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赛儿环顾了一下四周,墙边的佛像已经倒塌,散落在地上,但墙边却还剩下一个巨大的石台。
明赛儿将几种草药拿到石台上,然后捡了一块略衬手的石块,开起捣起来,没几下,草药就被她捣成了一滩药渣。
她掀起自己衣襟随手刚想撕,想了想,又放了下来,这可是干娘熬了两个通宵才给做的一身衣裳,回去干娘看见一定会再给她另做的,干娘身体不好,让她受累,自己实在有些舍不得。
于是,她看向那人,却见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哪儿。
明赛儿轻轻走到他身边,摞起他的衣裳下摆看了看,发现外衫虽然粗陋,但内衫却很是软滑,比自己的粗布透水更好,那就用他自己的吧。
“嘶啦”一声脆想,那人睁开双眼,看见明赛儿撕了他内衫的下摆,还拿着料子,点点头,好象在说,真不错的一块料子。
明赛儿仿佛觉察到什么,抬头正对上那人睁开的双眼。明赛儿仿佛看到他的眼里划过一丝怒意,但仔细看时却什么都看不到,显得那样的波澜不兴。
不知为什么,明赛儿感觉自己有点怕她,忙解释道:“我需要用块布头,可是我自己的太粗了,你的好用一点。”
那人轻‘哼’了一声,勉强道:“只要能救得在下一命,姑娘需要什么,只管用,不用客气。”
明赛儿有点尴尬,只得‘嗯’了一声,将那副衣摆撕成两条,一条将药渣包裹起来,另一条缠在手边当备用,然后左右看看,来到那人身边,说了声“得罪”,便要点那人穴道。
“慢”那人疾喝,明赛儿忙止住手式,疑惑的看向那人。
“姑娘可是要点再下穴道”
“正是,我若不点你穴道,这剐骨之疼你不一定能受的了,到时只怕反而不妥”
“姑娘不需为在下担心,在下忍的了”
看那人一脸坚持,明赛有些想不通,但也别无他法,手头也没有参片之类的药,她只得在药筐里翻了翻找出了一段木香,然后递给他“呶,咬着吧”
那人嫌恶的看了一眼还带着土带着树皮的木香,轻轻的摇了摇头。
明赛儿没见过这个麻烦的病人(不过她也没见过几个病人),想来总有些有怪癖的人吧。她想不到的是,那人只所以不让她点穴,其实是怕她暗算自己,他这次出行,身边只带了三四个死士,没想到如此隐密,还被敌人探知,不但中了人家的蛊,那三四个随从也被打散,最后幸得自己马匹得力,才跑出了包围。现在,一个心腹都不在跟前。
眼前虽是个女子,象是救了自己,但也不可不防。想着,他又紧握了一下自己手心里的铁弹子。
明赛儿用小刀划开那人左手的箭袖,将划开的袖子整片缠起来扎在他的臂膀上,然后用药包轻轻的靠近那人的上臂然后轻轻向下滑动,这过程极其漫长。
直到药包滑动到那人的下臂时,那人手腕动脉处的那条又深又粗的红紫色线开始越来越快的扭动起来,仿佛想要挣脱束缚一般。
明赛儿感到那人轻轻的颤抖起来,她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紧闭双目,牙关紧咬,汗滴从发际一滴一滴的滑落下来。明赛儿不由心里暗暗感叹,这人倒是坚强的很呢。
凝起神思,明赛儿轻道:“忍一下,就好了。”
然后将手上的布条紧缠住那人手腕上方,拿起随身小刀顺着那人手指尖刨下,就听那人一声闷哼,身体抖动的愈发激烈。
除大指外的四个指尖被齐齐的刨掉了指腹,四股黑红的浓血喷涌而出,红紫线也越扭越狂。
明赛儿只顾注意那人伤势,没发现,房梁之上探出一个黑色身形,身里宝剑闪闪发光,那黑色身形见明赛儿将供桌上人的指腹齐齐刨去,便要挥剑斩杀赛儿,却看见供桌上那人,向他微微摇头,再看赛儿,将自己的右手也划开一道口子,将血一滴一滴的滴在供桌上人的四个指尖上,黑色身形看了看,又轻轻的隐了回去。
明赛儿抬眼看向那人,只见那人眼睛已经渐渐发青,知道他已经快撑不住了,只得轻道一声“对不住”。一个手刀劈到那人颈处,将他打晕。
屋里的气压极低,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
明赛儿专注的盯着那条红紫色粗线,只见那线忽然开始向那人手掌移去,待到掌心忽然不动,象是犹疑不决。明赛儿不由怒骂“好刁的家伙”然后气运自己气臂,血流的更快了。
果然,那红紫线闻多更重的血味,不再犹豫,竟分成四条向四个指尖移去。明赛儿大喜,再运力,血更多,而那人指尖里流出的却越来越黑。
忽然从那人的四个指尖里跃出四条细长的红紫线虫,顺着明赛儿血指的方向疾射而去,幸好明赛儿早有防备,略一转身,白光同时一闪,左手小刀已挥出。
就见四条线虫齐分两段掉落在地。明赛儿忙又上前,将原来放在那人臂上的药包按住那已经分开的线虫。按了片刻,确定再无动静。明赛儿这才站了起来,长嘘了一口气。
而这一会那人躺在那里已如死去一般,直挺挺的。指尖的血已渐渐开始变红。
明赛儿点了自己的穴道,血顿时止住。然后打开那人手臂上包的衣袖和布条,再在供桌上捡了些药渣,一部分塞进那人嘴里,一部分放在那人流血的伤口上。不一会青绿的草药渐渐变成红色,血也渐渐止住。
明赛儿这才擦了擦额迹的汗。
刚才放了些血,这会儿她自己也开始感觉到有些疲倦了。拾起小刀,用衣襟仔细的擦了擦,再拿出刚才被那人拒绝了的木香,慢慢的削掉树皮,然后放在嘴里轻轻的嚼了起来,嚼着嚼着,最后竟睡着了。
她靠在石台边睡的沉沉的,却没有发现,供桌上的那人,早已经睁开双目,神色复杂的盯着她。
黑影从房檐上跃了下来,跪在供桌前,正想开口,却发现供桌上那人轻轻摇摇头,黑影做了个杀的手式。而那人扭头再看看沉睡着的明赛儿,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并挥挥手。
黑影仿佛有些惊疑主人的决定,主人何时如此大慈大悲过。但触到主人那阴沉的眼,黑影一惊,忙一拱身,然后电射而去,又消失在房梁之上。
明赛儿睡的沉沉的,她又梦见了曦,曦注视着她,眼里满是疼楚,然后不发一声竟转身离去。明赛儿忙去追,但任她怎么喊怎么叫,曦也不回头。
供桌上的人注视着明赛儿,觉得这个女子怎么看也不象是个普通女子,她美丽、聪明、精通医术,熟知这种无人知道的蛊,而且还会解,并且看起来,她还会武功。
他想,这样的女子,她到底是谁,是自己真的命好,在性命危在旦夕的时候能遇见她,还是她的出现也是一种阴谋。
不论是那种情况,他想,他都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因为,他对她起了兴趣。
“曦、曦.......曦......别走,别走,别抛下我.....曦.....”
他的思绪很不高兴的被她的喃喃细语所打断,细长的凤目中射出两道强光,‘曦’,那是谁,难道是她的情郎,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想到这个可能,他忽然感到有一种愤怒的情绪。他想叫醒她,问清她梦里那个‘曦’到底是谁,跟她什么关系。但他毕竟不是一般人。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下,就马上消失殆尽。
他想,来日方长......
雨依旧‘哗、哗’的下着,屋里除了房梁上的黑影还在一眼不眨的守护着自己的主子,另外两个人都沉浸在深深的梦境之中。谁又会知道,大雨过后,天又会什么时候才能透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