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虹也似的锋芒随剑势吞吐,如灵蛇口中信,如鬼女袖外烟,萧杀透骨的寒意浸透了我的道服,循着毛孔直灌入人骨子里——
好凶厉的杀生之剑!
受这杀意一激,我全身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丹田中那最后几许真气在气机变化的这一瞬,猛地散入四肢百骸,迫着身子在半空里一偏!
利剑划过道服,剑上暗劲如针递来,竟直直透过我周身那层卸力化劲的清虚之炁——清虚炁化得去摧山裂石的无俦巨力,可化不去这般极细极利、集力于一处的阴险暗劲。
是以一物降一物,绣花针扎绒毛猪。
身形下落一瞬,我猛地在半空打个筋斗,胸口要穴与那口利剑擦边而过。
纵如此,剑尖抖处,依然递出一道如针暗劲,过鸠尾、刺章门!
我闷哼一声,全身筋肉紧绷着一挺,硬受了这道暗劲,我眼看着那口长剑险之又险地划着道服从心口鸠尾穴偏了去,右肋之下的章门穴却已被暗劲穿体而过,素白锦氅霎时被染红了一大片。
一击虽中,剑势已竭,高手收招变招不过刹那之间,而就是这刹那之间的空隙,我右手剑诀急急朝上一骈,吼个“敕”字,肩头符箧应声而开,数道青影自眼前闪过,直取袭杀者的胸腹咽喉诸处要害!
纸符破空声嗤嗤连响,剑作银虹疾挥,就在那人连连挡下我数道灵符时,金铁交鸣声里,却见那人手中之剑,形制古雅、剑身松纹冰缦于冷光中隐现,映月一照更是将周身冷光激得恍如实质……
正是我方才行法时被击飞脱手的松文古定剑!
而那左手执定松文古定剑的蜡黄脸的独臂汉子,不是九州铁甲团那堪比小强的贼头又是哪个?!
在将将落地之前,我终于再次暴走了——
“干汝老母!”
喝骂声里,我右掌急翻,袖中那余下半颗丹药已吞下肚,心念动时,身形随即落地疾转,剑诀顺势再引,一道赤金光华挟着煊赫雷声已自豹皮囊内疾射而出——
雷光动处,独臂贼头竟毫无惧色,一侧身,脚尖在地上一拧,竟如鬼魅一般浑不着半丝力地朝后飞快地退开。
纵使我连连催动雷锥扬起团团雷火,在半空织成一片雷芒电网,想要尽封他的退路,竟还是慢了半分!
不借道家遁术,不仗佛门神足通,单凭武道修为却能施展出迅捷如斯的轻身挪移之术——我说,小子,你真是变态啊!
不和我真刀实枪地动手,倒趴在一旁装死人,末了拣了我的剑来PK我,我都开始有点欣赏你的贱格的说……
不过,把道爷的剑留下来先!
狞笑一声,真气再提,水玉丹药力尽化,右手变剑诀为天师诀朝半空一照,五火雷锥在半空一抖,漫天雷火纷纷化成细小金蛇,尽数敛入锥身,霎时间色沉如墨的锥身通体已在极高的温度中化为赤红,隐透道道电芒——
坝场废墟上气息又是一变,阴冷之氛转眼消退,变得干燥、炽热、焦灼。
手挽指诀,我再引本命真气贯于掌心,朝着半空疾旋不止的五火雷锥运劲虚虚一推。
致命的赤色流星掠过黑暗,令人昏眩地灿烂。
只是,赤星甫动,剑吟随之传遍四野,素色虹霓经天而来。
赤星贯空,白虹入月,毫不意外的一声巨响。
五火雷锥被剑虹一冲,偏了一偏,这点偏差足够COS杨过的贼头兄脚跟一转,朝着边上一偏,继续朝后无视物理法则地飞退——
直到被几把飞射而来、插在地面整齐如仪仗兵的长剑截断他的退路为止。
“以此等霸道术法对付凡人,太过。”
冰块脸少年那干巴巴的充满说教意味的声音从另一边传过来,显然,方才鬼使天赦那一剑对剑仙预备役的琼华高才生而言,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接着我听见有教师潜质的冰块脸少年下一句话:
“盗他人之剑且暗袭剑主,也太过。”
……
“正直如斯,称之为天仙之才,也不为过。”
白老爷子在我的识海里大为赞赏地说。
是喽是喽,人家是正气凛然的天仙之才,我就是奸狡无德的妖道苗子……
心下碎碎念着,我懒得和老爷子再扯闲篇,指诀再变——
身形转眼一淡,便随着指诀变化融入虚空之中,一息之间,面前浮现的已是堪比小强的贼头同学蜡黄而不肯认输的脸。
还有他条件反射般直刺过来的剑。
如此迅捷的反应,如此发达的反射神经,不可谓不上等。
然而我不是那每日得记忆法术的虚弱法师,而是专修剑术符法的炼气士,惜哉。
掌纳阴阳二气,我轻轻朝前一送,腕子一抖,掌劲吐处尽阻剑势,右掌随即按上剑脊,直直向前一抹,再翻掌而下,五指并如鹤喙直扣贼头兄右手脉门!
掌出,掌开,剑落。
身形再转,我猛地朝下一沉,顺势捞住了这口陪了自己不少日子的老伙计。
松文古定剑入手,我嘿嘿怪笑一声,一抖肩膀,三道禁气符飞出符箧,贴上了贼头兄的印堂、檀中、气海三处。
符咒加身,贼头兄蜡黄脸色顿时一青,接着又是一片病态的潮红,再也支撑不住一般,缓缓瘫软于地,只是眼中还满是恨意地盯着正在说口水话的我。
“我原本想连你这只胳臂也削下来的,”似笑非笑地说着,我叹了口气,“然而耍横这种事,也得挑个对象,鲁提辖对镇关西耍横,那叫英雄气概,可要是孙二娘对着馒头馅耍横,可就叫耍流氓了。”
“……而流氓耍多了,是会心理变态的口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