小阎王在成为正式的阎王之前其实一直住在天界,对此地并不陌生。地府常年阴暗冷清,恰恰与明光四溢的天界不同。小阎王一向最怕暗,最喜光,只是此刻笑临君冰冷的手还握在自己手中,要他怎么开心的起来?
东凡星君一行人刚一入天界便有几名仙人迎面上来。为首那人一身淡金的衣裳,长发细细用银色簪子别在脑后,展颜一笑,使人顿觉如沐春风。
“珠禄君。”东凡星君略微点头。
珠禄君会意,弓身行礼,“天帝正在凌宵殿等您,殿下与判官大人便交与我吧。”
东凡星君点头。
小阎王心内即喜且忧。东凡此去必是将一切报与天帝,此次诸仙会说到底不过是天帝对他的一场测试。
至于笑临君……
小阎王下意识看想若有所思的判官大人,那玲珑咒,无论如何都得想法子解了才行。
眼见着东凡星君走了,珠禄君打发了些不必要的人物,回头冲笑临君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生人亲近。”
笑临君却并不看他,语气生疏回道:“珠禄君想是弄错了,下官并非此次主客。”
小阎王头次听笑临君如此疏远某人,直觉这珠禄君必定与他有过纠葛,抬了头看向珠禄君,却见对方也正细细打量自己。
珠禄君看上半晌,笑道:“果然是长大了。之前天界呆那百年也不过长到八、九岁大小。”
小阎王虽然喜欢天界风景却不喜欢天界的人。这其中多半与他小时记忆有关。那时的小阎王身边除了极少几名看顾的仙奴外,什么活物都没,又整日里被限制的只能在那一方天地活动。没人教小阎王什么是寂寞,仙奴们也并不关心主人是否快乐。直到笑临君推开门来接他那一天……
小阎王直觉里并不讨厌珠禄君,此刻听对方认识自己,难免惊讶。只是笑临君似乎不大喜欢对方,他还没来的及接话便被笑临君打断。
“殿下大概累了,劳烦珠禄君可否直接带我们到休息处?”
“也好。”珠禄君却并不恼,“我那住处虽然不如地府宽敞,倒也舒适,委屈殿下与笑临君了。”
珠禄君的住处名字倒也实在,就叫珠光宝禄阁。
小阎王见的神仙住所不多,笑临君教与他的天界诸多神仙中,珠禄君主管天界财路,取这么个名字倒也对味,只是多少还是有些……太过直白了吧。
一进珠光宝禄阁立刻有两个金衣银衣的童子迎上来,冲着珠禄君一躬身道:“主子回来了。”
珠禄君笑着点头:“贵客也接到了,金童、银童,莫愣着,先准备些茶水去。”
“是。”两童子齐声答道。
小阎王看在眼里,这金童银童倒跟红衣紫衣差不多……
忍不住又抬头看向笑临君,脖颈处的黑色圈纹已经不见,大概是笑临君自己用了什么法子遮了去。
魂飞魄散……
小阎王手指紧了紧,笑临君低下头来,“怎么?不舒服么?”
小阎王摇头。
珠禄君回过头来,看一眼手牵手的两人,眸光若有所思一转,随即转过身去。
此时离那诸仙会还有满满六日,珠禄君替小阎王与判官安排了一处舒适的住所,红衣紫衣就住旁边偏殿方便照应。
突然少了那夜夜鬼哭,小阎王一时还有些适应不了,只是好在可以与笑临君同住。珠禄君时不时的会带一些茶点来找小阎王跟笑临君下棋、谈笑。小阎王难得与人亲近,对珠禄君很是喜欢,只是笑临君总是心不在焉,小阎王也快活不到哪里去。
珠禄君看在眼里,便提出在诸仙会之前带小阎王去那青玉池看看风光。小阎王本没什么心情游玩,笑临君却难得的表现出一丝兴趣,小阎王眉开眼笑的牵着笑临君出门去,却没看见笑临君眸光越来越沉。
珠光宝禄阁虽然因为主人的恶趣味硬被安了这么个名字,内里却布置的极为雅致,与珠禄君本人相得益彰。
而这被用来招待诸仙的青玉池比之珠光宝禄阁却来的更为大气,更清雅一些。以色调分别,珠光宝禄阁因着珠禄君的嗜好以金银为主,而青玉池则是以浅青为主。
小阎王被金童银童拉着在殿外的青玉池逗弄池里的一些鱼虾精怪玩,都是地府难得遇见的活物。正玩到兴致处,小阎王突然停住,四处张望起来。
金童银童向来言行一致,脑袋同时右侧问道:“怎么了?不玩了么?”
“笑临君呢?”小阎王急道。
两个童子互相对望一眼,学着大人模样叹气道:“阎王殿下这样不行哦。你太依赖判官大人了。”
小阎王抿嘴重复,“笑临君呢?”
金童银童吐吐舌头,同时指指青玉池内殿。小阎王立刻一溜烟跑去。两个小大人留在原地呵呵笑道:“主人主人,我们可什么也没说哦。判官大人,这下可好玩了。”
这青玉池原来也是一位神仙住处,旁边的殿堂比之珠光宝禄阁还要大上许多,奇的是小阎王寻找笑临君心急,一路这么跑来竟然半刻迟疑也没,只到了最大的主殿前略一顿,轻手轻脚地走到那窗台下屏息静听。
“我就知道你仍放不下……”是珠禄君的声音。
“不要随意揣测他人心思。”笑临君似乎有些恼。
“笑临君……”珠禄君叹气,“那孩子十分喜欢你。”
“承蒙珠禄君费心,”笑临君略带讽刺的笑道:“下官自然接了这判官一职,定不会有负大人所望。过往自由它去,大人似乎担忧的太多了。”
许久不见珠禄君回答,小阎王忍不住探头。
殿内,珠禄君转身背对笑临君,伸手去抚弄那主座上的明珠,“他若在此,定看不得你如此。”
笑临君盯着珠禄君背影,末了闭上眼,道:“你又知道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幻觉,笑临君方才闭目之前,小阎王分明看见他眸中红光一闪。正待看的更仔细一些,却突地被一股力量扯进殿内。
来不及惊呼便落入某人怀抱。小阎王惶恐地睁开眼,自笑临君怀中挣脱开来。
“原来是殿下……”笑临君面无表情。
小阎王心慌,“我在青玉池玩的一时忘形,回过神来却没看见你……”
笑临君微不可查的眨眨眼,“殿下不必为臣担心。”
小阎王还待说什么,珠禄君却自身后按住他肩,轻轻一拍,冷道:“你们两个好大胆子,将我的规矩当作给人看的么!”
小阎王愣住回头,珠禄君正从他肩上撕下两个纸人来甩在地上。“哎哟!”齐齐的两声童音,那两个纸人落地时立刻化成金童银童的模样,跪在地上不断讨饶,“主子主子,我们错了!”
珠禄君手搭在小阎王肩上,冷着神色道:“你们怎么有错,我只吩咐你们莫要说出来,又没吩咐你们不能指出来。好。好的很。我珠光宝禄阁的人真真是聪明!”
“珠禄君莫气。”小阎王心内慌张,下意识扯住他衣袖。这几乎已是他自小的习惯,若是感到不安定会如此,自己不知,笑临君却最是清楚。只是他一向只会对笑临君如此亲密,何时对着珠禄君也会如此不设防的?
伸了手将小阎王拉回自己身边,笑临君慢道:“珠禄君的人要怎么处置我们不好干涉,殿下也累了,我们这便回去。”
笑临君的不快小阎王一向最为敏感,虽然不知缘由为何,只猜多多少少该是与自己有关。明明最希望他能展颜欢笑,可惜自己太不争气。小阎王任笑临君牵着手回住处去,忍不住悄悄红了眼。
去青玉池玩的并不愉快,小阎王剩下两天成日窝在珠光宝禄阁内,再不提出去玩一事。珠禄君也开始忙于诸仙会一事,几乎很少露面。
笑临君身上玲珑咒的痕迹虽说看不见,小阎王却一日比一日心慌。这诸仙会不早不晚开在此时,若说跟笑临君说与他的那些事毫无干戈,谁会信?
珠禄君好容易忙完诸仙会的事,来找小阎王与笑临君说笑,其实就是珠禄君讲些天上人间的趣事给小阎王听,小阎王则时不时的向笑临君求证。似乎当日在青玉池的事,三人都已忘的干净……
正听到兴致处金童银童突然跑来通报,“主子,东凡星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