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子玉站在楼头,当风而立。
漫天的夕阳映在他的身上,竟不能为他那张苍白的脸增添半分血色。
有风吹过,庭中花树间暮鸟惊飞,枝头的花瓣零落如雪。
四下里异样的宁静,远处的亭台楼阁在夕阳中显得金碧辉煌,这里的一切都远离了尘世的繁华喧嚣,楼中人更仿佛已在天上——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为什么神情间却殊无欢容,还仿佛带着种无法掩饰的孤寂寥落之色?
楼梯响处,蝶梦楼拾级而上。
他来到宫子玉身后,默立片刻,才轻声道:“老祖宗,外面风大,进屋歇歇吧。”
宫子玉点点头,却没有动,只低声问道:“有事?”
“是,风亦隐托人带回口信,他没能杀得了轩郁风。”
宫子玉淡淡道:“意料之中……你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蝶梦楼点头道:“我会派人去杀了风亦隐……”
“不,我要你亲自走一趟,一定要快!你别小看了那个风亦隐,他虽然不是轩郁风的对手,但论起武功机智,在江湖上也算得一号人物。”
蝶梦楼恭身应道:“我知道了。老祖宗请放心,我这就去办……”
望着他匆匆远去的身影,宫子玉脸上现出一丝由衷的喜爱之色。
他转身回到楼中,冷焰早已等在那里,他先为宫子玉把了脉,又细细看了看他的脸色,皱起眉头,半晌无语。
宫子玉笑望着他,低声问道:“怎样?……不好?”
冷焰缓缓开口,“恕我直言,老祖宗必是这些日子过于操劳,再这样下去,只怕不妥。”
宫子玉轻轻叹了口气,“你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性,现在这情形,叫我如何安心养病?”
他不待冷焰再说什么,又微笑道:“先生医术高明,我有件事要请教一下。”
冷焰恭身道:“不敢当,属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宫子玉字斟句酌地道:“我听说过去有人曾经试着配制过‘忘性丹’,不知最终成功了没有?”
冷焰一怔,迟疑片刻,才应道:“确有其事。只是人若服用了‘忘性丹’,虽然可以将过去的一切全都忘记,但受药性所害,自身也不免成了白痴!”
宫子玉抬眼看着他,“先生能否想法配制一付‘忘性丹’,但要人服用之后,只将过去忘记,其余一切如常。此事关系重大,请你一定为我办成。”
冷焰在他明亮目光的注视下,情不自禁低下头去,半晌才反问道:“老祖宗是否想将此药用在那云十三郎的身上?”
宫子玉微笑,“什么也瞒不过先生的法眼。”
冷焰摇头道:“属下愚见,此事万不可行!”
“为什么?”
“恕我直言,钓鱼虽是聪明人的游戏,但若是以自己的身子为饵,却简直是鱼在钓人了。老祖宗英明决断,这道理岂会不知?!”
宫子玉点了点头,缓缓起身踱到窗前,注目远方,轻声叹息道:“我当然明白你的好意,只是‘悠悠千古,知音难觅’,他就象是年轻时的我,杀了他实在有违我的本意。”顿了顿,又喃喃道:“就算危险,我也要试一试。”
他的声音虽轻,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坚决之意。
冷焰知道无法再劝,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用企求的口吻道:“老祖宗,我只有一个条件。”
宫子玉没有回头,只淡淡道:“你说。”
“如果咱们真与云十三郎化敌为友,也必须先废了他的武功。一来杜修文在为他疗伤之际,虽然令他在短时间内功力大增,却也重伤了他的元气,算准他的寿命不会超过三年;二来也可谨防万一。老祖宗若不依我的这个要求,我宁可一死,也决不着手配制此药!”
宫子玉静了片刻,才缓缓道:“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好,就依你吧。”冷焰闻得此言,脸上却殊无喜色,只是忧心忡忡地望着暮色中那个挺脱的身影,良久才恭身告退,匆匆下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