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当太阳缓缓落下的时候,七悄悄地走了,去了山河村,她没有和叶枫告别,这是她一贯的作风,她讨厌离别。七独自走在晚霞中,那红色照耀了她全身,她时不时追逐一下身边飞过的小鸟,又会把路边摘下的狗尾巴草咬在嘴里,仿佛即将到来的生死之战只是一场虚幻。
坐在山河村的后山脚下,七把玩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石头——酒玫瑰,那是西门先生在七六岁的时候送给她的,世间独一无二的石头。七一直很喜欢它的气味,特别是当人体温升高运用内力时石头的香味就会特别浓郁,平时它只是淡淡的。七一会儿把它放在鼻子下嗅嗅,一会儿又把它举起在落日的余辉中仔细观察,一道黑影就在此时在七的头上掠过,七放下石头,站起身来。
“死蛾子,你们终于来啦。”
话音一落,有六个人影从树上落下,另有一个人推着轮椅慢慢地出现在七的视线中,轮椅上坐的正是那个残废七彩蝶,其余七人就是他的七位兄长,此八人便是那八蝶恋花。
“你就是伤我八弟的那个女人?”开口的人身着赤色的长袍似是他们的大哥。
“不像吗?你没见到你弟弟正用吃人的眼光看着我吗?你的话很多余,要打就开始吧,今天过后你们可都要坐轮椅了。”七边说边抽出腰中的软剑,挂笑的脸上却是摄人的眼神。
“哈哈,做梦!”大笑地正是刚才推轮椅的那个人,他率先对七发起了攻势,他用的是长鞭,其余的人也立刻加入了战圈,把七团团围住,之所以江湖上的人很难铲除他们,一来他们人多势众,二来则是因为他们各人所使的兵器各不相同,能够取长补短。七始终只是在招架当中,并没有进攻,但也不见劣势,大家就这么僵持着。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在轮椅上的七彩蝶如同诅咒般歇斯底里。
七猛地高高跃起迅速地飞出了包围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住了轮椅上他的穴道:“你很吵!这样你可以安静一下,我和你哥哥们要好认真地较量一下。”
七在其余人震惊地目光中又飞了过来,此时他们的阵势已经变成了一个U字型,七的背后是露出了一大个空挡,虽然这样但他们的攻势却比刚才还要猛烈,原本想慢慢找出他们破绽的七非但没有任何攻击机会,而且在他们的猛攻面前只能节节败退。拿棍的一人专攻七的下盘,七不断跃起或后退来躲避,而挥着长鞭的此人,已经封住了七头顶上的空间,七不能再像刚才那样轻松跃出包围圈了,七手中的剑更是要同时对付来自其余四人的刀、剑、枪、钩,七自身还有左闪右避第七人掷出的双环。尽管七已经很努力了但她的肩上还是被□□中,腿上也有了伤。
七心中渐渐开始后悔自己的轻敌:他们的确如传闻中一样,也许自己今天回不去了,早知道如此就应该让宝儿找些人来帮自己,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只是又留下叶儿一个人,太苦了那个孩子了。
临阵对敌最忌讳走神,偏偏还是在这生死关头。也许是因为七觉得自己注定要死在这里了,所以思绪开始乱飞,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她仍然在躲避中不停向后退去,却不曾想脚下突然一个踏空,她都来不及跃开,便要朝着那个深坑坠落下去,好在七反应还算快,左手用力攀住坑的边缘,她低头看去,下边布满着一根根尖刺的木桩毫无落脚之地。倘若刚才就这么摔落下去,自己一定被扎死了,正当七暗自松了口气时,七的头顶被好几个黑影笼罩,他们都过来了,他们以为七一定落下去死了,脸上都是得意和狡诈的笑,这就是他们一路把七逼到这里的原因。不过若是平时也许七还能在瞬间逃离可是今天她却在关键的时候神游了,七啊七你是注定有此一劫难啊。
他们走来发现七居然没有掉下去,眼中闪过诧异之色,但只是一瞬,毕竟此时七的性命已经完全掌握在他们的手中。
“你们说,我是把她的手整个斩断还是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斩断好?”提剑的人奸笑着问。
“让老八,决定吧!”原先推轮椅的人又将七彩蝶推了过来,解开了他的穴道。
“我要她生不如死!”眼中依然是吃人的目光。
“那就一根一根吧!我很享受这个过程!”说着那提剑之人已经要对着七的小指斩落下来。
七听着他们的话脑海中回忆起很多往事,听人家说一个将死的人总是会格外怀念过去,怀念生的时候。七是不会甘于受辱的,她宁可轻轻地松手,自己选择死亡,也不会让自己慢慢地死在别人手里,就在那一剑斩落的当口,七闭上眼送开了手。
只是七没有如愿的落下,那一剑也没能斩到,因为七的手被飞来的几尺长布给死死地拽住,而那把剑被飞来的一颗石子拦腰击断,剑尖的部分落进了深坑中。自己是被救了吗?来人究竟是谁?七睁开眼,但完全看不见地面上的状况,但她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的手我都没有砍,你们居然敢砍?”没有温度的声音一字一句回荡在整个林子之中。
“谁?是谁?不要命的连我们的闲事你也敢管?”八人警惕地看着四周。
是他?好象是他,他的声音这么特别,而且似乎也只有他曾经有机会砍了这只手,七在坑里静静地听着,她看着那只左手被老老地缠住没有任何继续坠落的迹象。
“清风无影!”仍然是没有现身,但清晰的四个字却让每个人都听得真切。果然是他,柳别离,七终于听到他报出了名号。
“无影剑客!”八人大骇,他是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杀手,见过他的人都已经死了,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只知道他的佩剑叫清风,他人去人来毫无踪影,人称无影。惹上他绝对不是件好事,他为人喜怒不定,收人钱财取人性命,却有很多古怪的规矩,富人请他杀人,非倾家荡产不可,穷人请他杀人,只要一根稻草他也会尽心尽力,但是所杀之人该不该死却又完全由他来判断,他会观察他们许久,若是该死,他决不手下留情,但若是此人不该死,他却会调过头去杀了买主,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矩,但是仍然会有很多人慕名要找他,而找他杀人的买主自己都必须小心翼翼,因为说不定最后会死在他手上。其实江湖上的人都不知道在清风剑下曾有两个活口,他们不但活着而且是仅有的两个知道清风剑主人真名的人,他们就是叶枫和七。
“我等与阁下素未平生,何以阁下要坏我等好事!”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这些人还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下去问阎罗王吧!”每吐出一个字便只见一个飞起的人头,七个字,七颗人头,而那七个躯干还直挺挺地站立着,落下的头吃惊地看着与自己分离的身躯。离他们最近的七彩蝶坐在轮椅上根本没有看见他的出手。
“为什么不一起杀了我?”轮椅上的人发出了疯狂地喊叫。
“因为我的剑不杀残废,但你一样要死。”七彩蝶感觉背后一股劲风把自己连人带轮椅推向深坑,他无力挣扎最终还是落了下去,但是在听到轮椅粉碎的声音时,他的衣领却被七的右手死死地拉住了。
“你不能死,我可没同意让你死!”七使出浑身的力气,她肩上的伤已经让她流了太多的血。
“拉我上去!”七看着已经来到坑边的那个人大声地叫喊着。
在那布条迅速向上提的同时,七运足一口气把七彩蝶也一起拉了上来,就在快到地面的时候,七看见了他,柳别离,人称无影剑客的他,居然长着一张分辨不出年龄的娃娃脸,此时由于惯性出坑的两人都倒向了他。就在这一瞬间,七彩蝶无力地手竟然撒出了一团白色的粉末,那二人因为都注意着对方一时都没有躲避,等柳别离反应过来时,一脚把七彩蝶又踢进了坑,他最后还是死在了那里。
忘记了,原来他的武器是□□,怎么自己会这么大意给忘记了,到底是什么毒?为什么他最后的笑如此诡异?回去找叶儿也许他有办法……七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世界好黑啊,她一下子晕了过去,因为失血过多,加上刚才还勉强运了真气,七最后的记忆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身旁有一堆熊熊的火焰,外面正下着大雨,却不见他的踪影。过了好久似乎才听见有人进洞的声音,七看不见他的脸孔,却可以感受到他已经浑身湿透的寒冷,即使身穿蓑衣也难抵挡瓢泼的大雨。
“吃了这个。”他说话总是慢吞吞的,江湖上以为这是他的酷,其实这不过是他的习惯。他有一张精致的娃娃脸很漂亮,七一直这么认为。不过他不喜欢以真面目示人,特别是在谈生意的时候,只有杀人的时候他才无所谓,因为凡是见过他面容的人大多都已经死了。
“桂花糖藕!”七接过他扔来的东西打开一看轻呼出口,大雨天他跑出去就为了买桂花糖藕?这是七最爱吃的小吃。看来他在这里出现似乎不是偶然,他应该跟着自己有一段时间了,难道……七不敢想下去。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七想到那八个采花贼,虽然七厌恶他们,但从未想致他们于死地。
“我杀人从来不需要交代理由。”他漂亮的脸上从来没有表情,让人觉得仿佛是一个孩子却有着一颗难以捉摸的心。
“随便吧,反正人也已经死了,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七知道和他这样的人较真毫无疑问等于慢性自杀,毕竟又是死了些恶人,七所惋惜的是八条生命,而非那八个人。
他没有回答七的话,或许当时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就这样坐在那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雨声。七低头吃着桂花糖藕不时地抬头偷偷看着他,却实在猜不透那个呆坐在火堆前的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老天啊,他该不会是来杀我的吧,不要啊,我可打不过他,我不想那么早死啊!可是又不像啊,我又没什么敌人应该不会有人要买我的命,而且他还救了我呢,还给买我最爱的桂花糖藕,嘿嘿!原本有些担心的七居然在想到手里的桂花糖藕时傻笑了起来。
他冷冷地看着七:“我有那么好笑吗?
“糟了!”七这才回过神了,要是这样惹恼了他自己可就是亏大了,“我可没笑你,我只是在想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这么笨,大雨天的还要出去买这种东西回来吃。”其实七不过是想开个玩笑来缓和一下气氛,却突然发现自己怎么就越说越错了。七背过身轻打了自己的嘴: “怎么回事?平时能说会道的关键时候怎么老是乱说话!”
七回过身却避开他的眼神,七领教过他杀人的眼神就发誓此生绝对不要见到第二次,所以为防万一还是不要朝他眼睛看为好。
“哼!不知道是谁,睡觉的时候也会喊肚子饿。要不是因为她,我怎么会搞得一身狼狈!”我没听错吧,他好象没有生气,好象还在和我开玩笑,不是真的吧。七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居然从他眼底看到泛起了微微的笑意,我不是眼花吧,七揉了揉眼睛,再看,这才肯定自己没有看错,他真的在笑,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娃娃脸配上干净的笑容纯净的感觉宛如水晶。
“雨下了多久了?”七觉得自己要被那样的笑容迷倒了,虽然七原本就时刻记着那张娃娃脸。
“从你晕过去我把你带到这里它就开始下了,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了。”
“你是说我昏迷了一天?怪不得我饿了。”
“是啊,大胃王!”
“你到底跟踪了我多久,怎么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七实在忍无可忍了,自己好像个猴子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你生气了?从你带走那个小家伙以后我就一直跟着你们了。”七和他相识在两年前,那也就是他已经跟着七和叶枫两年了。
“天哪!两年了我居然都没有发现,你怎么可以这样做?难不成你喜欢上我了?”七纯粹是一句气话,因为她觉得两年了,被人窥视了两年而自己却一无所知,这未免也太可笑了。
“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在我们初次相见时我居然没有杀你,这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七恍然意识到,千万不要和认真的人开玩笑,因为这样会使自己都笑不出来。
爱情对于七一定不是生命的全部,她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分给爱情的心只有很小一块,分给爱情的时间只有短暂的一瞬,但是七也知道在这个一瞬之中在那个心灵的小角落里她十八年的人生只出现过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此时离她不过五步远。第一次见面,七就被他吸引,因为他的容貌,他的气势,他神秘的气息。不过豁达的七又很快忘记了这一切,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会独自想起,毕竟十八岁的少女哪个不怀春。只是今天她却得知原来这个男人,原来他也曾有和自己一样的心思,那该怎么办?该如何面对他?
“这个雨怎么还不停呢?为什么却越下越大了?”七极力结束这种尴尬。
“是老天爷要把我们留在这里。”为什么他还要在那里胡说八道,七越发觉得局促不安,觉得脸越来越烫,应该红得像个猴子屁股。
“你的脸很红,没事吗?”他边说边走了过来,救命啊,怎么连心跳也加速了,七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不舒服?”他抬手摸了七的额头,七吓得闭上了眼睛,他的手顺着额头摸到了脸颊,手指轻轻地点住了七的唇,七紧张地颤抖了一下,七感觉到他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今,他的唇慢慢地碰到了七的脸。七一下子像受到惊吓般站了起来飞奔了出去,冲入了雨中。
“冷静!冷静!刚才是发烧了在做梦吧!”七傻傻地站在暴雨中,许久都没动一下,“他怎么也不出来看一下,也不担心我生病吗?”七自己有些受不了雨水的寒冷了,垂头丧气地回到山洞里,低头坐在火堆旁,瑟瑟发抖。
“你不出去了?”他看着七,七点了点头,那样子在旁人看来根本和她发抖的状态没什么两样。
“那换我出去了!”他如梭般飞了出去,留下了傻愣愣的七。
他这算是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怎么能这样出去,外面的雨很大!我是怎么了?怎么满脑子都是他,不行我不能想!七用力地甩了甩脑袋,却又不自觉地看向洞外。
老天啊,我一定是疯了!七拿着蓑衣朝洞外走去,走到他的身边,把蓑衣举过头顶,遮在了两个人的头上。
“喂!你这样会生病的!快进去!”
“你也知道吗?我以为刚才有人不知道外面在下暴雨,所以我出来感受一下,是不是有人的感觉比较迟钝。”七第一次从他的眼睛中看到的温度竟是一片炙热。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进去吧!有的人刚才淋了好久的雨,没人关心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出来关心别人,有的人要冻死了。”七边说边颤抖,按常理习武之人应该体格比常人强健,但是因为七受伤失血过多尚未恢复,加上在雨中站得太久,此时已经脸发白,嘴唇泛紫。
“小七!”他回头看到七的样子,吓了一大跳,立刻抱起七回到火堆旁。
“你终于肯进来啦!”说完七竟晕了过去。
“热,好热!”七迷迷糊糊地醒来,觉得自己离火堆好近,而且为什么会有两个火堆呢?七又昏睡了过去。
等七再次醒来,是次日上午,洞外的雨已经停了,七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有个胳膊,回头看见他□□着上身熟睡着,再低头发现自己上身除了一件内衣便无其他了,七一下子羞红了脸,虽然知道他是为了烘干他们的衣服,但七也意识到那另一个火堆就是他。七小心地翻过身,面向着他。
好可爱的样子,为什么他睡觉的样子这样的可爱,七盯着他的脸心里笑开了花。好长的睫毛,七轻轻对着它们吹了口气,他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吓得七赶紧闭上眼睛装睡。过了好半天没有动静,七偷偷睁开一只眼,还好他似乎没有醒。
七看着他,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他的唇好漂亮,七轻巧又快速地偷吻了一下,心里满是喜悦和害羞。七慢慢伸出手,抚摸着他散开的发,很是柔软,七随意地将自己的散发和他的散发打了个松松的结,然后继续笑呵呵地看着那个熟睡的他。
突然他伸出了手盖在了七的眼睛上:“看了一个上午不累吗?这样目不转睛!”他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是闭着的,所以看不见七猪肝似的脸。
好不容易七的脸恢复了常态,他睁开眼,摸到那个打在两人头发上的结:“知道吗?只有夫妻才可以结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七慌乱中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以怎样的状态躺在他的怀里,只是一心要伸手去解开那个结,却被他阻止了,他甚至把那个结系得更牢固了一些。
“这样我很喜欢,所以暂时不要解开它。你说好吗?”
“恩!”七脑子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七,缓缓地搂紧了七,七没有动,还是呆呆的,直到他吻上七的唇,七才瞪大眼醒悟过来:他是要自己做他的妻子吗?七在他羞涩地吻中闭上了眼:好吧,柳别离!今生请让我做你唯一的妻。
被幸福蒙蔽的人们看不见甜蜜的短暂,若是知道会有以后那样的离别,是否还要继续今天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