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在云层中穿梭,照的天空时明时暗。
官道上远远走来一行人,看起来应该是几家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两个老太太一人坐一头大叫驴,大家有说有笑的向前走着。
说笑声中,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忽然响起
“爹,您说再往前还要走多久才能到镇上呀?”
声音如溪水般的清澈柔和,让闻之者都不由的心情一振,目光都落在了说话人的身上。
只见说话的人是一个少年,穿着一身白色粗麻布的衣裳,黑黑瘦瘦的,个子也不太高,很单薄的样子。再看他的脸,五官平淡无奇,唉!这样的外貌实在让人无法跟刚才那美妙的声音联系在一起。
可是,就在你盯着他感到大失所望的时候,你却会发现从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的神采,那一刻,他的脸立刻被衬的飞扬闪亮起来,连带着五官也显的那么不同平常。
少年的前面走着两个老汉,其中一个穿蓝衣的“呵呵”笑了起来“快啦、快啦,瞧,翻过那个小坡,前面有条河,过了河再走个三五里就到啦。”
另一个穿灰衣的老汉也笑道:“赛儿呀这是着急啦,想买花衣服了吧?这次呀,要是你爹不给你多买几件,刘伯就给你买。这回咱带的那几头兽可能买个大价钱呢。”
“你这个老汉,谁说我舍不得给我家赛儿买衣服呀,瞧,我带了不少呢,还有后面那条虎皮,嘿嘿”
说着蓝衣老汉从怀里还掏出个小钱袋,向着对方显白的抖了抖。
大家听着两个老汉斗嘴,都笑了起来。
坐在驴背上的一个老太太,捂着嘴笑的开怀:“哈哈哈,老头子,这回你们可是不知道,赛儿哪里是想去看什么衣服呀,她是之前听大刘说那镇上的槽驴,所以急着赶路,去看呢。”
“嗨!这槽驴有啥看头,啥时候都在,还没咱俩家的驴漂亮干净。”穿灰衣的老汉道,扭身看看身后走着的一个牵着驴的壮硕少年,嗔怪道“大刘也是,你说你怎么就只会跟赛儿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呀。”
那叫大刘的少年憨憨的笑了:“赛儿这不是没见过嘛,再说那槽驴是稀罕,会跟主人说话呢。咋我这驴养的那么仔细也不行,只会犯倔。”说着还低下头恨铁不成钢的怒瞪了一眼自己牵着的那头驴。
驴被主人一瞪,“依啊、依啊”的叫了两声,仿佛在抗议一般。
大家见了笑声更大了。
后面跟着的一个大媳妇,笑道:“大刘,你瞧你家这驴咋不会说话,这不刚还跟你叫板嘛。”
这话招来一群人更猛烈的笑声。
另一个老太太慈爱的看着少年,说:“刘啊,你这孩子!那是江湖上弄的一些个把戏,可不是咱家这驴不如人家。”
“真的”叫大刘的少年半信半疑“那伙计是咋知道客人只付了一半的钱,还知道欠了多少呢,难不成伙计有仙法?”
众人见他这实称样,不由又笑了。这大刘被大家一笑,可有些怒了,可是都是父母兄妹,又不好发火,只好搔搔头,转头一看那驴也跟着大家一起, “依啊、依啊”的叫个不停,不由大怒,对着驴骂“蠢驴,你笑个什么,你知道?”
大伙看他对驴出气,又笑个不停,还是先前哪黑瘦的小少年开口了,他说:“大刘哥,你别气,等会我跟你瞧去,我也好奇的很呢。”
大刘一见少年开口帮自己,马上转怒为喜,高兴道:“还是赛儿好。我最喜欢赛儿……”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安静的牵着驴,与刚才说话的小少年并肩向前走去。
旁边的几个人看这情形,不由对视一笑,暗自点了点头。
翻过小坡,果然看见一条河,水倒不深,但是河面却很宽广。而且除了远处河心停着一条小小的渔船,竟看不到别的船只。
那叫大刘的少年对着远处的渔船高声喊到:“阿和、阿和,摆渡啦。”少年喊了几声,只见一个老者从船舱里不紧不慢的钻了出来,应道:“来啦、来啦。”
片刻,船已撑到近前。
那撑船的老者须发皆白,未到近前,笑声已传了过来。
“原来是老唐呀,这是去哪呀?”
被称为老唐的蓝衣老汉,也笑道:“哈哈,老胡头,今天怎么是你在这儿守着呀,你那小子呢?”
“阿和呀,他去镇上帮我买酒了,卫三娘今天可是要来呢,我这老骨头哪里挤的进去呀。我说你们今天这人多,我这船一下子可载不过去,至少得两趟,你们谁先上呀?”
蓝衣老汉听说,喜道:“啥,卫三娘今天来卖酒,那我可得赶快去,她的酒可是好喝的很呢,就是平时没个准,说不准啥时候来卖一次,一次还最多只许买一壶。”
说着扭头对随行众人说:“他刘伯、大刘和赛儿跟着我先去买酒,我们四个,嘿嘿,运气好说不定能多买两壶呢。老婆子,你和刘嫂子,还有大庄、大庄媳妇、小邱缓一步,咱在市集上二胡子的茶摊上碰面。”
大家见说,知道他酒癖犯了,再说,也确实没法一起走,只得答应。
两个老汉和两个少年也不等船靠稳,便跃上船去。叫老唐的老汉忙不迭叫“快开船、快点……”
木桨分开水浪,小船儿稳稳的向对岸驶去。
几个人站在甲板上,同老船夫闲聊,那老船夫忽然扬了一下颌,说:“老唐啊,这孩子是谁呀,没见过嘛。”
姓唐的老汉拍了一下脑门,忙把少年拉到跟前说:“忘了说了,老胡,这是我儿子,唐赛。赛儿,快叫胡伯伯。”
少年忙毕恭毕敬的施了个礼“胡伯伯好!”
老船夫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年,眼神微微一闪,笑了:“老唐,你就哄我吧,这么漂亮的闺女,你也忍心给我充小子,你笑话我老啦,眼背啊。”
被叫做唐赛的少年,正是明赛儿,她随义父母去镇上赶集。因为世道不好,人又长的太美,怕惹不必要的麻烦,故尔妆扮成一个相貌平常的男子,谁想却还是被这老船夫一语道破。
老唐听说,先是两眼一瞪,接着又哈哈笑了起来,道:“你这个老胡狲,就你眼尖,咋啥都瞒不了你呢?这是我收的义女,怎么样,羡慕吧?你别看她现在这样,那是变了妆,要是现了原来的样子,嘿!那可是咱这儿四乡八镇的小媳妇大姑娘没能比上的,人又好,还会看病……”
“爹!”女孩被老爹夸的不好意思起来,娇嗔
“哈哈,这是喜事,大喜事。老唐、老刘,一会儿你们赶完集,可要留我这儿,咱喝好酒,庆祝庆祝。”
“好!”两人齐应。
很快,几个人转了别的话题聊了起来
“对了,二婶子的病现在怎么样啦……?”
“……”
赛儿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三人讲的都是自己不知道的人和事,听听无聊,便微微的发起困来。
“赛儿呀,乏了吧,昨晚兴奋的一宿没睡好。去吧,到你胡伯的船舱里坐一会儿,我们四个没事在这儿闲聊着,到了叫你”唐老爹慈爱的说。
明赛儿点点头,只见船上有个小小的舱,舱帘半卷着,于是转身钻进舱里。她没有看到,那老船夫看着她的背影,暗中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明赛儿钻进了舱里,舱儿虽小,可是东西却齐全的很,最让少年注意的是,舱里有一个小桌,桌上放了一盘棋,盘中黑白两方激战正酣。
她随意的看了一下,却觉得这棋下的着实精彩,不由的困意全消。
白棋眼看着就要败了,忽然她想起曾经看到的一个新生代围棋大师杀招,灵机一动,她执白应了一手,然后再看看,嫣然一笑,扭身出了舱。
船已过了河心,就快到岸边了。
看着女儿出来,唐老爹温和的问:“怎么这么快就歇够了,到了爹会叫你的。”
明赛儿笑笑,道:“爹,女儿已经不困了,还是听爹聊天好。
唐老爹捋着胡子,呵呵的笑了,说:“好,好,那就在这儿听爹跟他们摆摆。”
大家说说笑笑,不觉很快船便到了岸边,大家道别,小船又向对岸驶去。明赛儿一行向镇上行去,却没有发现那老船夫看他们走后,马上返回舱里,许久才钻了出来。
他一边点头,一边望着明赛儿他们消失的方向,喃喃道:“终于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