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A
吃早飯的時候，李思說昨天晚上有人來找我。我拿著杯子的手抖了一下。我不會這麼倒黴吧，才一周而已。又安慰自己，他怎麼可能會找我，他正希望我遠遠離開，我正在為了永遠從他的世界消失努力，大概是大姐因為論文的事情找我吧。
沒洗臉沒刷牙，吃完飯又鑽回被子裏，抱著電腦看英語。現在除了和前途相關的，我都不願意想，太累，太複雜。我浪費了兩年的時間，一定要補回來。我並不後悔和他私奔和他同居，他給過我最瘋狂的感情，即使現在，我也不能否定我還愛他。只是，他好象是我的毒癮，一點點的扼殺我，我也不能強迫他愛我。離開他，痛苦是必須的，卻對兩個人都好。既然他不願意先離開，我就來扮黑臉，給事情個了斷。從此以後，我有自己的生活，雖然以前的女友已經嫁了別人，好女生還是很多。我很明確自己不是同性戀，不能接受他以外的任何男人。我還在發愣，有人敲門，李思正在電腦上改畫，喊我去開門。
不情願的穿著睡衣拉開門，一邊嘟噥著，抬頭看見熟悉的臉。我覺得自己一瞬間血液都凍結了，稍微定定神，客氣的問他：“你找李思？”
“我找你。”
“有事？”我實在想不出他是怎麼找到這裏來的，昨天大姐只是送我到胡同口，並沒開車進來，而這個胡同裏住了至少五十戶人家。
“恩。收拾東西，跟我回家。”
“回家？這裏現在就是我家。”預感果然准確，他來抓我了。我今天早上跑了就好了。
“維維，別鬧脾氣了。回家吧。”他的臉表情嚴肅，我懷疑他後面跟了保鏢之類的人物，可以像以前那樣，如果我不聽他的，就先打暈再綁到他家。
“你沒發燒吧？我現在沒錢送你去醫院，所以求你行行好，別暈在我家門口。”我做出最不正經的表情，我寧願把他現在說的做的全當作他在彌補負罪感，而他並不欠我什麼。
“收起這副嘴臉，趕緊去收拾東西。”他推開我，自己走進來，直接走向我的臥室。
“你幹什麼！私闖民宅！”我努力拉住他，雖然他比我健壯很多，但是我也是男人，正年輕的男人，他要打過我也需要費不小力氣。
“你自己不願意收拾，我幫你。”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注意力集中在不讓他腳再向前邁，我脫口而出。
他突然停下來，害的我差點摔倒。
“為什麼？你自己不知道？”
“我不知道。”
“那我告訴你，你聽好。因為我愛你，你也愛我。”
我狂笑。“我不是小孩子，你以為說一句愛，我就會乖乖跟你走？你愛我？是不是要用過去時態？”
“該死的，你居然不相信我！”這句話好熟悉，是我以前說過很多次的吧。嘲諷的想，我無數次的跟他解釋，他從來沒等耐心聽完就會用一句“你怎麼證明？”來堵我，我也只能甩出來一句“你居然不相信我”，帶著委屈和無奈。而他現在的語氣，好象我欠了他的債，他在吼“你居然敢不還錢？”
我瞟了一眼李思的臥室，她正在忙，大概這個圖快到期了吧。我們的爭吵不能幹擾別人。
“你等我一下，我去換衣服。”關上門，他自己站在門口，我回臥室換衣服。
張維，他現在說的做的，不正是你一直期望的麼？他說，他愛你啊。可是我怎麼就沒有辦法相信他，沒辦法相信他的愛，曾經是我唯一依靠的愛。
換好衣服出來，我推著他出門，一直推到胡同盡頭的拐角，人跡罕至的角落。現在不是爭論誰對誰錯，誰愛誰不愛，而是我在爭取自尊和自由。冷靜，冷靜，我深呼吸，調動腦細胞把要說的話分出條理。
“吳風，你冷靜聽我說話，等我說完了，你再發問。”
“我不想聽你說什麼，我只要你跟我回家！”
“那你也得給我個可信的理由啊。我是看不出來還有什麼必要回去，我的東西都拿走了，不該帶的什麼也沒拿。”
“維維，我愛你啊！”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一年以來，我看不到你的愛，也感覺不到，我在那個房子裏，只會使得大家都不開心，何苦呢。”
“我那天只是喝多了才親了那個調酒師……維維你是在為這個生氣？”
“我沒生氣。我不過是看清了自己該做什麼而已。兩個人困在一起，都沒有話說，還掙紮什麼？”
“你不愛我了？”他的表情看起來很不符合他的形象，有些絕望。我一定是眼睛花了，他怎麼會絕望，他是商業精英，錢多的可以砸死人，從來沒有什麼東西是他想要而得不到的，無論是愛情還是事業，從來不必顧慮別人會因為他的要求而付出什麼代價。
“愛情有定義麼？如果愛情是能讓人想到就覺得溫暖親切，那我想我不愛你了。”
“維維我知道你傷心了，可是我真的愛你啊！回來吧，讓我證明給你看。”他一臉的信心。
我笑了笑，搖頭。
“小風，我兩年前因為愛情而放棄的那一切，其實都是我很重視的東西，但是為了你，我可以什麼都不要，那個時候，愛情就是我的城堡，躲在你身後我就滿足了，惟恐要求太多了失去你。現在，我沒辦法像從前那麼單純的相信你，那個城堡不是被敵人攻占的，是你把我趕出來的。那種悲傷，我不想再品嘗了，一次就足夠讓我記住，我也不想再冒險。”
“我發誓，再不會那麼對待你了。相信我。”他抓住我的手臂，一臉的急切。
吳風，一切都太晚了，哪怕一周前，只要你說的，我都會相信，只要你願意理解我，我會放棄所有理想。太晚了。
“我已經25歲了。事業對於我來說，也開始重要了，我不能放任自己什麼都不做，也希望自己有成就。其實，應該說是，在突然發現愛情很難維持一生之後，事業變得更重要更忠\\了。現在，從一周前我離開的時刻，我要實現自己的價值了。”我不著痕跡的從他手中抽出手臂。
“事業和愛情不可以共存麼？我絕對不會反對你的。”
天啊，我要怎麼才能說服他？事業，天知道，不過是我離開之後才做的選擇，我要離開才不是因為這個。
“你弄錯了我離開的原因了。不是因為我想留學，而是因為我不想再延續同居卻冷漠的關系，不想再每天小心翼翼的說話做事，也不想禁欲了。我的愛情經不起懷疑和冷戰，也經不起長久的委屈和悲傷。即使我愛你，也不可能回到從前的生活了。”
“我錯了，維維，我錯了，可是我吃醋嫉妒是因為我愛你啊！”
“你可能只是不習慣而已，很快你就會有新的愛人，然後忘記我。”說完這句話，我突然心中劇痛。眼前浮出來他帶著憐愛的笑容給一個看不清面孔的人按摩肩膀。這種感覺不陌生，但是很遙遠了，是前女友說分手的時候，心口疼得想蜷縮起來。這一刻我知道自己還愛他，雖然他冷漠。可是我不能再回去，讓自己冒險再經曆那種被懷疑的悲哀。我在自己混亂的思緒中飄蕩，眼前閃過他憤怒的臉，後腦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短暫的眩暈中我笑，他終於還是用這手了，卑鄙，卻有效，笑意還沒到達嘴角，我已經沈沒入黑暗中。
B
我特意起了大早，去他的臨時住處堵門口。一個老太太出來倒垃圾，看見我西裝革履的鑽進這個破舊的小胡同，老太太疑惑的看了我幾眼。我對她笑笑，將要接他回家的快樂讓我的心情很好。
他開了門，穿著睡衣，一看就知道質量很差很便宜。他走的時候，把我給買的高檔純棉睡衣洗好了放在衣櫃裏沒帶走，希望這幾天他的皮膚還沒來得及對劣質衣物中的甲醛過敏。他楞在那裏的樣子，可愛得讓我想把他抱在懷裏。他居然裝傻，不肯跟我走。
我早預料到他不會那麼輕易就順從我，故意擺出嚴肅的面孔來，讓他知道我不是在跟他鬧著玩。這一周，是我三十年生命裏最痛苦的時間。他卻一臉的不正經，說我是發燒說胡話。不願意跟他爭執，我寧可做些比較實際的事情，比如去給他收拾東西。他攔著我，問出來的問題是我以為根本不用解釋的。我要你跟我回家，除了我愛你，還會有別的原因麼？
他的反應是大笑，笑的讓我心碎。他不信任我。從前我剛開始追他時，他也這樣不信任我，那時面對他的重重防備我只想抱他在懷裏，不擇手段。現在我心痛得大吼：“該死的，你居然不相信我！”
說完了，發現這句話好熟悉，是他半年前經常會對我說的，他的委屈憤怒鬱悶都包含在裏面，我所做的是冷哼。報應吧，今天輪到我說這句話了。他看看另外一間臥室，換了衣服推我出門。他說了好多，全部都是在說明我們沒有可能了，無數的理由和原因。絕望和惱怒，使我采取了潛意識裏認為最有效的手段：用手刀砍暈了他。他暈過去前，我似乎看見他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他倒向牆壁。連暈倒都不願意倒在我的懷裏麼？狂怒控制了我，現在我不需要理智。
指示手下把他帶送回家，我整理他的物品。那些廉價的衣物我懶得看，只拿了他的電腦。我到處翻他的證件，以後這些要放在我手裏，他就沒有辦法悄悄離開我。護照，身份證，畢業證，學位證，還有一張請柬。原來是他同學的婚禮，看起來是要請他做伴郎。如果他表現好，我可以考慮讓他去參加。他的戶口還在學校裏，我要給他遷到公司裏，讓他逃不掉。公文包的最裏層，有幾張紙。考試的准考證，寫論文的合同。這些都是他的生存方式，純粹的學術。我不相信，他會甘心過那種平淡的像白開水的生活。但是現在我不能說自己了解他，他做的選擇，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需要做的，比重新追求他更多。
把房子和其他的事情托付給秘書，我急於回家。
他還沒醒來，昏迷中也不再皺眉毛，舒適而熟悉的被子下他攤手攤腳的樣子，和從前一樣。想起來第一次拐他上床，他醉酒後只想睡覺，無論我怎麼樣也不反抗，在我順利挑起他的□□後他完全追尋快感，在我身下呢喃著扭曲肢體。那之前，我迷戀他的笑容和眼神，那之後，我迷戀他的身體，每一寸皮膚。我熟悉他身體的任何一個角落，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某些部位。他的胸口有個小小的疤痕，圓形，大概是小時候出水痘撓破了。右肩上有個黑色的小小的痣，旁邊有個白色的小斑點。脖子後面的圓痣，親吻的時候會讓他顫抖，而肩膀和後背的肌膚，敏感得只要我用手輕輕撫摩，就會戰栗。膝蓋上有很多傷痕，年代久遠，只有淡淡的白印。
欲望隨著記憶湧上來，我並不是縱欲的人，但是禁欲一年也很鬱悶。手邊修長的軀體，正是我思念多時的。關上門，慢慢脫去他的衣物，感覺著指尖下富有彈性的光滑皮膚。不能克制的親吻上去，從眉毛到嘴唇，到喉結，到肩膀。他突然抖了下，我抬起頭，他的睫毛扇動，眼皮跳動，似乎將要清醒。我怕他醒來會反抗，快速脫了自己的衣服，壓上去，直接開始撫摩親吻他敏感的位置。果然，他睜開眼睛，表現出完全不明白正在發生什麼的迷蒙，又迅速反應過來。歎息一聲，他並沒反抗我的舉動，又閉上眼睛。這算什麼？我惱怒的啃咬他的肩膀，他在我身下輕輕顫抖。欲望燒紅了我的眼睛，不管不顧的進入他，發泄著憤怒和欲望。直到一切結束，我才發現他完全沒興奮起來，而且早已經昏迷過去，咬出了血絲的嘴唇緊緊抿著。床單上的血跡讓我徹底清醒過來。天，我做了什麼？他一年沒經曆過這種事情了，我怎麼……
抱他到浴室，給他清理身體。紫紅的吻痕遍布，在小麥色的皮膚上那麼突兀。昏迷中的他因為我手指的動作而疼得抽搐，我再下不去手，把他的身體緊緊摟進懷裏，忍不住的眼淚落下來。我越做越過分，已經到了喪失理智的地步。狠狠心，清理幹淨殘余的東西，撤掉弄髒的床單被子，輕輕給他蓋好被。走出去前，我回頭看看他，完全沒有血色的面容，讓我覺得世界都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