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非冰你这个小人!”
“虽然这句话我从小骂到大,但这遍最真了我告诉你!”
“我从来没这么恨过你……疼死了!”
与顾大小姐的状态不同,非冰公子可冷静得紧,不紧不慢地点出三个数字:“二十一,二十三,二十五。”
“你嘀咕什么呢?”
几年没见,智力已经退化到数都不会数了?
燕非冰转过身,充满耐心地解释:“从今天早上开始,‘小人’你骂了二十一遍。”
“‘这遍最真了’,你骂了二十三遍。”
也不知道到底哪遍才是最真的。
“‘我从没这么恨过你’,骂了二十五遍。”
这当然是谎话,事实上,从小到大她经常对他怀有某种程度上的恨意。虽然他也有些自作孽的意味……
凌波听了他的解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你恨,你厉害!用血淋淋的手段对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儿时玩伴,你丢不丢人!有本事你过来,你自己过来让本小姐扎两个窟窿,我一刀一个决不含糊!”
“凌波,我记得你是使剑的。”
“哈!没听过武尊座下‘刀枪棍鞭’四大护法吗?熏陶了这么多年,我凭什么不能跟沐煦学点刀?”
“‘枪’已经没了。”
某人欠扁地提醒她。
“红天娇”楚约,那可是他手下的得力爱将,好心“借”她几年,她还真不准备还了。
想到楚约,凌波顿了一下,不再说话。
“怎么?提到你伤心事了?”
燕非冰没错过她的异样,
凌波叹了口气:“我只是感叹。”
“洗耳恭听。”
顾二小姐的感慨通常都不是一般地有价值。
凌波瞅了他一眼,闷闷道:“我还是小瞧了你。”
这几年,她时时提防,处处揣测他的心思,生怕着了他的道。对于燕非冰,她得花比别人多一辈的心思来防备。
在他们之间,“知己知彼”并不单指她一个,自己的习惯对方也了如指掌。况且,自以为多少对他的个性手段摸了个清楚,可几次交锋下来,她不得不感叹,她不够了解他。
分析对手,无外乎分析对手的立场目的,惯用手段。
可是对于燕非冰,单是掌握这些还远远不够。
燕非冰的弱点在于富家公子似的“任性”,他常常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从不顾及什么;燕非冰的长处则在于他善于运用自己的任性,你永远不知道他脑子在策划些什么,你永远不知道他哪一步棋是有心,哪一步是无意。
因此,对于这个十年的青梅竹马,她从不按常理去揣测。若燕非冰某天做了件极出格的事情,她也绝不意外。
也因此,他们之间的胜负,从不是能够由眼强的强若判断的,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是赢家。
这样一个人,无论敌友,都将是她生命中绝无仅有的挑战。
燕非冰优雅一笑:“这是在称赞我吗?”
凌波笑得更加优雅:“我是把你心里称赞我的话说出来而已。”
这就叫输人不输阵!
称赞他?在他莫名其妙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犯了哪阵病“大开杀戒”整得她要死不活之后?
笑死人了!
“这么了解我?”
“那自然,我是一般人吗?”
凌波虽然穴道受制,却也丝毫不示弱。
“谦虚是美德。”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自己学会了再来教别人吧。
非冰一笑:“灵牙利齿倒是没变。”
“好说好说,你也不逊当年。”
“客气客气。”
眼波交流间,两只狐狸各怀鬼胎,齐齐一笑,笑得不冷不热,让人寒碜。
“不过,话说回来……”凌波话锋一转,“这次你倒是做了件让我费解的事情。”
“能让凌波你费解?”非冰眸光一闪,“这可是莫大的荣誉了。”
“不敢当,在下只是疑惑,凌波何德何能,竟引得信王殿下你频频出山,不像你的风格啊。”
没记错的话,燕非冰应该是个标准的喜欢明里看戏暗里笑的人。
“问你自己啊?”非冰扫了他一眼,有些没好气,“你二小姐都大大方方跑到江北来了,我哪能不亲自接待?”
不是他多疑,实在是对手太狡猾。
打死他也不相信,顾凌波只是单纯的来参加个什么论剑大会。虽说比武竞技,点到为止,但这里面的说法可就多了……兵不血刃,同样可以客敌制胜,他怀疑,某人早已经布好了局。
目前,武林南北两分,势均力敌,对于朝廷来说是个可喜的现状。南北两派各持己见,互不服输,力量分散成不了大气。一旦两方统一,那将会是一股领朝廷十分头疼的力量。所以,身为皇朝十皇子,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凌波“啧啧”摇头:“我是不是该高兴你太看得起我了?”
“是不是不是我说得算,你自己心理清楚。”
“心理再清楚有什么用,人都受制于信王殿下你。”一个姿势睡了一夜,凌波不舒服地动了动头,“解穴好不好?我还能跑了?”
燕非冰要笑不笑地瞅了她一眼:“那还真说不准。”
别忘了,他们共同的老师——大名鼎鼎的姬丞相,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信用这种东西,刚好他们两个谁也没学过。
“行,燕非冰你记住了。你以后千万别落我手里我告诉你,要不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我以后可得小心了。”燕非冰想了想,“好吧,省得你老说我不讲情分。除了解穴,二小姐还有什么要求?本王尽量满足。”
“真的?”
“爱信不信。”
他从不下承诺,承诺之于他来说,不过是骗人的工具。他所认定的事,不需要任何承诺,他也会去做。
凌波眸光一闪,心中玩心大起:“好,既然非冰你这么慷慨。我也不客气。”
“我饿了,我要吃招财宝鸭、翠竹鱼米、文思豆腐羹、富贵凤凰虾、秋叶海棠、甜梅醉红茄、拔丝黄金……哦,几个了?”
“八个。”
声音不冷不热,却让人兀自生寒。
不过有的人显然故意忽视,继续扮演着不识相的角色:“那凑个整儿,再来一个汤一个甜品,汤……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反正就是小时候我最爱喝的、清清的那种;甜品,随便啦,不过最好要冰一点的。”
“还有吗?”
非冰公子态度奇好,好得诡异。
“还有就是,我累了。你这个点穴的手法是哪里学来的旁门左道?我冲了一夜也没解开。现在浑身都麻了,叫几个机灵的下人来给我捶捶腰啊腿啊的……可以了,我只有这些要求了。”
她特意强调了“只有”两个字,话毕,凌波甜美一笑:“不过份吧?”
面对顾凌波有意的刁难,燕非冰却也不见恼火,只回头朝门外吩咐道:“都听清楚了。”
“是,奴才这就叫厨房去准备。”
非冰的痛快却让某人一怔:“你连宫里的厨子都带来了?”她点的可都是宫廷特色菜。
朝廷要迁都了吗?
“没有。”燕非冰摇摇头,话锋一转,“但我够意气啊,这么点希望,当朋友的哪能不帮你!感动吧?”最后三个字附上一张欠贬的笑脸。
“切,不就一顿饭吗?”凌波不太自然的移开目光。
那个表情太致命了,小时候不知道被骗了多少次,凌波心生警惕。
“一顿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单凭刚才外头那一句应答:你已经可以断定我这次出来带了什么人,准备呆多久,受了什么人指派……这是至少的吧?”
那人说话一口标准的宫腔,那是长年呆在宫里被各种规矩约束出来的,模仿不来。宫里出来的人,多半是从小伺候燕非冰这位皇子的,这样的人,往往不只是下人,还是忠心耿耿的心腹。但是,若说起独挡一面,这类人又万万担不住,所以通常只会被搁在府里,通个风传个话什么的。
燕非冰若只是临时出门,应该要带的是楚约那样拿得出手的部下,而非一个只知道忠心的奴才。除非,他这趟出门准备在外长住,那身边就不得不留几个灵巧的侍从,办起事来要方便许多。
照这样猜想,燕非冰此次必是要事在身,而能指派信王办事的,当今天下放眼望去,恐怕也只有一人——自然就是当今圣上。
由此可见,龙椅上那位对江湖事还上颇为重视,风云堡群英论剑之事,已经引起了朝廷不小的重视。
这一系列的推理,是顾凌波最擅长的,他怎敢轻心?
“我白白附送这么多消息,还不够慷慨吗?”
尽管心思已经转了不知多少,表面上,凌波却依旧笑容不变:“你还少说了一条。”
“噢?”
凌波认真地说道:“我还能猜到,这些消息对我目前的处境肯定一点儿帮助也没有。”
否则的话,他一个字儿都不会透露。
“别那么悲观,至少我没忘记,你二小姐可是最善于创造奇迹的人。”
“谬赞。”
我也没忘,你是个最擅长遏止我长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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