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子,你还是不行啊。”凡桕有些惋惜的叹息了一声,轻轻用他宽大的手掌抚摸着少女的头顶,尽力抹去她的不安与颤抖。
“大师哥,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杀人呢?”澄梨有些失魂落魄的问,“我真的很怕。”
凡桕愣了片刻,接着笑答:“梨子,师父说他们该死。你总该相信师父吧。”
澄梨点点头,然而双目依旧无神,沉默了许久,她忽然轻轻的啜泣起来。
“也是,让你小小年纪就…”凡桕善解人意的笑了笑,“太难为你了吧。”说罢,他用左臂揽过少女的肩,“下次师哥陪你去。”
澄梨很慢很慢的点点头。
次日傍晚就出第二个任务,凡桕依言陪着她一起去。本来还有些担心师父的责罚,没想到师父却只是叮嘱他们小心。
果然,自己还是不被看重的吧。果然,自己还是唯一无用的人吧。
推开那扇木门的时候,澄梨还怔怔的胡思乱想。直到剑芒抵上她的脖颈,方才惊觉。
大师哥已经拔出剑来,正在酣战。她没有时间多想,剑击出,结束了一条性命。
她知道不可以退缩,却在这种时候缓缓蹲下去,觉得寒冷般丢下剑,用双臂环抱自己。
“我很怕…”澄梨轻轻的哭,“他们总是在晚上来找我啊…”
大师哥没有听见,大概是兵器相击的声音太响了吧。澄梨只有自己抹去眼泪,然后提起剑再站起来。
不断重复挥剑的过程。终于,大师哥挡住了她的剑,笑着对她说:“结束了。”她才突然意识到剑上的罪孽,尖叫着瘫软在地上。
大师哥温柔的笑着,抱住了颤抖的她。可澄梨的寒冷只是澄梨的,依旧无法遏制。
澄梨几乎成为行尸走肉。大师哥要她出剑,她就出剑。要她杀人,她就杀人。只是在杀人之后,会反胃般干呕很久。
她还是不住的问大师哥:“我们为什么要杀人呢…”
大师哥每每温柔的笑答:“你要相信师父。”
澄梨不住的想,她不是不相信师父,只是惧怕那些怨念,属于死者的怨念。她也惧怕出剑的瞬间,血腥令她恶心,怯懦让她鄙夷。她不知道该怎么活。
所幸大师哥知道,那么她就跟着师哥活吧。
她很好的完成所有暗杀的工作,师父有些喜出望外的招她回去。她跪在师父脚下,听着师父对她的称赞。
“澄梨,你真是令我想不到,这么厉害…”师父慈祥的拍拍她的肩,“下次可以让你出更难的任务了罢。”
她惊醒般猛地抬起头,话在思索前已脱口而出:“师父,他们都是罪人么?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呢…”
师父依旧笑得和蔼:“是啊,他们都是罪人。”
“说什么统一武林,其实不过是为了权利罢了。”师父轻轻的解释,“打着光明正大的幌子,都是骗子。”
澄梨似懂非懂。师父收敛了笑意,问她:“澄梨,你愿意做武林盟主的棋子么?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没有自己的自由。你的一生都是被确定的,千篇一律。”
师父继续道:“在哪里拜师无所谓,学什么武功无所谓,武林一统,所有人都是你一个人,你澄梨不过是千千万万人中间的一个。”
“还谈什么侠义正道呢…所有人都是好人。那么,我们还为什么而活呢?”
“零散的江湖或许血腥,可是这样……你才觉得你是活着的,你是独一无二的。”
澄梨心中似乎有什么话在翻涌,可她说不出口。她只是很用力的点头。
师父满意的笑:“澄梨,你知道么,统一武林很难,破坏武林的统一却很容易。”
凡桕握住了澄梨的右手,默契的相视一笑后,两人如低飞的燕子向内掠去。
稳稳的停在屋顶上,澄梨忍不住开口询问:“大师哥,师父为什么要监视她呢?”她伸手指了指屋内。
凡桕想了想,反问她:“梨子,你知道前任的武林盟主是谁么?”
她点点头,是死在她剑下的钱勤。如果不是买通他的夫人放入毒蜡烛,估计丧命的就是她了吧。
“是不是杀了盟主,武林会乱成一团?”她试探的问。
凡桕揉了揉她的头,有些嘲讽的笑她:“哪有那么简单。呐,我告诉你好了。你说,钱勤死后谁最有可能接任盟主?”
“邓荣?”澄梨接口,“那是不是也要杀了他?”
凡桕摇摇头:“现在师父派出去的信鸽散布消息,说是邓荣杀了前任盟主妄图篡位。”
“这样…邓荣不是不能接手盟主之位了么?”声誉,在于武林是如此重要。
“所以,我们要监视她。”凡桕笑笑,“她是邓荣之后最有可能继位的人。虽然有人会怀疑邓荣杀了钱勤,但是总有些明白事理的人罢。他们会以为,是她——杀了钱勤嫁祸给邓荣,玷污邓荣名誉掠夺盟主之位。”
“这样,两方势力不相上下,他们两位,还能有出头之日么?”
澄梨抿了抿嘴唇:“那还会有下一位,再下一位。”
凡桕笑了,“你明白,这不过是雕虫小技。杀人不是我们的目的,梨子。我们想要的是自由。”
澄梨竟然觉得,大师哥笑得如此恶毒和残忍,竟然像是美丽妖娆的血罂粟。
“所以要…挑拨离间么?”
澄梨明白,信任这东西,一直似有若无。有时候残破了,就是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