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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窗一阵黄昏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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缥缈山庄是什么?这个问题只要你在路上随便拉个人,个个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你:缥缈山庄乃天下第一庄。姑且不论其渊博的家学,武林中的地位,光只是山庄管制下的各项经营,就足以让缥缈山庄的钱财称霸天下了。

五年前,缥缈山庄的庄主身染重病,辞世人间。那一天起,就由他最为出色的一个儿子,烟飞扬掌管了这个名闻天下的武林第一庄。烟飞扬手段的雷厉风行,较之其父竟毫不逊色,还颇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同时,缥缈山庄还与朝庭结下了姻缘,烟家的大女儿,即烟飞扬的姐姐烟洛水嫁给了当朝三王爷敖沁昂为侧妃,自此,缥缈山庄奠定的江湖地位更是一日千里。

止尘酒馆在武林中是很有名的,然有名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它属于缥缈山庄的管制,它是武林的圣地,会到那里去的人,哪一个不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一个不是名扬四海的英雄!止尘酒馆的名声是江湖中的每一个人造成的,确切地说,它已不属于缥缈山庄,而是武林中人的止尘!

空气中飘扬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优雅脱俗。止尘酒馆还是像往常一样的热闹,座无虚席。在这里,你可以看见各式各样成名于江湖的高手:“倾情一剑”的石朔是那种诗剑双绝的翩翩佳公子,“酒肉和尚”丰一落是离开少林寺的一名洒脱僧人,“辣手西施”妙灵火是柔媚入骨的绝色佳人……无论是□□还是白道,只要你属于这个江湖,止尘就不会拒绝你。

一开始并没有人注意到,嘈杂的声音闹得到处都是。渐渐的,酒馆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静了下来,视线全都向门口飘了过去,那里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明眸皓齿,轻笑娉颦。她的五官并非绝美,可搭在她的脸上,却自有一股脱俗的气质。

安静,是因为好奇。

好奇从未见过这个女孩;好奇江湖上从没有这一号人物;好奇她为什么只是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笑,却什么话都不说。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老板娘风丝丝,风情万种地移步至前,娇媚的脸上挂着那早已成型的招呼笑容,“小姑娘很面生呢,从来没有见过你啊!”,

“是的。”少女不甚在意的微笑,云淡风轻,清波无痕,双眸直直地对着风丝丝,没有遮掩,没有隔阂,“我是第一次来。”

这句话若是由别人来说,听着总会有一种嘲讽的感觉,可在她说来,就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的样子,理所当然,坦荡直白。

风丝丝对着她的表情不住一愣,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懵。静滞了好几秒,才发觉了自己的失态,掩嘴弯唇,只是眸光中多了一份探究和深思,“刚才没来招呼是思思的过错,不过你完全可以叫我一声啊。这样站在这边,多不好意思啊,若让别人以为这就是止尘的待客之道,那就罪过了。”

那少女一直静静地听着风丝丝说话,神情认真,容色淡然,既没有迎和她的热络,也没有表现出一点一滴的不耐烦。轻轻眨了眨眼,揉和着俏皮与娴雅,“风前辈言重了,止尘酒馆既为天下第一馆,自是有它的特色。若真因为我而坏了声誉,那罪过的就是我了。至于我为什么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口,只是因为我看见里面都客满了,已经没有可以留给我的位置了,而且这里也没有我认识的人。一时没有想好该怎么做,所以就站着了。”

听完她的话,风丝丝又是一愣,一天连续愣了两次,而且还是面对同一个人,这是前所未有的。风丝丝的七巧玲珑心在江湖上是很有名的,察言观色,还有她说话的技巧,若她称了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可是,在这个女孩面前,却总有让人无可遁形的感觉,在和你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你的瞳孔,一丝不苟。她说的话连委婉都没有,明明是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态,说出来的话让人半点都怀疑不起来,可是,总会隐隐觉得摸不透虚实。即使风丝丝对她的身份有所迷惑,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更或者应该说,面对着眼前的少女,让她觉得无从下手。

眼前的人又连连眨了两眼,微微一笑,似乎察觉出了什么的样子。“我叫锦葵,风前辈应该没听过我的名字,我没啥名的,武功也不怎么好,也没什么家世,更无倾国倾城的美貌,甚至连江湖都没闯荡过。所以,在武林中我连个小卒也算不上。”

“不是……”听到这番话,风丝丝下意识地飞快反驳,可该反驳什么她却一点也说不上来。这名唤锦葵的少女说的每一个理由都是实话,可是,听到这些,却又让自己觉得不对。她若有似无地皱了下眉,轻轻咬了下唇,一瞬不瞬地盯住锦葵。

是了,的确不对,是她的气质。

眼前的少女的确没有烟洛水那冠绝天下的美貌,也没有烟家二小姐烟繁络那如云似幻的迷蒙。可是,她的气质和她的五官搭配起来,却是半点也不会让人觉得逊色。这样的人,在江湖中绝不可能寂寂无名。

她的那种脱俗,是超越了性别的极致,那样的不可忽视。

风丝丝豁然地笑媚了眼,右手将散落的发丝往耳后一络,“姑娘是初出江湖?”可以解释的也只有这点原因了。

锦葵的眸光似乎有一种摇曳的微抚,缓缓地,几乎没有幅度地摇头,“不是。我一直都在江湖中,只不过,从没做过那种轰动武林的大事,凭着一点三角猫的功夫四处乱逛。这次会来止尘酒馆也是因为真的很好奇,名动天下的武林第一馆,非常想来看一看,所以决定满足自己的愿望。虽然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大人物,还是厚着脸皮来了。”

在她说话的时候,总觉得空气散出一种格外安静的味道,风丝丝不由自主地收起那表面上的笑容,明明只是一瞬间,可却会让人觉得那是一段久滞的沉默,仿佛在不知不觉中酝酿出了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没关系。”风丝丝难得笑得温柔,“止尘酒馆从未说过只欢迎那些特定的人,只不过久而久之,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这样了。不过现在没空的位子倒是真的,要不我帮你拿张椅子,你随便找个空的地方坐下?”

“不用,没关系的。”锦葵轻轻摆手,“没位子也没什么的,我只想看看而已,现在已经看到了,真想坐的话下次早一点来就是了,风前辈不用介意。”

锦葵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迷离的气质,那种青山云雾般的疏漠,好像在斜洒的阳光下投出一片轻柔的阴影。她的声音温和有礼,含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在座的人中正有人想让位给她的时候,却被坐在竹帘后的人更快一步地说出话来:“丝丝,让她进来吧,让她跟我们一起坐好了。”

说话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清凉如水。他的声音气息沉稳内敛,蓄势待发。每一个人都知道,在竹帘后的那个位置是专属于烟家的人的。而且,还有好些人看到,今天来此的有三个烟家的人,分别为烟飞扬,烟清烁,烟繁络。至于刚才出声的那人,只要在江湖上稍有点见识的都知道那是缥缈山庄的庄主烟飞扬的声音。

只是一句话,就让四周完全的静默下来,一种名为凝重的压力蔓延开来,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轻轻的,锦葵宁致的脸上划出一个微笑的弧线,“谢谢。”言罢,就旁若无人地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站在竹帘前又停住了脚步,抬手掀开帘子,一步跨了进去,隔离了外面的那个世界。里面,那就是烟家的领域了,清贵高雅。

天下人一直都在感叹,为什么烟家人是那样的得天独厚,丰厚的家底,倾世的权力,甚至,每个人都有堪比仙人的相貌。或如烟洛水那样的风华绝代,或如烟繁络的虚无缥缈,或如烟清烁那样的俊美亲和,还有,就是烟飞扬那种难以言喻的风情。那种一言一语,一动一静都让人淋漓至尽的气息。

心跳还是平时的心跳,不快不慢;微笑的脸庞还倾诉着淡淡的谢意,锦葵又往前跨了一步,稍稍晗首,仿佛面对的是再平凡不过的常人,“那我就坐在这个空着的位子了。”

“锦姑娘身上的气息的确不像武林中人。”烟飞扬对于她的泰然自若勾了勾唇角,目光难测,“今天会请姑娘进来就是想交个朋友。”

“听你的语气只是在叙述自己的意见。”锦葵侧着脑袋微微皱眉,然声调还是如之前那样平缓清脆,“你是不是以为永远不会有人拒绝你?”

烟飞扬闻言后,嘴角的弧度上扬得嚣张自信,单手侧放在桌面上,食指扣击,“至少我相信没人会拒绝作我的朋友,难道锦姑娘你会拒绝吗?”

“不会。”锦葵眼角儿弯弯,她向来就欣赏有实力者的自信,面前的这个人毫无疑问是个中的翘楚,她心情愉悦地答道,“能和缥缈山庄的庄主交朋友,正常人都不会拒绝,而我恰巧很正常。”

“啪啪啪”就坐在一旁的烟清烁连续鼓掌,贵公子般俊秀的笑容,“锦葵姑娘你说话还真是坦白直爽,能和你交朋友也是我的荣幸。”

“闭嘴!”一直都未发话的烟繁络重重地踢了脚桌子,脸上挂着与她外貌极不相称的直爽,柔柔的眉目张扬肆虐,可她的两个哥哥似乎对她的这种行为习以为常,神色自若,淡淡地喝茶。烟繁络身子往前一伏,目光锐利,正对着锦葵,“你之前在外面说的都是真话吗?”

“是的。”

细眉一挑,继续道,“那你会进来是因为想接近我们吗?”

“是的。”锦葵神色不改,略微停顿了下,“有谁对缥缈山庄不好奇?又有谁不想接近你们呢?”

“也是。”烟繁络点头,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双眼还是注视着锦葵,有棱有角,“那好,既然你对缥缈山庄好奇,那我邀请你,邀请你去缥缈山庄。”末了,她又想到什么的样子,加了一句,“我挺欣赏你这种样子的。”

“谢谢。”面对这气质如谪仙般的美人不按常理出牌的模样,锦葵不要说吃惊,甚至连个意外的表情都没有,满脸的理所当然,只是嘴角的那抹笑容多了丝趣味,“我有机会的话一定登门拜访,到时候不要把我拒之门外就行了。”

“不用等到下次,这次就能去了。我们正要回山庄,你和我们一起走就行了。”

“这次不行。”锦葵歉意的神情,“我还要在这里等我的师父。”

“师父?”烟清烁温和的表情怔了怔,问道,“不知锦葵的师父是哪位?”

“我师父你们应该没听过,他很少在江湖上走动的。单名一个‘兰’字。”

烟清烁与烟飞扬对视了一眼,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还是烟飞扬朝后一靠,点头,“的确是没听过。”

“那我们也不勉强你了。”烟清烁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下次一定要来缥缈山庄啊,大门会一直为你敞开的。”

“嗯,那是一定的。”锦葵的脸色白皙透明,慢慢地站了起来,颔首微笑,“那我先告辞了,可以跟你们交朋友是我今天最大的收获,谢谢。”

“这就走了?”烟繁络嘴里咬着一块糕点,皱了皱眉,“才刚来就走,你不觉得可惜吗?这个位子你即使平时来了也是坐不到的,不多坐一会儿?”

“不了。”锦葵搖头,“我本来就只是想见识一下闻名天下的止尘酒馆是怎样的,现在目的都达到了,也不好再打扰你们,而且我自己还有些事要去做。”

“会吗?”烟繁络手托下巴,嘴里还在不停地嚼,口齿卻意外地清楚,“你会不会太客气了?作为朋友我们请吃一顿饭还是沒问题的……”

“蠢!”烟飞扬的这个字几乎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眼眸儿半睁半闭,嘴角的那抹笑魅惑得动人,却也嘲讽得刺眼,“繁络你还真是蠢得无药可救,听不到她说的‘还有事要去做’那六个字吗?不会说话就别乱说,省得丟我们烟家的脸。”

“你……”烟家二小姐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一双美目瞪得大大的,可还没等她开始发威反击,头顶上就被重重一按,“咚”的一声被迫坐下。

“不用客气。”动手的是烟清烁,他好似什么都没看到的一般优雅,“锦葵你路上小心些,有什么事就来缥缈山庄,那我们就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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