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卫良仍然在笑,他一直在笑着等待着,等待着白云飞出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习惯了后发制人,仿佛在他的思想里他早就将自己定在了一个被动的位子。
白云飞没有动,他似乎也在等待,从他上台的那一刻起他便一直在等待。没人知道他在等待些什么,更没人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但他并不在乎这些仍在那里静静地等着。
“你静了吗?”过了半晌他终于开口了,但让人吃惊的是开口的并不是卫良而是白云飞。白云飞的话依然那么冷,可卫良听着心里却暖暖的。“差不多了。”卫良笑道。“那很好。”白云飞左手一托怀中的长剑立刻飞上了半空,又落了下来,落在了白云飞身后,嵌入了擂台的石板里。“开始吧。”白云飞将双手分与两侧道。卫良一愣道:“你不用剑?”“不错!”“为什么?”“我不想杀你。”“你觉得你不用剑就能打败我吗?”卫良问道。白云飞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一股寒气从他的双手中散发了出来。卫良也不再问了,此刻他已经有答案了。卫良轻舒了口气重心后移右腿微曲,左脚迈出半步点于地,上身右转左手化掌,掌心朝上平立于眼前,右掌斜伏于胸前。寒气在白云飞的掌中聚集着,白云飞的手中已经起了一层白霜。面对着功力不断提升的对手卫良竟闭上了双眼,整个人一下不动了,他的气息也在不断的减弱直至消失他突然间变得空了仿佛他本就不存在。“‘无息天地’!一定是‘无息天地’,一定是《静流水决》”清石道长激动地叫了起来。“什么他用的是《静流水决》?”左轻舟也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静流水决》一套被人们遗忘近百年的武功,“诡异难测”似乎是专为了它而存在的。百年前不求道人在溪边顿悟并耗了三十年的时间靠着自己四十几年的武学修为创出了这套《静流水决》。这套武功介忽动静之间,变化多端、诡异难测让人防不胜防。而这套武功也只在江湖上出现过三次,在不求道人西去之后便武林中再无人会此功,而今日它竟从卫良手中使出又怎么不让人惊讶。想到这左轻舟隐约有点担心……
白云飞动了双掌如雪花般在擂台上飘散着,卫良立刻被淹没在这漫天的雪花中。静,止水般的静,而卫良竟比这止水还要静,他整个人成了一片空明,进入了“空”的境界。左轻舟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对卫良的试探纯粹是多余的,空明的人心中是没有挂碍的,一个有心机的人不可能将自己融入空的境界里。“雪花”不断的逼近,就在它触及卫良衣衫时--他动了,左手轻挥一片直逼面门的“雪花”被错开了,右手一按又一片“雪花”从他胸口擦过。“雪花”越飘越快、越飘越猛,飘洒的雪花一时间竟成了狂风暴雪铺天盖地地朝卫良袭去。风无论有多狂,雪无论有多猛却总在卫良这流水般的拍、托、按、推之间与他擦身而过丝毫伤不了他半分。“雪”不住得飞舞着逼进着,“水”不停的流动着后退着却没丝毫的慌乱之相,反倒从容非常,就在这不大的比武台上自在的游走着、流动着。“雪”动中求静,“水”静中求动,看得人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台下不时发出阵阵赞叹之声。卫良突收掌于胸复双掌齐出直取白云飞胸口,出手之快如电光火石让人难以招架。他快可白云飞更快,在卫良出掌之时他也双掌齐发。四掌相触,一股寒劲直逼卫良体内,五脏六腑几乎都被冻僵了。卫良难受白云飞也并不好受,紫青二气在他身体里相撞顺着筋脉窜动着。“呀!”卫良大叫一声,二人同时撤去掌力倒退数步方才站定。二人双双闭目调息,半晌才缓了过来。
卫良吐了口气,看了看白云飞笑了,他左手一带将白云飞的剑拔了出来,连剑带鞘的拔了出来。长剑在手卫良不禁脸色一变愣了。剑,白云飞的剑,很轻的剑轻得让人根本感觉不到它的重量。现在卫良似乎已经明白了这“一剑飘来锋无血”的原因了。卫良淡淡一笑将长剑抛给了白云飞。“用剑!”卫良道。“为什么?”“因为我是卫良,你是白云飞!”卫良斩钉截铁地说道。白云飞不语了,他没什么好再说的了,他清楚卫良跟他是同一种人,是那种一但决定就不会改变的人。白云飞用剑鞘斜画了个圈一挑清风直直地飞向了卫良。接过清风,想起适才与司空逸的一战,卫良脸上又露出了苦笑,但很快他便收敛住了,因为他清楚他现在的对手是:一剑飘来锋无血,雪衣寒剑白云飞。
白云飞的剑被慢慢地拔了出来,卫良显得更严肃了,他的脸上早就看不到一丝笑容了,面对着这么一柄杀人的剑,试问谁又能笑得出来呢?那是一柄长约三尺的剑,剑身雪白而又明亮,在火红的秋日照射下竟仍发出阵阵寒光。在剑脊的两侧分别阴刻着七个大字:血海飘香花飘泪,莫问情仇莫问心。“血海飘香花飘泪,莫问情仇莫问心。”全场都被竟呆了丁征更是叫了起来,“心泪!是杀剑‘心泪’。”“杀剑?不,它决不是杀剑。它是情剑,是心剑、是伤心之剑、是碎心之剑、是无心之剑。”开口反驳的并不是白云飞却第一次见到它的卫良。“无心之也配称情剑?”丁征冷笑道。“因为有情,所以无心。”卫良答道他的脸色竟变得很是黯然。“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残杀三百弟子的剑也能配被叫情剑吗?我看你是在侮辱‘情’这个字!”丁征带着几分嘲讽地笑道。“情?你懂什么叫‘情’吗?”卫良问,“眼中含着血泪,长剑仍在手中不停地挥舞,让自己的心痛,痛到它完全的碎掉。这便是情,这便是无情,有情中的无情。哀莫过于心死,心既死去又如何问心?也许能问的也只有出剑之时流下的那一滴血泪吧!”卫良感慨道。听到卫良的话白云飞不禁动容,冰冷的脸上竟也出现了一些难以形容的表情。“出招吧!”卫良舒了口气笑道。“你是六年来第一个懂它的人,你又何必逼我?”“还是那句话,因为我是卫良你是白云飞!”白云飞不再说下去了,他本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此刻他更是无话可说了。白云飞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需要使自己静下来,对他来说“静”是他运剑的不二法门。
清风斜斜的指着地上,剑身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紫气,随着紫气的加浓清风也在“嗡嗡”做响。卫良已不再是平素的卫良了,他收敛起了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白云飞。白云飞仍静静地站在那儿闭着双目,似乎周遭的一切变化都与他无关。他睁眼了!不知何时他的右臂已抬起,地上的方砖尽皆暴起如巨浪一般盖向卫良。“啊!”司空乾一惊手中的茶碗立刻跌了下去。巨浪袭来仍卫良面不改色,清风一挥,巨浪应声而开。浪开剑露,巨浪分开的那一刹那,心泪直直地刺向了卫良的心房。卫良手腕一转,清风空划一圈,依在了心泪上,将心泪弹开了。清风随即趁势而上斜斜的朝白云飞的心窝刺去……
“乒”茶碗摔在了地上碎了。清风停了下来,在白云飞的胸口处停了下来,锋利的剑尖触到了衣杉却没有再刺进半分;心泪也停了下来,静止在了卫良的脖颈边,薄薄的剑锋贴着皮肉却没再进丝毫。就在这一刻一切都好象停止了,没人能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更没人能看到刚才那一瞬究竟发生了什么。台下的人都愣住了,目光都聚集在卫、白二人身上。这本就是一个僵局,一个难以打破的僵局。二人无论谁先出剑,对方都会同时出手,结果只会两败具“亡”;若是收剑谁又敢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一个才认识的人的手里呢?何况他还是自己的对手。台下很静很静简直成了一片死寂,所有人的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心中不停的猜测着结局。
“白云飞你在干什么?”一声吼叫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说话的正是丁征,自从他被卫良玩似的打下台后心中一直忿忿不平,这次他似乎想借白云飞之手出掉卫良。“白云飞你为什么不削下去,难道你曾说过的什么‘长剑一出剑下绝无生者’的话是假的吗?”丁征问。“是呀!是假的吗?”“难道白云飞说话也会不作数吗?”“谁知道呢?这年头的事谁弄的明白?”这下观战的人们象炸开了锅似的纷纷议论着。“不错我说过。”白云飞开口了,他的声音并不大可那冰冷刺骨的感觉却使整个会场一下子全安静了下来。白云飞将心泪移开收回了鞘中,他斜眼瞟了瞟丁征,丁征只觉寒气入髓,浑身都打着颤,就连到了嘴边的话也被他这一眼给硬憋了回去。“但是”白云飞继续说道,“我从没说过他会立刻死。”丁征愣了,司空逸愣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卫良也愣住了。卫良定了定神,收回了清风笑了,他没料到白云飞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从没说过他会立刻死”这意味着白云飞也许今天就会杀死卫良,但也有可能是明天,甚至也许是在一百年之后,谁知道呢?白云飞这话虽不是没有道理,却更想是在强词夺理。卫良始终不敢相信白云飞能说出这样的话,他能说出这种话表示他虽然冷若冰山却不是万古不化的冰山。“冰山”是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他是一片云,一片随时都在变化让人无法捉摸的云。
“各位武林中的朋友们”左轻舟站了起来抱拳说道,“今日大家有目共睹,卫少侠与白少侠二人武艺超群却又不分伯仲。要在二位中去除一位实在让人为难因此我在此宣布卫良、白云飞两位少侠同为今年的少年英雄。”语毕台下立刻暴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卫良苦笑了一下道:“左副盟主谬赞了,在下今日完全是靠这清风之利才……”“哼”司空逸冷哼一声,朝树林中飞快的走去。卫良不再说下去了,他突然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说了一句司空逸绝对无法接受的话。得罪人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而得罪女人那就更不好玩了,卫良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眼见司空逸负气离去,卫良苦笑着追了上去,与她一起消失在了树林中。卫良走了台上只剩下了白云飞一个人,他独自在那里站着,静静的,静静的,似乎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