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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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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巷?”易辰霜皱眉,“是什么地方?”

“你去了便知道。”瞎老头道。

南宫灵却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没看见么?又怎知他们去了青衣巷?”

那瞎老头却忽然笑了一下,道:“我是没看见,但是我却听见了。”

听?

瞎老头道:“那马车出了天井后,车夫将头探进车帘子里,我听到一个极轻的声音说了三个字——‘青衣巷’,从他们进天井到出去,总共就只有这个人说了这一句话,我绝不会听错。”

南宫灵又看他一眼,当时这老头在人家屋顶上,屋顶离地一丈,他也绝不可能站在能让别人看见的地方,以当时双方的距离,他居然还能听到车内人近乎耳语的声音,这老头,究竟是什么来头?还有,他方才描述天井里的事,分明已用了“看”字,他不是瞎子么?

易辰霜却没再多问,谢过这老头,便往巷外走,南宫灵只得跟上。

走了一段,南宫灵才道:“你好像知道那老头是谁。”

易辰霜挑挑眉,不作声。南宫灵又道:“他好像也并不是瞎子。”

南宫灵道:“而且你好像也早已看出来了。”

易辰霜道:“你没注意到他的双手么?”

南宫灵皱眉:“手?”

易辰霜道:“他的手掌几乎已经磨平,双手赤红,显见是朱砂掌已炼至化境,昔年川南朱砂门,朱砂掌冠绝天下,不过近五十年来真正能将朱砂掌炼到十成十火候的不会超过三个,除了已经过世的前任掌门及其幼弟,还有一位便是当时朱砂门的二当家胡海天。”

南宫灵不禁一惊:“这么说,方才那老头——”

易辰霜道:“按年纪来算也差不多。”

南宫灵皱眉道:“那么你又是怎么看出他不是瞎子的?”

易辰霜笑了一下,道:“尽管他装得很好,不过正常人眼睛对光线的反应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掩盖的,方才我用银票试他,他抬头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瞳对天光还是有反应的。”

南宫灵默然。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他是个隐匿于市井的高人,也知道他不是瞎子,觉得他可能有用才跟他套近乎——看不出来你还挺狡猾。”她转念一想,却又微微撇了撇嘴,道:“不过,也是瞎猫碰上死老鼠罢了。”

易辰霜挑眉,不置可否。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桌上的彩陶小人,圆鼓鼓,胖乎乎,正对着他咧开嘴笑。

身下是椅子,身上是麻绳。

对面是丹霞。

她已经换回了火红的衣裳,正在擦一把短刀。

“醒了。”她道。

七夜皱了皱眉,现在纵使他有三个脑袋只怕也想不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哪儿?”他道。

“七彩赌坊。”丹霞淡淡道。

七彩赌坊?

俞丹霞看了他一眼,道:“你的福气还是不错的,你要知道,七彩赌坊地下的赤橘黄绿青蓝紫七间房,一夜的要价是一万两,还不算赢家付的抽成。”

七夜这才发现这间屋子虽不大,却十分华丽,锦帐流苏,香气氤氲。锦帐是紫色的,门口的香案上放着一尊紫色琉璃的弥勒佛。他看了一眼俞丹霞,现在就算他是傻子也已看出这已不是平日那个丹霞。

他不禁道:“你现在……清醒了?”

俞丹霞看他一眼,没作声。

七夜便也不再问。正在这时,外面进来一个人,附在丹霞耳边说了几句话,七夜忽然觉得他有些面熟,细看之下不禁一惊:“你是……”

这个人赫然竟是遇到丹霞那日撑船的船家!

他看了七夜一眼,面上毫无表情,又出去了。

俞丹霞见他一脸难以置信,道:“没错,你那天在船上见到的就是他。他们都是我的人。”她忽然笑了一下,道:“想不想见他们,他们现在都在外面候着呢。”

她道:“他们都是很忠实的仆人,他们办的事也从没让我失望过,因此你大可放心,辰霜哥哥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这里的。”

七夜沉默,半晌才道:“你究竟怎么了?”

丹霞看他一眼,淡淡道:“多余的话你不必问。你现在只需做我要你做的事。”

七夜不作声。

他看出丹霞并不是在开玩笑,那么他现在身处七彩赌坊也是事实了,可是她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他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这之间的来龙去脉恐怕一时间实难弄清。他忽然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丹霞道:“未时。距我们离开菡萏山庄已有一日多了。”

一日多。易辰霜应当已经发现,他会找他么?

七夜道:“你是瞒着你那些师兄出来的?”

丹霞凝视他半晌,忽然笑出声来,道:“我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愚蠢?”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用短刀挑起一边茶几上的一样东西,在七夜的眼前晃了晃。

是他脸上原本戴着的□□。

她将面具丢到一边,用短刀碰了碰他的脸,道:“原来你是长这个样子的啊。”七夜没有动作,也没有避开她的刀,她轻笑一声,道:“难怪……”

她收回了刀,道:“难怪能勾引到辰霜哥哥。”

“我都看见了。”她忽然轻声道,“你们在屋里做的丑事。”

她嘴上说“丑事”,语气却很淡,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你真是贱。”她道。

她转身,似是想回到先前坐的椅子上,却突然又转回,俯身平视七夜。

她手上的短刀也已抵上了他的脸。

她瞪大的眼睛令七夜觉得有些难以招架,只得将视线落到一边。俞丹霞突然毫无表情地冷冷道:“喂,你说我在这上面刻一幅画怎样?”

七夜暗叹,道:“丹霞,你究竟想做什么?”。

“别叫我的名字,少跟我套近乎。”她淡淡道,又眯了眯眼睛,道:“你怕不怕?”

七夜不作声。

寂静。

半晌,她收回了刀,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懒懒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做的,因为我知道,你除了这张脸还能看看,实在一无是处,我不会忍心剥夺别人唯一的东西。”

七夜苦笑。丹霞道:“你笑什么?”七夜道:“我笑你说的真对。”他顿了顿,道:“你带我到这里来,总不会就只为了闲聊吧。”

丹霞一手撑着下颌,淡淡道:“到了赌坊,当然是要赌。”

七夜道:“我没有钱。”

丹霞道:“我不赌钱。”

七夜道:“你赌什么?”

丹霞道:“赌手指。”

她将短刀扔到桌上,道:“你若输了,就砍下自己的一根手指,哪一根随你挑。”

七夜道:“我若赢了呢?”

丹霞道:“赢了就得回答我一个问题,不能说谎。”

七夜苦笑:“好不公平。”

丹霞道:“现在我就是公平。”

丹霞伸手,她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骰盅。

黄金骰盅。

丹霞道:“我们来玩最简单的比大小,十局,点小为胜。”她晃了晃骰盅,道:“你也看出来了,这骰盅是黄金做的,内力无法渗透,做不得假。我也是个生手,没有什么技巧,因此一切听天由命,实在是再公平不过了。”

见七夜不作声,她又道:“你若同意,我马上叫人给你松绑。”

七夜道:“我能说不同意么?”

丹霞道:“不能。”

七夜苦笑,点了点头,道:“好,我跟你赌。”

麻绳被松开,他的身体终于暂时恢复了自由,不过他一分想逃跑的念头都没有,只因他已十分清楚,这样的状况下他是绝计逃不脱的。

然而他的脑中却已在飞速思考。他原本就觉得奇怪,衡山派的人为何要带一个半痴子下山一路到杭州,她根本没有必要去参加什么水华会,现在看起来她原本就没有与他们同行。不过她那些所谓的仆人又是从哪儿来的呢?他们又为何甘愿受她驱使?还有——她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

“你先。”丹霞道。

七夜接过骰盅。

摇骰盅,落定。他也几乎从未玩过骰子,只知道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小心点哦,若十局都输了,可就一个手指都没有了,辰霜哥哥再怎样,大概也不会喜欢一个没有手指的人。”丹霞淡淡道。

盖开。

白玉骰子,宝石镶点。

六点。

丹霞接过骰盅,同样开始上下左右大幅摇晃,不过若是行家就会知晓,这种“大摇”对生手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只是出于一种惯常心理。

骰盅终于落定在桌正中。

丹霞伸手缓缓将盅盖揭起,不过她只揭起自己能看见的那一面。

四周寂寂。

“真是遗憾。”半晌,她才道:“——你赢了。”

盖开。

八点。

不等七夜反应,她便沉声冷冷道:“那么,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

——“你究竟,是什么人?”

青衣巷。

人来人往。

易辰霜和南宫灵呆愣愣的站在巷口,脚上像是钉了钉子,一动不动。

因为他们实不知道究竟该往哪儿走。

青衣巷中有二十八家妓院,十八家赌坊,十三家小酒馆。

青衣巷原来是这样一个地方。

巷子里停着各式各样的马车,要找到那辆已经改头换面的绿马车实也要费一番工夫,何况那人很有可能已将马车处理掉。

两人站着,行人来来去去,稀奇地打量他们。

易辰霜先缓过劲,四周望了望,看到一边有个小面摊,便走了过去。

“葱花面一碗。”他道,边说边在老板面前的小桌子边坐下,南宫灵也坐下,易辰霜道:“你要不要也吃点东西?”南宫灵皱着眉看了看老板肥腻的手,油污满布的桌凳,筷桶,不知多少人用过的也不知洗没洗干净的碗筷,摇了摇头。

老板将面下到锅里,等水沸的这段时间里,易辰霜道:“老板,敢问这附近什么人见识最广博,消息最灵通?在下方自外地来,很想去拜会拜会他。”

那老板看了他们一眼,了然道:“你们是想找杜老板吧。”

易辰霜道:“杜老板?”

那老板道:“杜老板就是这里消息最最多,最最快的人。”

易辰霜道:“哦?敢问他家住何处?”

老板道:“不知道。”

易辰霜道:“不知道?那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

那老板道:“他的名字就叫杜老板,不过我没见过他。”

南宫灵嗤笑一声:“这人的爹娘,想必是想做老板想疯了。”

易辰霜皱皱眉。

南宫灵道:“既是这附近的人,又这么有名,你怎会不知道?”

老板道:“杜老板说的每句话都是要用钱买的,据说最便宜的也要五百两,姑娘你看像我们这样的人,会认识他那样的人么?”

易辰霜道:“谁见过他?”

老板摇头:“不知道。”

易辰霜暗叹一声。

面已好,端上了桌,易辰霜抽双筷子,胡乱拨拉。

吃了几筷,他突然发现长桌上还有一位客人,隔一个位子坐在他左手边。易辰霜看了看他,三十五六岁模样,穿一件素色布衫,气质儒雅,不像是会到这种地方来的人,却只是啜茶,没有叫面吃。

易辰霜不禁道:“兄台为何干坐此处?”

那人转过头看他,易辰霜这才发现他是个十分俊美的男子,虽然已有些年纪,却丝毫不能折损他的风采一分,尤其是他周身上下的气质,竟似有些翩然出尘,清雅无匹。

在这样的地方见到这样的人,易辰霜也不禁一愣。

那人却笑道:“我坐在此处,自然是因为我想吃面。”

易辰霜道:“可你却没有叫面吃。”

那人道:“因为我没有钱。”

易辰霜道:“那你为何还坐在这里?”

那人道:“因为我想吃面。”

两人像是绕口令般绕了一通,南宫灵已禁不住想笑。那人却一脸认真,似乎想显示自己并不是在开玩笑,然而正是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却使这场面显得更滑稽。

易辰霜道:“你既没有钱,又想吃面,那么你准备怎么办?”

那人道:“我想找人替我付钱。”

易辰霜道:“看起来只有这样了。”

那人道:“只有这样。”

易辰霜道:“那么你准备找谁?”

那人道:“找你。”

易辰霜道:“哦?理由?”

那人道:“因为即便我不愿意你也是抢着要替我付的。”

易辰霜道:“为什么?”

那人道:“因为我知道杜老板住在哪里。”

这回南宫灵笑不出了。

杜老板就住在青衣巷里,直走左拐,从一家叫“倚翠楼”的窑子的院子里穿过,再直走右拐,穿过“长春赌坊”的大堂,从后门出去,看到一家“小漠北”酒馆,进去以后在酒馆老板耳边轻声说一句话,他就会带你去见杜老板。

这句话只有三个字——“木头人。”

易辰霜和南宫灵终于站在杜老板的屋子里。

这屋子其实是小酒馆的储物间。

屋子很窄,无窗,也没点灯,只靠门外漏进来的一点光,半明半晦。两人的眼睛略微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这屋内的布置。

一床,一桌,一椅,一几,桌上一盏油已枯的油灯,旁边有一碟酱菜,半碗白粥。

仅此而已。

屋内却没有人。

“杜老板可在?”易辰霜道,没有人应。

两人又站了一会儿,南宫灵道:“难道杜老板不在?”

易辰霜不作声,四下看了看。

忽然他一个箭步跨到床边,仔细端详起床上的一床已污迹斑斑的青花被。

南宫灵也踱过来,被子有什么好看?

被子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平铺的被子中央有一块小小的突起。

易辰霜示意南宫灵靠边一些,自己也站到侧边,轻轻掀起了被子一角。

被子下面是褥子,褥子上还是突起着一块,易辰霜将褥子倏地掀起,当看清褥子下是什么后,两人不禁一怔。

褥子下面是床板,突起的那块地方是一块没有合好的板。易辰霜轻轻将板掀了开来,床正中立时出现一个方形大洞。

易辰霜小心翼翼地将头凑过去,却发现下面有些光亮,映出一条梯绳。

他这才发现那洞的大小正好能通过一个人。

这下面竟有一个地道!

两人面面相觑。

南宫灵皱眉道:“我们不会要下去吧。”易辰霜道:“你呆在此地别乱跑,我下去看看。”

南宫灵却道:“那不行,你去我也去。”

易辰霜道:“随你,不过你好生跟在我后头,不要轻举妄动。”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地道,将身后的床板合上,地道中却每隔三尺就有一颗夜明珠,亮如白昼。

通道中却开始出现了一条条小岔道,两人往左去,发现这条岔道不多时便到了尽头。

尽头处什么也没有,只是上方有一细条亮带。

两人将眼睛凑上去,发现这亮带实是扇窄缝似的窗,从这里看出去,竟看到上面是一间布置得十分雅致的屋子,这窗开得却很有技巧,即便是从这个角度看出去,屋内的景象也能看个七八成,而且他们看得见别人,别人却绝看不见他们。

屋正中的紫檀镶玉桌边,坐着两个人。左边一个着青衣,背上一把宽三寸的剑,右边一个着蓝衣,背上一柄奇形大弓,箭筒置于桌上。

易辰霜一见他们的脸,不禁轻声道:“张有穷,李飞鱼?”

南宫灵道:“你说这两人是‘龙泉剑’张有穷和‘落雁弓’李飞鱼?”

易辰霜点点头。这两人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不过此刻两人干坐在这里做什么呢?正想着,忽然门开了,进来一个着粉紫纱衣的姑娘,粉面桃腮,手中拿着一把琵琶,在一边坐下,作势就要弹,却被张有穷挥退了。

易辰霜见那姑娘打扮,又瞧了瞧屋中摆设,略一思索,便已明白这原是一个妓院。不过两个大男人到妓院却又不叫姑娘,实在有些古怪。

两人的表情却似很凝重,等那姑娘走了会儿,李飞鱼道:“这次能找到他们,无梦山庄实在功不可没。”

听到无梦山庄,易辰霜立时竖起耳朵。

张有穷道:“哼。现在只怕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赏金在追查他们,不过那些人完全不行,真正能跟他们一较高下的显然只有我们。”

李飞鱼道:“哼。这次找到他们后,定要血洗前耻,为弟兄们报仇。”

张有穷道:“听说这一次,那两只老鬼也来了。”

李飞鱼道:“哦?他们倒是久未到江南来了。既如此,就让他们去打头阵好了。”

张有穷道:“总之,最大的功劳定是你我二人的。”

李飞鱼道:“哼。”

南宫灵轻声道:“他们在说什么?”易辰霜没作声。他想往下听,那两人却不再说什么,唤了几个姑娘来。

易辰霜和南宫灵便也不再看,又四处探了探,原来每条岔道尽头都有一扇窄缝似的小窗,上面不是窑子里红姑娘的闺房就是赌坊供贵客使用的单间,要不就是小酒馆的厅堂。

“原来如此。”易辰霜道,“杜老板的消息之所以那么快,这地道功不可没。”

只要是走江湖的人,酒色财,必占其一——在女人的床上云雨方艾,在赌坊里已赌得双目赤红,在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这时候要是还有男人能守住什么秘密,那他简直就是神。青衣巷又是杭州城里最鱼龙混杂的销金窟,他把握住了这里,实是把握了一棵最大的摇钱树。

南宫灵道:“这买卖倒是一本万利。”她将眼睛凑到眼前的一条窄缝上,道:“这是哪儿?”易辰霜凑过去看了一眼,道:“七彩赌坊。”

南宫灵道:“你怎么知道?”

易辰霜道:“这间屋子的锦帐是赤色的,门口的香案上还放着一尊赤色的琉璃弥勒佛,天下间有这习惯的,只有杭州七彩赌坊地下的赤橘黄绿青蓝紫七间房,这是赤色房。”

南宫灵往后一条岔道去看,果然这次是橘色的帐子和橘色的弥勒佛。

易辰霜四处探了探,没发现杜老板的影踪,难道他也不在这地道里?易辰霜想上去瞧瞧动静,便唤南宫灵离开了地道。

上去的时候,屋中却依旧没有人,易辰霜又四下扫了几眼,这一扫他的心中却突地一惊。

桌上的油灯下压着一张字条。

他将它拿起,对南宫灵道:“方才下去之前这桌上有这个么?”南宫灵看了一眼,肯定道:“没有。”

纸上还是只有三个字——寒烟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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