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安定思公主(654年—654年),中国唐朝唐高宗李治与武则天长女,早殇,死因成迷。她的死亡使得唐高宗李治对结发妻子王皇后恨之入骨并直接导致了后来的废后事件。(冬十月己酉,废皇后王氏为庶人,立仪武昭氏为皇后,大赦天下。)因而当时还是昭仪的武则天成为这一事件的最大受益人。历史文献中,成书于五代的《旧唐书》和《唐会要》只记载了小公主的暴卒,而宋朝的文献《新唐书》和《资治通鉴》却提出武则天自己才是杀害小公主嫁祸王皇后的凶手。公元664年,唐高宗与武则天下诏追封她为安定公主,谥号为思,于德业寺以亲王葬仪隆重迁葬于崇敬寺。
永徽六年十月,废后及萧良娣皆为庶人,囚之别院。武昭仪令人皆缢杀之。后母柳氏、兄尚衣奉御全信及萧氏兄弟,并配流岭外。遂立昭仪为皇后。寻又追改后姓为蟒氏,萧良娣为枭氏。庶人良娣初囚,大骂曰:“愿阿武为老鼠,吾作猫儿,生生扼其喉!”武后怒,自是宫中不畜猫。初囚,高宗念之,闲行至其所,见其室封闭极密,惟开一窍通食器出入。高宗恻然,呼曰:“皇后、淑妃安在?”庶人泣而对曰:“妾等得罪,废弃为宫婢,何得更有尊称,名为皇后?”言讫悲咽,又曰:“今至尊思及畴昔,使妾等再见日月,出入院中,望改此院名为‘回心院’,妾等再生之幸。”高宗曰:“朕即有处置。”武后知之,令人杖庶人及萧氏各一百,截去手足,投于酒甕中,曰:“令此二妪骨醉!”数日而卒。后则天频见王、萧二庶人披发沥血,如死时状。 武后恶之,祷以巫祝,又移居蓬莱宫,复见,故多在东都。
义阳、宣城公主幽掖廷,几四十不嫁,太子弘言于帝,后怒,酖杀弘。——《新唐书·列传第一后妃》(查为公元671年.因为李弘,两位公主得以出嫁.)
大周文明元年(公元684年)农历2月,武则天改易官员,裴炎任内史。秋天,徐敬业在扬州起兵,讨伐武则天。武则天找裴炎商量对策,裴炎建议说:“皇帝(唐睿宗李旦)虽然年长,但他从来没有亲临朝政,说话办事,都还是很无能的。假如太后能返政,那么徐贼的讨伐问题,就会不攻自破了。”这一下,可招来了大祸。御史崔察乘机上言说:“裴炎伏事先朝二十余载,受遗顾托,大权在己,若无异图,何故请太后归政?”武则天即命御史大夫骞味道、御史鱼承晔审讯裴炎。尽管很多大臣纷纷上奏营救裴炎,武则天都置之不理。十月将裴炎斩首于都亭驿前街。被杀前,有人曾劝裴炎,要他向御史大夫们说些好话,以免一死。裴炎慨叹说:“宰相下狱,焉有更全之理?”就这样,裴炎结束了一生。
唐武则天当政时,徐敬业意欲谋反,令骆宾王筹划起事。当时裴炎为中书令,为了拉拢裴炎入伙共图谋事,骆宾王于是造谣曰:“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当殿坐。”教裴炎庄上的小儿歌诵出来,教给当时都城的其他童子。这样裴炎便入了他们的圈套了。(据《古谣谚》九十三) 嗣圣元年,长安十月,秋风萧瑟,月晦星明。
白日里都亭驿前街围观的人早已散去。深巷的黑暗中几声梆子响,偶尔依稀传来“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当殿坐”的童谣,和着犬吠。
谁也没有注意到,街头那与积雨流在一处的血水轻微震荡起来。星光下慢慢凝出一个近乎透明的人形。须眉五官浮现出来,是一个年纪不轻的男人。
黑暗里飘来一道流光。一只白蝴蝶停在他眉心,轻颤。双目骤然张开。
男人跟着蝴蝶儿向西迈入越来越深浓的黑暗。他听见泉水叮咚之声,于是停住了脚步。这里不知是哪家的庭院,蝴蝶打个旋儿落在一枝姚黄牡丹花苞上。花朵舒徐地绽放,里面趴着一只拇指大的小白猫,亮得像锭纯银。它背上的小人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揉揉眼,打着呵欠对蝴蝶说:“花蕊夫人,你怎么才来?”男人定睛一看,是个六七岁光景、通体晶莹的垂髫小女,衣饰华贵无比,额贴红梅花钿,眼睛像一对最清的星星。
她懒洋洋地站在猫背上,行个礼说:“裴大人,生日快乐!”
男人恍惚了一下,苦笑:“今日非我生辰,乃裴某弃市之日。”
小姑娘咯咯笑道:“你已然身亡,难道还做阳寿不成?忌日便是亡者生辰,自然要恭喜裴大人幽冥重生。”
男人拜了一拜,惶恐道:“足下何人?”
她一拍白猫,从花蕊落到地面:“你是我娘杀的第几个人了?”
男人呆愣许久,脱口而出:“安定思公主?”
小人儿脸上浮现出有几分滑稽的严肃神情:“是,如今我乃长安地界幽冥主城隍是也。”
“公主可知,你是被你母亲亲手扼死的?”男人不安地问道。
小公主冷冷地说:“那时我才一岁,不记得了。”
男人不言语了。
小公主抬头:“裴大人是我大唐功臣,我已邀满座嘉宾为你庆生,请与我同行。”她拍白猫道:“太□□,走罢!”雪色笼纱袖一展,男子如堕云里雾里。待坐定,如裹纱幕,浑身颠簸,原来竟是在公主袖中。隔着朦胧的纱袖看出去,花蕊夫人在前面翩翩引路,小公主骑猫上窜下跳随行。经过平康坊,绕过安上门,横跨朱雀门大街,再往西行,前方灯火辉煌,异国香熏,当是西市无疑。
在黑夜,人世和异界之间的界限也变得模糊,一些不是人的东西也混入了这盛世令人迷醉的繁华之中。他们在一家胡人的小酒馆前停下。象木柜台上摆着各色奇妙的液体,红的像血,黄的像蜜,绿的像翡翠,蓝的像猫儿眼,就跟那笑容都可以醉人的波斯舞娘的瞳子一样。盛满冰镇葡萄美酒的琉璃盏一只只叠成晶莹的高塔,舞娘高挺的鼻梁上戴着黄金面具,眸子慧黠流光,正披挂浑身珠串绕这高塔跳风快的胡旋舞。一帮长安浪荡子目眩神迷地围观。舞毕,她用纤纤素手执琉璃盏向少年们敬酒。男人看到,她雪白的玉臂下刺了一条青蛇,伴着她迷人的笑容,用毒牙在杯里滴下黑液。浪荡子们喝下这种酒,颊上的桃花开得更艳,渐渐进入如癫似狂的幻觉。
花蕊夫人飞过去,落下她的瑟瑟戒上。那抹红唇诡艳一笑,露出闪闪贝齿:“寿星到了。”她把他们引进酒馆的后门,转身上锁。在门被关上的一刹那,男人看到门缝中仍有那跳撩人胡旋舞的花影。
汉白玉石板在满院丛生的金波甸花和曼殊沙华中铺出一带流月辉光般的小径。高大的婆罗双树生满酷似眼睛的疙瘩,斜刺里横过一枝,上面停着一个人面鸟身的东西,见小公主他们过来,立刻睁圆了青灯笼样的大眼。
凉风吹开莲青纱幔,水精帘上的颇黎珠子相互撞击出一串清响。麟文席上对坐的两人便一笑道:“来了。”
见他们自绘猩红折枝屏风后闪出,那二人笑道:“公主殿下,请寿星罢。”男子在袖中看到一个是穿杏黄道袍的老道,色如童子,泛着妖红,另一“人”穿戴着汉衣冠,脸却是尖尖的狐狸的样子。正自胆寒,已被小公主挥袖倒出,恢复原形。安定乘花蕊夫人在空中飞舞,忽冲过去揪住老道一根白须:“老妖道,两年不见你又老了许多。”舞娘掩口而笑,妖道只作不理。安定指妖道对男人说:“你叫他鬼符便是。”又指那狐狸脸孔的男人说:“这是二姑娘。”狐面人从袖中托出一个泥封坛子:“既逢老弟生辰,不可不庆。我有中山狄希所酿千日醉,正好兑新酿的甘露菊花酒,我们一醉方休!”他又将瘦爪伸进大袖说:“阿春贱婢又不肯来,待我捉她伺候。”鬼符道:“何用劳动你家姑娘?老道不才,正带着两个孩子。”他从腰间小葫芦里倾出两粒黑丸,一吹便化为两个十五六岁的明丽少女,偎在他身边倒酒捶腿。妖道捋着长须呵呵大笑,拍男人肩背:“看中哪个,只管开口。”说话间少女明眸流盼,男人匆忙低头。
小公主拍拍手,对着青竹烙画帘外探头进来的双头恶鬼说:“语忘,敬遗,替我请王姨、萧姨来!”男人听得有两个声音答应,那鬼立时分为两个,一向东,一向西,一会各抱一个满身血污的妇人从正门进来,安放席上。二人的手脚都被连根砍去,容色凄苦。男人惊起:“皇后,淑妃娘娘……”小公主在白玉错金杯里斟满酒奉与她们:“今日裴大人初庆冥寿,请两位姨娘开怀痛饮。”王皇后冷笑着,一撮唇,酒液便化为一注跃入她口中。“裴大人,多谢你以唐家宗室为重,今宵莫管阿武,我敬你!”
帐未动,帘未响,席上已冷不丁地坐了一人,全身盖在白纱之下,纹丝不动,遍体生寒。公主笑:“妙手空空儿到了。”她上前一礼:“请剑仙助兴。”白纱飞起。众人只听见空中烈烈肃杀之声,而不见其人。舞娘举酒泼去,滴滴皆被弹回,果然滴水不漏。众人正一齐喝彩,门上的水精帘忽然噼里啪啦乱响,屏风倒地,案几掀翻。舞娘抱怨道:“因因乎,怎么动静那么大,也不向人家空空儿学着点。”门口那穿白麻衣、不停嘘气的男人飘进来,拣起一只大金爵给自己满上饮干,抹嘴怨道:“你们做寿筵何等热闹,也不请我!”屏风上又踩上一只脚。来人大笑道:“那得怪你每次都掀人桌案。”他只有一条腿,一跳一跳到席上坐了,得意地拨弄琴上唯一的一根弦:“安定小丫头,除了你也没人能请到我乐师夔来奏韶乐了。”门口又立着红衣白衣两个美貌女尼,头上却生着大角,施礼道:“我是血海香。”“我是琉璃色。”言毕张袖飞起,交织成两道虹霓,华光五色,瑰丽之极。夔奏起美妙的乐曲,飘飘若仙。众人在满室蔷薇水的芬芳中醺然欲醉。男人频频举杯,不提防一个青蛙样的丑东西给他斟了酒也喝下去了,但觉今日之乐,诡谲离奇而动人心魄,生时何能感受!
曲到高潮,二女尼化云烟忽散。室中已被香料和乐曲吸引来不少小精怪,青面獠牙者有之,兔面蛇身者有之,提头吐舌者有之,如内腑脏器者有之,趁众人不注意正偷饮缸中美酒,半醉不醒地哼唱蛮歌野调。夔拍案道:“纵酒狂歌,此乐何极!公主亦当有歌,不然老夫不依。”小公主挥起双袖,变得很长很长,舞起来就像变幻的水波,花蕊夫人就在这水波里上下穿行。她的嗓音清越高昂:“无事当寻欢,有生莫断肠。遣怀曲共酒,何论寿与殇!”她举酒上前:“裴大人,共贺生辰!”
男人一梦醉醒,恍惚间又随她出外,不知在什么地方停下。忽觉,是一片荒郊野岭,是新掘过的乱葬岗,土中还露着残肢碎衣。他把头探出袖外,问:“公主,我们在哪?”安定边走边说:“义阳、宣城两位姊姊出嫁多年,今奔父皇之丧在此,大家陪萧姨去探了。世间原是如此,有人生,有人死,有人嫁娶,有人丧葬。不论身处何境,重生之日,便当欢喜。今有尸骸无数,我当引渡。”语毕,天上雷霆翻滚,闪电骇人。小公主举起小手,遍野坟土涌动。男人看到无数僵尸从地下用开始腐烂的指爪爬出来,红的是血,白的是骨,黑的是眼珠。小公主满面可爱的笑容,欢叫道:“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