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七月十四,陆月雪与谢小玉到了姑苏虎丘。
这一日天气甚是晴和,陆月雪与谢小玉在剑池边游览了一会儿,便坐在路边的一个茶寮中喝茶。茶是太湖名产碧螺春,陆月雪看着水中绿色的茶叶,想起三年前,自己就是在这个附近被师傅发现的。
她心里忽地有些惆怅,那一场六月的大雪,也算是百年奇事了吧。她抽出玉笛,想着玉笛魔君三年前的曲调,放在唇边吹了两个音符,脑中忽灵光一现,觉得这个曲调早就听过的,便流利地吹了出来。
谢小玉抬起头,惊异地看着陆月雪,忽听一阵笑语传来,转头看时,却见来了数个身背长剑的青年男女。
这几个人一涌进了茶寮,围着两张桌子坐下,仍然在谈笑,本来安静的茶寮变得热闹了起来。
陆月雪已经停住了笛声,她只瞟了一眼,就知道来者是峨眉派的剑仙。峨眉昆仑是正道的两大门派,经常互通消息,但她却也不想去相认,她的个性益发孤僻,连话都懒得多说。
便在此时,忽听一个峨眉派女弟子说:“奇怪,怎么会有妖气?”
众人立刻停住了谈话,此时,一个身穿白衣面目俊秀的少年用手一指,背后的飞剑离鞘而去,向着一个农民打扮的人射去。那人一直蹲在茶寮边喝茶,本来不言不语,见到飞剑到来,立刻一跃而起,向野外逃窜,但飞剑来势极快,一下子飞到那人身后,只是一绞,便将他的头绞了下来,血花从颈子中冲出,将头冲得在天空中翻了个身,其人的身体仍然向前跑出了几步,才倒了下去。
几个峨眉弟子大声欢呼,其中一个说:“徐师弟的剑法又进步了。”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将飞剑收回。这几人气焰更是嚣张,嘻嘻哈哈地说个不停。谢小玉哼了一声,低声说:“他们峨眉派总是这么一幅德行,唯恐人家不知道。”
陆月雪默然不语,她觉得那个白衣少年似曾相识,却忘记在哪里见过他了。谢小玉推了推陆月雪的手肘,“人家在看你。”
陆月雪抬起头,正好与白衣少年的目光相对,她心里一震,这样熟悉的目光,似乎是藏在记忆深处,在哪里见过他呢?
当天晚上,两人宿在虎丘野店,峨眉派众人也宿于此处,想来他们的目的与她们相同,是为了参加明日的品剑大会。
谢小玉来来回回踱了几步,挑衅地说:“想不到你那么有魅力啊,一见面就和人家眉目传情。”
陆月雪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谢小玉尖锐地笑了笑:“你不是已经有一个相好的吗?难道现在要移心别恋吗?”
陆月雪微微冷笑:“师姐是嫉妒我吗?”她上下打量了谢小玉一眼:“是啊,以师姐的姿色,也难怪没人看得上。”
谢小玉愣了愣,脸色变得铁青,怒道:“你少臭美,你只不过是个□□。”
陆月雪不去理她,起身离开野店。四野寂寞,只有风掠过树叶的沙沙声,她一跃上了一棵树,坐在树间,又取出玉笛,吹起日间想到的那首曲子。衣袂掠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不必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一曲放罢,那人叹了口气说:“你想起了这首曲子吗?”
陆月雪回过头,一个身影站在枝梢,随着树枝的起伏而起伏不定,月光下,这人的双眸有如星星一般明亮,她心里微微有些酸楚,“我想起了这首曲子,却不知道这对我有什么意义。”
那人微笑,淡然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陆月雪默然,三年来,他总是会忽然出现在她的身边,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但她对他却一无所知。
她初见他的时候,是在三年前的重阳之夜,她独自在后山挖坑想要埋葬伍秋霜和玉笛魔君的尸体。明月高悬,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再怎么也分不开。她呆呆地望着两人的尸首,心里忍不住想,师傅是名门正派,为了除妖伏魔,连自己的徒弟都可以出卖,这样的作法,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她也不知道玉笛魔君做了什么恶事,却只见到两人相依相守的情形,心里隐隐地觉得师傅的作法是不应该的。
她咬了咬唇,觉得伍秋霜太傻,若是她,绝不会甘心受人摆布。
便在此时,空中忽然传来衣袂破空的声音,她抬起头,便看见他从天上落了下来,身着妖异的红衣,面色苍白如同玉石。她站起身,失魂落魄地看着他,全未觉得危险。
他低下头,看了尸体一眼,淡淡地说:“你是想要埋葬了他们吗?”
陆月雪点了点头,虽然只是初次见面,却也并不觉得突兀,应该是见过的,“我帮你吧!”
他说完这句话,手掌起处,地上便被破出一个大坑,正好够两个人的空间。陆月雪也不问他是谁,也不觉得惊讶,将两人的尸体推入坑中。那人手掌一挥,四处的泥土便自动地封好坑,形成一个坟头。陆月雪拆了一枝树枝插在坟头上,心里想,师姐和她心爱的人总算在一起了。现在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师姐不怕死,其实只要能够在一起,就算死也没什么可怕的。
她就忍不住微笑,低声说:“师姐现在一定觉得幸福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微微一笑:“是的,他们现在一定觉得很幸福。”
她看了他一眼:“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跟着玉笛的气息来的。”
“你是剑仙?”
他摇头。
她眨了眨眼睛:“你是魔?”
他哈哈一笑:“不错,我是魔,怎么,你怕吗?”
她也哈哈一笑,意态舒闲:“我不怕。”
他双眉一挑:“你自信能战胜我?”
她微笑:“我为何要和你打架?”
他呆了呆:“你是名门正派。”
“是啊,但我又没见你作恶,就算你是魔,又如何?”
他低叹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要是清儿有你这么想得开就好了。”
她问:“清儿是谁?”
他笑了笑:“你很好奇啊!清儿是我妻子。”
她笑问:“魔也有妻子吗?”
他微笑:“我是一个有妻子的魔头。”
她注意到他用了魔头两个字,后来她便一直称呼他为魔头。
忽听衣袂破空之声,再转头间,他已经不知所踪,陆月雪心里有些怅然,他只在她一个人面前现身,他是在害怕什么吗?
来人身穿白衣,正是日间见到的峨眉派徐姓少年。
那人停在树下,抬起头看着陆月雪:“玉儿,你忘记我了吗?”
陆月雪一愣,从树上跃下,“你认错人了吧?”
徐姓少年低叹一声:“我怎么会认错你?这三年来,我日日夜夜都想着你,唯恐你有什么不测,现在终于又让我见到你了。”
陆月雪心里一动,三年,怎么那么巧?她笑说:“我叫陆月雪,我师姐倒是叫谢小玉,恐怕你找的是她吧?”
徐姓少年摇了摇头:“你不叫陆月雪,你叫明玉,你是姑苏明家的大小姐,我从小和你青梅竹马,怎么会认错?”
陆月雪想了想,反正她什么都记不得,也许徐姓少年说的是真的,“我失去了三年前所有的记忆,你倒说说看,你又是什么人?”
徐姓少年皱了皱眉:“你真地什么都忘记了吗?我是徐秋郎啊,我们两家本是世交,又比邻而居,你还记得你家后院有个狗洞,正好是通到我家后院的,我总是从狗洞里钻过去找你。”
陆月雪微微一笑:“狗洞?”她上下打量了徐秋郎一眼:“那么我父亲是谁?”
徐秋郎说:“你父亲本是峨眉派剑仙明镜,他自从娶妻后便退隐江湖,闲居姑苏桃花坞,平日都很少离开家门。三年前惨祸发生的时候,那个魔头杀了我们两家所有的人,却带走了你。第二天,峨眉派的剑仙赶来救援,可惜已经太迟了。他们将我带回峨眉山,从此后,我便拜无妄真人为师,学习剑术,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再遇那个魔头,杀了他替我们两家报仇。”
“灭门惨祸?”陆月雪发了会儿呆,她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让我好好想一想,也许能想起一些什么,不过天晚了,我现在要回去休息,等我想起来了再说吧!”
她转身向野店而去,徐秋郎叫道:“玉儿,你别走。”伸手去抓陆月雪的衣袖,陆月雪眉头一皱,手指微微翘起向徐秋郎手腕拂去,徐秋郎猝不及防,被拂个正着,他立刻觉得脉门一麻,后退了半步,面带喜色:“玉儿,你现在的身手这么好了?这样就好了,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杀那个魔头了。”
陆月雪双眉一挑,淡淡地说:“你别叫我什么玉儿,我现在还没有想起任何事情,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在我的记忆恢复以前,我是不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的。”她抬起头,头上一月如盘,“我只相信我自己,我的事情我自己决定,没有任何人能够勉强我。”
身后传来徐秋郎不甘心的叫声:“玉儿,你会想起来的,你一定会想起来的!”
次日,陆月雪与谢小玉到了试剑山庄,她们到那里的时候,峨眉派的剑仙都已经到了,也有许多其他门派的人参加。
试剑山庄前的空地上已经搭起了数个凉棚,旁边立了牌子,写着各个剑派的名字,陆月雪与谢小玉进了写有昆仑派的凉棚,其他的门派都是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昆仑派只有两个女弟子参加,相形之下,就显得冷清了。
陆月雪刚刚坐下,就觉得有人盯着自己看,她转过头,便看见徐秋郎炯炯的目光,她只作不见,心里却忍不住想,难道他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巳时刚过,试剑山庄主人苏神剑走出来,说了一翻客套话,陆月雪也无心去听,只是以手支颐,呆呆地想着昨夜徐秋郎的话。忽又想起今天是中元节,要是在昆仑山的话,她定会去祭拜玉笛魔君和伍秋霜,三年来,只有她一个人会在清明中元的时候去祭拜他们。
忽听苏神剑说:“这一柄无色神剑,是无色神宫的镇宫之宝,自二十年前女剑仙水风清辞世后便一直下落不明。我试剑山庄几经努力,用了无数心力物力,契而不舍地追查了二十年,总算让我们找到了。神兵利器,当属天下人,无色宫此宝,是用来镇治魔界的无上神物,本当有德者居之。苏神剑无能,自问无此能力,而且,我与魔道中人虽然誓不两立,却久居虎丘,不愿涉足正邪之争,因此广邀武林各大门派,希望能够找到一位合适的人选,将此宝送与此人,以后以此斩妖除魔,也算是为正道尽了绵薄之力。”
陆月雪抬起头,见苏神剑双手捧着一柄长剑,虽然剑未出鞘,但神兵利器,即使在鞘中,光芒也是隐隐可见,想来剑一出鞘,必是惊世骇俗。她心里暗叹,不知苏神剑此举为何,说是为正道尽一份绵薄之力,却正好借起引起各派相争,必有一番争斗。
果然话音刚落,立刻从四处的凉棚都传来呼喝声,有说我派向来与魔道誓不两立,当以此剑与魔道绝一雌雄。有说我派剑术高明,能够拥有此剑,是正道的福份。
谢小玉推了推陆月雪:“你不去争剑吗?”
陆月雪淡淡地说:“等他们争得头破血流了,我们再出手,不是更好吗?”
谢小玉冷笑:“你真沉得住气,师傅收了你这个徒弟,真是没有白收,什么都学全了,连心机都学得一般无二。”
陆月雪瞥了她一眼:“你要是忍不住,你去争好了。”
谢小玉笑道:“我才没那么傻,你是掌门弟子,就算争到了,也没我的份,我才不多管这个闲事呢!”
便在此时,忽听一人的声音说道:“是什么东西,让我先看一看。”
这人的声音甚是清越,虽然不是很大,却盖过了场中众人的声音。只见半空中一条白影一闪而过,已如闪电一般落在苏神剑的面前,手一伸缩间,就已经将本来握在苏神剑手中的无色神剑抢到手里。
那人半转过身,已经有人失声惊呼:“是花魔狄笙!”
那人微微一笑,手持剑柄,“叮”地一声,剑已出鞘,只见碧光闪耀,寒气扑面而来。花魔以指弹剑,“嗡嗡”之声不绝于耳,“果然是好剑!”
他将剑还入鞘中,“虽然这不是无色神剑,却是世上有形神剑中号称第一的轩辕剑,我现在就将这剑带走,你们都不必争了。”
苏神剑脸色苍白,失声说:“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无色神剑。”
狄笙半转过头,“我自然知道,因为无色神剑现在就在我的主人冷无忌手中,我怎么会不知道?”
苏神剑呆了呆,神情沮丧,自言自语地说:“不可能,这不可能,如果无色神剑落在冷无忌的手中,这世上还有谁能够杀死他呢?难道真是时运不济,道消魔涨吗?”
此时狄笙目光忽地一转,落到陆月雪的身上,他伸手一指,“你是不是叫明玉?”
陆月雪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昨天她才听到徐秋郎叫她明玉,现在这个花魔狄笙又叫她明玉。狄笙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好的很,既然让我看见你,我就不能放过你。”
一语方罢,狄笙手中的轩辕剑已经出鞘,一剑向着陆月雪刺来。谢小玉惊呼了一声,连忙向旁边跳开几步,唯恐殃及到自己。狄笙这一剑的速度极快,眼见剑尖已经快到陆月雪的眉心了。陆月雪不慌不忙,身形半转,右手两指在轩辕剑上轻轻一弹,狄笙只觉得虎口一麻,轩辕剑竟然失手飞到了半空。陆月雪一跃而起,抓住轩辕剑,姿态曼妙地落了下来,引得众人都喝了一声彩。她心里却暗暗觉得奇怪,怎么会一击就将轩辕剑击落呢?
狄笙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陆月雪一番,忽得脸色惨变,咬牙说:“原来如此,看来我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你。”
陆月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她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狄笙,也不知道这个狄笙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她也不在意,一切的事情,既然来了,那就慢慢地解决,她也不想花心思去找原因,该知道原因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此时忽听一人大喝一声:“对付这种魔道中人,大家就不必讲什么道义,一起上,把他宰了。”陆月雪听出这是徐秋郎的声音,她转过头,只见徐秋郎红着双眼,背后飞剑已经出鞘。这一声叫得很和大家的心意,果然有许多人纷纷地放出了飞剑。
陆月雪后退了几步,抱着手旁观,只听狄笙朗笑一声:“就凭你们也想杀我?”他腰间本系着一支玉箫,如今玉箫自起,跃在空中,敌住众人的兵器。玉箫转动间,发出呜呜的响声,仔细听起来,就象是有人在吹奏一曲音乐。陆月雪心里有一丝恍惚,这种情形似曾相识,应该是见过的,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眼见玉箫越战越勇,压得各派飞剑都收敛了光芒,陆月雪游目四顾,见谢小玉站在徐秋郎身边,也象她一样袖手旁观,她知道各派很快就要失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来不及细思,一掠到谢小玉身边,低声说:“我们先走。”抓住谢小玉的手,驾起飞剑,掉头就走。一口气,飞出了几十里外,才落下剑光,忽听身后徐秋郎说:“你怎么能够临阵脱逃?”
陆月雪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身后的并不是谢小玉,居然是徐秋郎,“怎么是你?”
“我怎么知道,你抓住我就跑,这算是什么英雄的行为?”
陆月雪哼了一声:“我拉着你走,是救了你的命,你以为以你的剑术能击败那个魔头?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找我师姐。”
她忙又驾起剑光,回到试剑山庄,却见场中留下了十几具尸体,相斗的众人居然一下子便失去了踪影。陆月雪一怔,从她离开到回来,前后也只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怎么人都不见了。若是死了,地上只有十几具尸体,还有几十个人到了哪里?若是没死,他们都去了何处?
此时徐秋郎也已经驾剑回来,失声惊呼:“三师兄!”
陆月雪见他抱起一具尸体,认的是与他同来的一个人,那人心口破碎,早已不活,徐秋郎叫了许久,声泪俱下。陆月雪也不去劝他,坐在一块石头上发呆,心想怎么人一下子都不见了,难道是他来了?
她游目四顾,四野无声,刚才还是热热闹闹的地方,一下子变得冷清异常,除了她与徐秋郎,就再也没有一个活物。她从腰间解下玉笛,放在唇边吹了几个音符,心想要是他来了,必然会来相见的。
才吹了没一会儿,徐秋郎走到她的身边,将玉笛拿了过去,吹了一首曲子,陆月雪听着那首曲子,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唱:“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衰竭,山无涯,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是一首乐府古诗,陆月雪也不记得自己读过,但就跟着唱出来了。她心里又是一阵恍惚,似乎是置身在一个很大的庭院中,院里种满了扶桑花,风一吹过,花瓣片片落下来,一个女孩站在花下,衣袂飞扬。
“你想起来了吗?你自小喜欢音律,这一首诗是你以前最爱吹的。”
陆月雪一凛,收回心神,将玉笛辟手夺过,“就算是那又怎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徐秋郎脸上微红:“我们自小青梅竹马,早已两心相许,你以前吹这首曲子,都是吹给我听的。”
陆月雪撇撇嘴,“你真会拿着肉麻当有趣,你还是快点把你师兄火化了吧!我是不是你那个什么明玉还未可知,就算是,那个时候和你两心相许,现在也不一定还是两心相许。”
徐秋郎皱了皱眉:“我不逼你,我知道这是因为你忘记了以前事情的原因,只要你想起来了,你就还会象以前一样。”
陆月雪微微冷笑,时移事易,这个徐秋郎倒是一厢情愿。
忽听衣袂破空的声音,陆月雪抬起头,只见一道红影冉冉落下,她心头一喜,果然是他来了。他落在陆月雪身前,微微含笑:“你还在这里?刚才我把那些名门正派的人都送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却不见你在那里,所以又回来找你。”
陆月雪微笑:“我才没那么笨,自不量力的和人拼命。你把他们都送去哪里了?”
“送到极南的落伽山了。”
陆月雪正想说,看来他们想回到中原来要费一些气力了。忽听耳边风响,眼角瞥见一道剑光向着他疾飞而去,她不及细想,手中轩辕剑立刻出手,正好削在剑光上,只听“叮”的一声,那飞剑居然被轩辕剑削断,落入尘埃之中。
陆月雪转过身,只见徐秋郎双眼血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她心里暗叹,这徐秋郎以前一定受过很大的刺激,一看到魔道中人,就会红了双眼。她说:“你干什么?”
徐秋郎伸手指着他,由于心里激动,手指竟不停地颤抖,“你居然阻止我杀他,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知道,他是个魔头。”陆月雪漫不经心地说。
徐秋郎脸色巨变,“你知道他是个魔头,居然还回护他?”
陆月雪笑了笑:“不可以吗?我想杀的人就杀,管他是正是邪,我不想杀的人绝对不杀,管他是正还是邪。”
徐秋郎咬了咬牙:“但这人不同,这人一定要杀。”
陆月雪微微一笑:“一定要杀?你不是想说他就是我的灭门仇人吧?”
徐秋郎微微冷笑:“不错,他就是你我两家的灭门仇人,大魔头冷无忌。”
陆月雪一惊,转过头,他神态自若,微微含笑看着她,她也微微一笑:“你是冷无忌?”
他点了点头。
“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是谁。”
陆月雪想了想,点点头:“是啊,我从来没有问过你,怪不得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徐秋郎大声说:“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早就认识他吗?”
陆月雪淡淡地说:“我和你又是什么关系?我的事情你管得着吗?”
徐秋郎目眦尽裂,心里想是愤怒已极:“你全忘了吗?在你失忆的前三天,你我两人的父亲已经决定了我们的婚事,我是你的未婚夫啊!”
“未婚夫?”陆月雪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自己还有个未婚夫。”
“他说的都是真的,他是你的未婚夫。”冷无忌忽然说。
陆月雪皱眉:“就算他是我的未婚夫,你又怎么知道?”
“因为那几天我一直在你家附近,对于你们两人的任何事情都了如指掌。”
“你在我家的附近,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说,他说的话都是真的,是我杀了你们两家所有的人,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你想要嫁给他。当我要杀他的时候,你挡在他的面前,我无法下手,他才能够逃得一条生路。”
徐秋郎大声说:“他已经承认,玉儿,你还不杀了他。”
陆月雪静静地凝视着冷无忌的双眼,冷无忌也静静地凝视着她,她心里一酸,她已经认识这个人三年了,如今他却说是她的灭门仇人。但三年间,他总是经意或不经意地出现在她的身边,若有情若无情,却为何成了自己的仇人?
她慢慢地举起宝剑,指向冷无忌的胸口。冷无忌仍然微笑不语,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一剑刺去,他竟一动不动,安然受这一剑,剑到冷无忌胸前,凝住不动,身后徐秋郎仍然大声在叫:“玉儿,杀了他,快杀了他。”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起冷无忌曾经问她:“若你是伍秋霜,你会如何?”当时她的答案是:“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我不会让任何人摆布我的命运。”
她忽然微微一笑,将剑收在身后,转过身道:“我说过,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我不会让任何人摆布我的命运。因此,在我没有恢复记忆以前,我不会相信任何人的话,现在我不会杀你。但如果我一旦恢复了记忆,我会怎么作,就不一定了。”
她又向着徐秋郎说:“至于你,你不要再说那些以前的事情,如果你想报仇,你只管自己去杀他,不过凭你的本事,我可不认为你能够杀得了他。还有什么婚约的话,你也不要再说了,如果再让我听见,我动了火气,说不定对你也不留情。”
她说完这句话,居然扬长而去,留下冷无忌与徐秋郎面面相觑。徐秋郎脸如死灰,低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
冷无忌微笑注视着陆月雪消失的方向,心里升起了一丝怜惜之意,这女孩比他想象中还要勇敢,只是宿命即定,夫复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