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豫扬从怀里拿出两个蓝色的布包,分别交给方雁湖和肖伯牛两人,
说道:“我交代你们做的事写在布包里,你们自己机灵一点,明天一早,我会告诉
上官云你们要处理门中的一些生意往来,所以暂时不能留在这里作客,平时门中的
一切生意都是小师妹在打点,相信上官云不会太多的怀疑。”
两人点点头。
“好了,大家真的都累了,好好休息吧!”豫扬挺直身子,打了一个长
长的哈欠,望望没有月色的夜空,瑟索了一下,天有些凉了,小师妹你该添件衣裳
了!”话音未落,又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的滑出了窗外。
“小师妹,天凉,你披件衣裳回去!”肖伯牛忙拿起自己的一件灰布斗
篷披在方雁湖肩上,一瞬间方雁湖的脸上划过一丝红晕,似笑非笑得看著肖伯牛那
双有些不自然垂下的双手,把肩上的斗篷又紧了紧,才抿著唇轻轻的跃出窗去。
柳双眉的窗前依然点著一盏小灯,豆大的烛火浮动闪耀著,仿佛一个精
灵,佳人蹙娥眉,不知心忆谁?柳双眉不解的笑了笑,豫扬说陈璞是来找自己的,
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真的这么认为,现在想起,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孩看自己的目光
一直都有一种莫名的光彩,不是那些好色的男人猴急的目光,也不是像豫扬一样理
智的欣赏,是一种幸福的光彩,好像只是远远的看著就很满足的感觉。自小就沦落
青楼,也见惯了男子的爱慕的神情,不过那种神情都是建筑在一个个难以启齿的企
图下的,或者是因为自己一直都是卖艺不卖身,越是得不到的东西,那些男人就越
觉得难得,
可是在他们的骨子里依然毫不犹豫的认为自己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女人,可是这个男
孩不同,他的一举一动都让自己觉得好尊贵,很有体面,那种目光只是单纯的因为
爱慕而爱慕,没有一点别的神情在里面。柳双眉出了一会儿神,突然有些惊醒,这
是怎么了,为了一个莫名出现的人烦恼什么?柳双眉自失的扬了扬唇角,吹灭了灯
火。
清晨的露水清甜甘美,以朝露烹茶,别有一番趣味,“豫贤侄好早啊!”
上官云双手握著铁胆,踱著方步缓缓行来,“我老了,没什么血气,眠浅觉短,一
大早就睡不著了,非得起来散散步心里才舒坦,豫贤侄是年轻人,应该多睡一会儿
的!”豫扬笑著起身迎道:“早上的空气最好,潇湘竹上的露水非得一大早来收集
不可,我方才忙碌许久也不过收集了一壶罢了,您老是来得早也来得巧,有口福试
一试我这壶玉庭鸣春了。”一手提起小炉上的紫砂,慢慢注入一只绿玉小斗,递给
上官云。
“老夫不懂茶,却也知道这是极品了,香醇浓厚,沁入心脾,豫贤侄果
然是个雅人!”上官云含笑道。
“雅人?是附庸风雅罢了!”豫扬也满面笑容的应到。两人相视一望,仰
头长笑起来。
“豫贤侄,老夫有一事相求,不知道豫贤侄是否能够答应?”
“上官帮主言重了,何谈相求,帮主只要一声令下,竹节帮上上下下不
知道多少人愿意为帮主流血流汗,何况您老在江湖上是人人敬重的老前辈,吩咐一
声我们这些做后辈的自然愿效犬马之劳了。”
“豫贤侄说笑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日贤侄也在场,墓影世家的
那个小妖女口口声声说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化解的恩怨,形容又那般嚣张,就连水
寨三长老中德高望重的许长老竟然也是死于他们的手下,实在不把我们江南两大帮
放在眼里!”上官云见豫扬张口,忙又道:“我是希望豫贤侄后日能到枫叶谷助阵,
这是我们两大帮的事情自然不必你们插手,老夫只是希望豫贤侄可以代表嵩阳门为
大家做个见证,日后传到江湖上也免得人家说我们以大欺小,坏了名声!”
“晚辈年轻识浅,只怕难当重任!”豫扬面有难色道。
上官云微笑道:“无妨!这不过是小事一桩,本来不敢劳动大驾,只因
贤侄恰好在此,方有此一说,贤侄虽然年轻,可是以嵩阳门今时今日在江湖上的地
位,不过是一句话,谁又敢不信呢?”
“既然承蒙前辈如此看重,晚辈再退却,就显得不恭了,那只有暂缓苏
州之行,且跟随老前辈走一趟枫叶谷了!”
“不必担心,我已经交代下去,苏州那边自然给你一个交代!”上官云
满意的一口饮尽手中的茶,振衣而起。
“牛嚼牡丹,暴殄天物!”豫扬望著渐行渐远的上官云,浓眉一挑,拿
起他用过的绿玉小斗,低声道。
枫叶谷,繁花似锦,美如画卷。
这个美丽的地方却一直以来是江湖中人的一个禁忌。不为别的,只因为
这里曾经是一个铸剑谷,一把好剑的背后一定会有一个甚至几个离奇的故事,一把
好剑所蕴含的不止是一样利器,他还代表一种生命,自古以来,以身殉剑的剑师都
能铸造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神兵,可是这样的利器也是不祥之物,因为自从他的诞生
就注定充满了戾气。一把有戾气得剑往往带给会带给主人不幸。可是任何一个地方
也没有枫叶谷离奇,因为据说当年在这个地方曾经出现过一道碧蓝的光芒,只冲云
霄,让当时有名的铸剑大师末名老人在百里之外都感受到了强大的冲击与灵气,他
铎定的说这只有在一把足以流传千百世的名剑问世时才会出现的现象,可是当他风
尘仆仆的赶到此地的时候,铸剑的土窑早已焚毁,一切已是人去楼空。而传言中的
那把旷世名剑更是不见踪迹。有人说不过是末名老人的错误推测,根本不曾有什么
名剑,有人说是那个铸剑师父将剑带走藏起,可是未必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神兵,也
有人说是有人出价请铸剑师父铸剑,而且是一笔不小的价钱,大到可以让剑师铸好
此剑后,高枕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自然就不会有人还守在这样的穷乡僻壤之地了。
不过无论江湖上怎么传言,谁也不知道事实究竟是怎样,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
从那以后,末名老人就这样消失了,完全不见踪迹,就好像从人间蒸发掉一样,他
的弟子说老人是决定用尽自己毕生的力量去寻找那把神剑,这样的东西,一百年甚
至几百年也不会有一次,不过江湖上似乎谁也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枫叶谷的出名不是因为诞生了一把传说中的神秘宝剑,而是一场战役。
多少年来江湖上的人不愿意去招惹官家,只要还有一口饭吃,他们没有这个胆子,
拖家带口的,人总是希望过一些安稳的日子。可是有的人天生就是不懂得安稳,他
们心比天高,他们顽固而自信,他们希望历史能够在自己手中改写,於是他们用最
快捷的方法,就是直接向当权者挑战,希望在权力的中心里找到自己的位置,本来
成功了,他们就可以得到所期望的一切,可惜最后失败了,临死前他面无表情,成
者为王败者为寇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死而无憾。可是从此以后,每当人们来到这个
地方,就会难受,同样身在江湖,这片土地上曾经染满了多少江湖人的鲜血。没有
人在这里比武可以胜出,唯一的结局就是两败俱伤,也许这就是当年那把神剑问世
时的诅咒,也许这是在这里流血的江湖人的怨气。
这里是学武之人的禁地。
墓影世家会选择在这样一个地方了断恩怨,上官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
难受,在一个没有胜出者的禁地,也许最坏的结局就是大家两败俱伤,可是墓影世
家,没有人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因为江湖上最神秘最可怕的禁地就在那里,
也许,他们会选择这里,是因为会有另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结局。
上官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胆子竟然变小
了,他无奈的笑起,挺起了干瘦的胸膛,迈开大步向前走去。应该叫儿子早点成家
了!这是他此时唯一的想法。
“帮主,陆寨主也到了,在里面等您。”
上官云望了望天空,时辰差不多了。“豫公子到了吗?”
“人还没有到,不过已经差遣人来说了,正在路上。”
“他在等,等著看一场好戏!”上官云自言自语道,又仰望天空:“不
会让他失望了,我这就唱一台好戏让他瞧瞧。”
枫叶谷枫叶如血,一片寂静。“咚,咚,咚”一阵突兀的敲打声打破了一
切寂静。荒芜人烟的乱石地上平空的崛起了一座庙宇。庙房很小,几乎被淹没在一
片荒山乱石之中,可是红瓦黄墙的触目颜色让人很难不注意到它的存在,里面传来
忽紧忽慢的木鱼声。
上官云皱眉道:“这个里怎么会有一间庙?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又怎会有
香火呢!”
“回禀帮主,这里,这里,昨日属下前来探访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间庙的!”
上官云身后的护卫有些惊恐道:“帮主,这个地方实在很邪门啊!”
上官云不发一言,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这里究竟是不是邪门,我们下去看看就知道了,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
掩,既来之则安之。先探个究竟再做打算吧!”豫扬轻声一笑,竟然率先走下谷去。
“豫公子,去不得……”
“蠢才!给我闭嘴!还没有看见对方的真面目就在这里疑神疑鬼。真是一
群没用的废物!”上官云喝止住那护卫,大袖一扬,加快步子,抢在豫扬之前到了
庙门口。
“在下竹节帮上官云,不知哪位高人在此,可否现身一见!”
庙内毫无动静,连木鱼声也没有停下来,仍然是忽紧忽慢有一下没一下的
敲着。上官云不禁有些怒气,想他在江湖上的地位,自称在下已然是委屈了,居然
对方还是不理不睬,他又何时受过这样的气。於是暗中运气提声道:“在下竹节帮
上官云,不知是何方高人在此,我等既诚心前来拜访,又岂有不见之理!”
过了半晌,屋内方有一个苍老的妇人的声音道:“上官帮主既然来了,为
何不自己进来,老身不便在身,就恕不能出门远迎了!”
上官云看那庙门果然只是虚掩着,心底却不禁有几分迟疑。
“上官帮主,我们这么多人又怎会第一场就输了呢!始终是要进去的,上
官帮主就不要迟疑了,应当一鼓作气才是!”豫扬在上官云耳边轻声道。
上官云心中一凛,回头看看身后,自己的属下甚至江南十八水寨的人都在
看着自己,如果在门口就让人低了士气,后面就更是没有把握了,不禁向豫扬感激
的一笑,清清嗓子,高声道:“既然主人无意相迎,那我这个客只好厚着脸皮自己
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