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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缘交颈为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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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游,

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

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

不能羞。[注1]

听风听雨过清明。

那年清明,却是风和烟暖,蓝玉烟携了金钥、玉珂出城踏春。

却见岳州城内,大街小巷满是油壁香车,象是倾城而出的样子,比往年热闹许多。一路行来,听得行人议论,才知道事出有因。

岳州城里数得着的大户,徐家便是其中之一。人皆道徐大公子徐君宝面如冠玉,文采风流,自小吹得好箫,岳州城人称\"玉箫公子\"。但徐君宝自十五岁起突然沉迷山水之乐,四下游历,行踪不定,多年未归,至今已是男大当婚。上月刚刚回家,说媒者便纷至沓来,不料那徐公子一概回绝,提出待到清明踏春之时,自行择妻。

宋元连年征战,岳州也是男少女多。今日岳州一城空巷,想来想来是为人父母者欲钓金龟婿,是及笈女子都欲以身相许,而已嫁之妇也欲一睹其庐山真面目吧。

待到了城外,洞庭湖边,更是有女如云,雪柳金缕,衣香鬓影,看着女子们都努力做出最动人的姿态,蓝玉烟笑到腿都发软,身边的金钥和玉珂连连惊叹:\"这徐公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真想见他一见。\"

蓝玉烟看看身边的两个妹子,一个黄衫青玉,一个素衣金钗,如花般的人物,低声笑道:\"哪个看上了徐公子,我打也要打得他八抬花轿来娶。\"

二人嗔怪着咯吱她,三人便宛然彩蝶嬉戏起来。

不一会儿,突听得四下嘈杂,只见人头攒动,人潮便朝着洞庭湖边涌动起来。

想是正主儿来了?也不用这么夸张吧。蓝玉烟轻身一跃,便上了树梢。据金钥描述,好在众人的眼光都投在徐君宝身上,没人注意到平素里有淑女之称的蓝大小姐竟是那样一副德性。

原来那人竟是坐船来的,一袭白衣飘飘然站在船头,长身颀立,虽是看不清模样,有几句词却蓦地出现在蓝玉烟的脑海中:\"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不知怎么,蓝玉烟只觉得,这词就好似是为他这样风采的男子所写的。

怎么回事?事出突然,站在高处的蓝玉烟也没怎么看清楚,想来是拥挤过甚,有几个女子落入水中了!顿时哭声、尖叫声响成一片。

蓝玉烟几乎想也未想,也飞身掠过人群,直冲而下,几乎与那白衣人同时一跃而入水。

蓝玉烟水性只是平常,待拖得环肥燕瘦两个女子上得岸来,也已是气喘吁吁,加之春水尚寒,上岸来连打了几个喷嚏,女子家人的千恩万谢也听不进耳了。金钥玉珂刚冲上前扶住,却见那白衣的徐公子走到蓝玉烟面前,手里展开一件白色长衣,不由分说先披到了她身上。

人群哗然,须知当时男女之防甚严,这种私相授受的动作简直便是犯了大忌,金钥、玉珂也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蓝玉烟抬眼看面前的男子,他的发还是湿湿的,犹在滴着水,五官神秀,神情坦定自若,双目里似有温柔的春风,和煦的暖阳,低低说道,\"恐姑娘着凉,在下唐突了。家人已备好车马,送姑娘回府。\"

一向从容淡定的蓝玉烟却晕生双颊,只道了一声谢。

上得车来,玉珂说话了:\"烟姐,那个徐公子果然是浊世佳公子,这样的人物…啧啧…也只有烟姐才配得上他了。\"

\"小妮子,敢情是你芳心暗动?\"蓝玉烟此时已缓过神了,出口调侃。

玉珂扁了扁嘴,做出伤心无限的表情,\"唉,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玉珂,你是让烟姐教坏了。\"一向沉静的金钥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三个人相视而笑,声如银铃,直惹得车夫频频回首。

蓝玉烟换好衣服,就有徐府的家人上门送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姜汤,传徐君宝的话说,请蓝小姐尽快服下,以免受凉。

蓝玉烟将那碗姜汤端在手里,滴溜溜在手上转了一圈,笑道:\"我和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应该不会是想毒死我吧?\"

嘴里虽是这样说,但自父母离世以来,蓝玉烟独自支撑门户,行走江湖,何时让人这么照顾过?

缓缓地咽了下去,那温辣的液体热烈缠绵,蓝玉烟柔情似水地想着那白衣翩然的身影,少许的失神。

金钥看在眼里,幽幽一叹道:\"看来,真的得给烟姐准备嫁妆了。\"

玉珂却转着大眼睛道:\"烟姐,小心他给你下蛊,\"她故做神秘地凑上前,\"听说过没有啊,苗女遇到自己爱的人,就给他下蛊,好把他永远的留在自己身边。\"边说边忍不住嘻嘻而笑。

\"小女子敢取笑我,看来不动家法是不行了。\"蓝玉烟嗔怒着。

\"烟姐,饶了我这遭吧……啊!好狠……\"

自那日清明踏春,岳州城内便传得沸沸扬扬,说是徐家大公子属意玉烟轩的蓝玉烟。蓝玉烟本就眼高于顶,这下倒好,绝了那些三姑六婆的念头,不复有人上门说亲。

玉烟轩却是热闹起来,门前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地有不相识的女子借买古玩玉器之由,上门来看蓝玉烟。

女人都拒绝不了珠宝玉器的诱惑,况且有金钥玉珂两个机灵的女子在一旁察言观色,照着来者的衣着打扮一一推荐,哪有女人不动心?如此,凡来必不空手而归,玉烟轩的生意一下子好了十倍不止。

蓝玉烟也忙得不亦乐乎。

日子一天天过去,却不见徐家上门提亲。这时便有上门买玉的女子告诉蓝玉烟,听说是徐家大公子又外出游历去了。缘由好象就是徐家二老不满意蓝玉烟,说是人虽美貌,却是胡女,再说一个女子,下水救人,身上又湿得十分不雅,未免莽撞……

蓝玉烟听了,只付之一笑,心里有点淡淡的伤,所幸与那人不过是一面之缘,种情尚浅,你若无情我便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偶尔,会把他当日的那件长衣拿出来,披到自己衣上,痴痴地在镜前看一阵子;只是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还有那些恍惚的瞬间,想起那明川静波般坦荡的眼神,便如无形的手拔动了心弦……

桃李春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

转眼已过了立秋。

那夜,约是二更时分,蓝玉烟已熄灯歇息,忽就听得楼外有丝竹之音,细致悠长,余音绕梁。

那当是箫曲,然又带几分金玉的清洌之韵。

九月既望,明月中天,泄了一地的银光。蓝玉烟往楼下看,看不到人,但她心下明白,是他来了,\"玉箫公子\"徐君宝。

蓝玉烟在窗前听了半晌,心跳了半晌,出声询道:\"如此良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只听得有人笑了一声,带着风的冷静,只说了八个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玉烟已听出,果真是他。

\"夜半来访,多有不便,想请姑娘移驾岳阳楼一见,但凭姑娘定夺。在下先行一步。\"

言毕,人影便飘然远去。

此时相见?蓝玉烟只是稍一犹豫,就更衣赴约。

她一向视礼法为无物,人前的端淑,却只是自然仪态,并非刻意要做给别人看的。但要让她与一个男子夤夜相会,也似是不可思议的事,她去,只是因为他是徐君宝。

渐及岳阳楼时,便听得楼顶传来箫音,蓝玉烟想也没想,几下蜻蜓点水便跃上了楼顶,那人见她上来也不停,安若泰山地微笑着示意她坐下。

一曲《十面埋伏》,或柔和淡远,如一汪清泉汨汨而流,倏忽箫音一转,又声声沉郁悲愤,撕天裂地,箫声中竟似有千军万马纵横驰骋,直可令风云变色。

蓝玉烟也不作声,坐到那人对面听着。

几月不见,那人似是瘦了几分,更显得清峻非常。

一曲终了,蓝玉烟道:\"十面埋伏本是琵琶曲,公子以一支玉箫而能奏出金戈铁马之音,慷慨激昂之豪情,玉烟当真佩服。\"

徐君宝似感意外般看她,\"闻弦歌而知雅意,玉烟果是知音。\"随即又笑道:\"知玉烟决非寻常女子,欲求一见又恐扰人清梦,只好楼下吹箫,万望见谅。\"

蓝玉烟蓦地心里一酸,你想见便见,你不想见便走,拿我当什么人。

\"公子不必客气。见也见过了,玉烟告退。\"蓝玉烟起身欲走。

\"玉烟且留步。\"那人身影一动,就站到了蓝玉烟面前,\"今日连夜赶回岳阳,还未曾回家,只是一直有首曲子想吹给玉烟听,玉烟听罢再走可好?\"

他言语温文,说到最后更是恳切,让蓝玉烟无法拒绝。只好坐下。

箫音一动,蓝玉烟便知道这是一曲《凤求凰》。相传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奏的正是此曲。徐君宝以箫奏来,也是起伏跌宕,清雅柔和,飘送着思慕之情,缱绻之意,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纵使淡然如蓝玉烟,也不由面泛红霞,既是无缘,为何还要弹这支曲子来撩拨于她?

徐君宝唇角上扬,笑容又现,\"但不知玉烟可识得此曲?\"

\"玉烟不知,请公子指教。\"蓝玉烟既喜且恼,笼袖淡淡说道。

\"既是如此,还有一曲,要唱给玉烟听。\"徐君宝站起身来,持箫而立,唱将起来: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这正是相传当年司马相如所唱之词,唱至最后,歌中竟似有十分柔情。

玉烟心中又惊又羞,面似七月流火,心如狂雨敲窗。把心一横,索性侧目问道:\"请问徐公子,难道公子欲效相如,携玉烟私奔不成?\"

徐君宝笑出声来,夜风中巾袖轻扬,\"玉烟果然快人快语,既然如此,君宝就直言不讳了。如今战乱连连,君宝本不欲有家室之累,奈何高堂催促甚急,于是有当日敷衍之辞,只说于清明择妻。不意与玉烟相见,一见倾心,家严却又执意不允。我因此离家。前日,家严捎信来应允此事,我星夜返回,却突然惟恐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于是冒昧求见。不知玉烟意下如何?\"

徐君宝一番话极是舒缓殷切,蓝玉烟的心跳平静了几分,背转身去,俯瞰着月光下烟波浩渺的洞庭湖。

深秋时节,微风之中,一望无际的芦苇丛摇曳满湖金黄,素月分辉,明河共影,君山如墨绿的螺点缀其间。

要怎么回答他?说相思已是不曾闲?或是但凭公子作主?好象都不是她的风格。

那人走上前来,与她并肩而立。

凉风乍起,蓝玉烟无意识地抱了抱胳膊,徐君宝脱了外衣,蓝玉烟知道他要做什么,却没有躲,似乎也躲不了,任他把衣服披到自己衣上,一如初识那日。

\"公子……\"蓝玉烟转脸看他,突然一阵心颤,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近距离的看他,如此接近地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神似乎静如古井深潭,水波不动,莫测幽深,却让人不由想沉溺其中。

\"玉烟,可以叫我君宝吗?\"他的声音温柔如梦境。

蓝玉烟笑答:\"一面之缘,不敢造次。\"

\"玉烟,知道我为什么我会如此造次吗?\"

\"因为在分别的这些夜里梦里,我已唤你的名字千次万次。\"

那对眼睛,朝她流动着微微的笑意,其中还映着今夜的明月,或许还有风里的星光。

夜里梦里?蓝玉烟忽然想起曾经有个男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她展颜一笑,然后将那人一脚踢出七尺远,可她现在只感觉脚下发软,似乎站都站不住。

他朝她伸出手,他的手修长,月光下象是白玉雕成一般。

那两泓深潭里有波光潋滟。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他的手温热,那瞬间流转的颤栗,象是一种幸福的疼痛传至她每一根指尖。

他接过她的手的时候顺手接过了她的身体,紧紧地搂她在怀里,似乎是水到渠成般的自然。

她只昏昏地\"唔\"了一声,却听得他在她耳边喃喃说道,\"玉烟,叫我一声,让我知道这不是梦。\"

为什么不是梦,她只道是梦,否则,为何他知道她春风里的芳心暗动,知道她的坦然与羞怯,知道她的烦恼与痛苦,知道她一路等待的朝暮悲欢风霜雪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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