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璧君从伤痛中苏醒过来,意识还有点茫茫然。 环顾四周,这里是连家堡。是谁把她带回来的,连城壁吗?门外传来脚步声,沈璧君还不想面对任何人,她闭上了眼睛装作仍处于昏迷中。
只听到一沉稳的脚步声渐进,虽然闭着眼睛,但沈璧君可以觉察到来人有着惊人的气势。在连家堡里,能带给她这样压力的人,除了连城壁还有谁。
“沈璧君啊,沈璧君,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果然是连城壁,但却不同于以往霸气十足,语气中竟然有着几分无奈和落寞。
感觉一只冰冷的手靠近脸颊,在脸上徘徊不去。沈璧君心里又羞又怒,连城壁这家伙竟然吃她豆腐。苦于自己装睡在先,沈璧君只好隐忍不发。
又听到连城壁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你对别人都是温柔相待,对我就异常冰冷?为什么我必须这么在乎你,在乎到连心都在痛?……”
沈璧君哑然。连城壁是在表白吗?难道他知道她装睡,故意演戏给她看的?不能怪沈璧君会这么想。自相见那天起,连城壁在她心里的定位一直是一个野心高于一切的狂傲男子。他在一开始就明确地向她宣示:他要的是割鹿刀!之后由于自己的反抗,反而激起了他征服的欲望。所以,即使他是现在是真情流露,沈璧君也会有诸多疑虑。
连城壁的手还搁在她脸上,沈璧君觉得不能再装睡下去了,她决定做出要醒来的样子。正要有所举动,突然门外又闯进一个人。
“哥,你果然在这。柳叔他们都有事等着你呢,你竟然还来看她!这种水性扬花的女人,你……”是连城瑾,但还没听她把话讲完,只听到“啪“的一声。
很响亮的一记耳光声!
“哥,你竟然打我!“连城瑾声音开始哽咽。
“出去!不准你这么说她,她是你大嫂!“连城壁的冷冷地说道。
“她都做了还怕我说!婚礼那天,她就跟那个男人亲亲我我了,大伙不敢在你面前提,私底下可都在议论着呢!这样的人配做我大嫂吗?“连城瑾虽然在连城壁的注视下有些畏缩,但此时被嫉妒啃噬的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执意抖露连城壁一直忌讳的事情。
沈璧君听着连城瑾的话,先前有些生气,但一想到自己心里确实一直存在萧十一郎,即使想到他很有能就是杀害奶奶的凶手时,心里还是有他,对连城瑾的话也只能哑然。毕竟,精神上的出轨也算是出轨的一种。
连城壁被连城瑾揭开了他一直最忌讳的事,勃然大怒。“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安分地做你的连家大小姐,不要逼我早早把你嫁掉!来人,把她带回房间,不准她出门!“
“哥,你竟然这么对我,我喜欢的是……“
哭嚷着,连城壁被人带走了,留下未完的话。
她喜欢的是连城壁吧!沈璧君想起那日在假山后听到的秘密。连城壁的心太硬了,对待一个喜欢自己,陪伴了他近10年的人尚且如此冷酷,那对待她这个一直违逆他的人,他又岂会有一丝一毫的真意。如果说沈璧君刚才对连城壁的表白还有一丝感动的话,此时已经被他对待连城瑾的态度完全打破了。对付连城壁,实在不能心软。
按照计划,沈璧君装出刚从昏迷中转醒的样子,果然连城壁的手在一察觉到沈璧君要醒来的时候,赶紧撤离了。
沈璧君缓缓睁开眼睛,将视线移到连城壁身上,眼中的用意很清楚,“有事请快说”。
“璧君,奶奶的事我很难过!请你节哀顺便!身后事有我办理,你放心静养。至于杀人凶手萧十一郎,我一定把他绳之于法!”连城壁的语调有些急切,又有些探究的意味。
沈璧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故作冷淡地回答:“奶奶的事,就麻烦你了。至于萧十一郎,也许他并不是真凶,请暂时不要动他。一切等真相大白之时再说!“
“你在袒护他吗?你是亲眼看到奶奶胸口插着他的刀的。”连城壁怨恨地责问道。
“亲眼所见的未必就是真相!想想当时我真的很激动,一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奶奶,就什么理智也没有了。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刀插进了萧十一郎胸口。他曾经两次救我于危难之中,切不求回报,这样的他没有杀人动机。也许他只是路过,也许是有人在栽赃陷害他,也许……”沈璧君刚才已经冷静了自己的思绪,能够比较客观地看待事情了,但她心里其实还是很惊恐的,她就怕事实不是她所猜测的那样,到时,她情何以堪。
“够了,你是他找借口呢,还是在说服你自己呢? “连城壁无法再听沈璧君说下去了,他只知道自己需要发泄胸中的怒火,他拂袖而去,连声告辞也没说。
沈璧君看着连城壁走出去,心里却为他临走时所说的话所震惊,也许她真的只是在说服自己,是因为爱吧,心里的天平一旦失衡,好像就再也不能平衡了。
连城壁带着满腔的怒火回到大厅,柳叔等人早就已经恭候在那了。柳叔一见到连城壁,就赶紧报告勘探所得。
“少堡主,属下等查验沈太君等人尸首,发现他们真正的死因都是死于一种不知名的剧毒。“
“萧十一郎那一刀呢?“
“正中心脏!但萧十一郎只用刀,即使以沈太君的能耐,他也必能一刀毙命,何必再浪费力气下毒呢?所以属下推测,凶手另有其人。至于萧十一郎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属下就无法得知了。不过他出的那一刀,很可能是为了减轻沈太君临死前的痛苦。因为其他中毒的人,面部凄厉,显然疼痛难忍,而沈太君却是面容安详而去,可见她临死的时候,面对的是朋友而非敌人。”柳叔冷静地陈述着。果然不愧为老江湖了,推测所不全中,亦不远已。
“柳叔,吩咐下去,沈太君等人为中毒而死的事不要让少夫人知道。还有帮我邀请”万胜金刀“彭鹏飞和 ”玉面剑客“柳永南。
“是,属下立即去办。“柳叔虽然不解,但还是遵从了连城壁的命令。
“无言!“厅下站出一人,俨然是逐渐得到连城壁信任的无言,也就是林锋。
“属下在!“
“责令风堂加紧对小公子的追查,这次的事,应该跟他有关。”
“属下明白!”
连家堡,内堂。
“彭兄、柳兄,多日不见风采依旧。”连城壁将客人带到上座。
“连兄夸奖了。我等那有连兄的福气,宝刀、美人均得。” 万胜金刀“彭鹏飞是个长像彪悍的大汉,不是很起眼,但他的武功在江湖上的排名却是居于前十位的,高高隆起的太阳穴显示他精湛的内力。”玉面剑客“柳永南是“芙蓉剑客”柳四爷的嫡传子孙,一套“芙蓉剑法”,在江湖上也少逢敌手。
“其实,今日邀请两位来,就是跟割鹿刀和内子有关。“连城壁抛下诱饵。
“哦,愿闻其详!“
“沈家庄的事想必两位都已经知道了吧!内子如今还在悲痛当中,不宜见客,尚请两位见谅!造成沈家庄悲剧的就是萧十一郎,这是内子亲眼所见。为了替沈太君报仇,内子想请江湖朋友帮忙,以割鹿刀作为报酬。”
“割鹿刀?” 彭鹏飞一听眼都亮了,反观柳永南却冷静多了。
“嫂夫人真的肯拿割鹿刀出来?” 彭鹏飞急切地问道。
“这点我连城壁可以保证。只要见到萧十一郎的人头,割鹿刀便双手奉上。”
“好,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 彭鹏飞立即告辞离开,生怕被别人抢先了。
“彭兄,萧十一郎目前已经受伤,此时是动手最好的时机。彭兄此去一切小心,城壁先恭祝彭兄马到成功。”连城壁对匆匆而去的彭鹏飞叮嘱道。
彭鹏飞走后,室内两人重新寒暄一番,话题渐渐导入正题。
“连兄,我一个剑客,割鹿刀与我何用?” 柳永南笑着说道,显然不想出力。
“我知柳兄一向高洁。对这些身外之物一向不曾留意。但此仇城壁不得不报。本来城壁应该亲自动手,但现在沈太君的后事、内子的伤痛都令人牵挂。只要柳兄肯帮忙,连家上下一定很感激柳兄。我想城瑾也会牢记你这份扶助之恩的。说到城瑾,这两天她为了她大嫂的事过于操劳,都有些瘦了。也许我该考虑给她找个夫家了。“
柳永南的表情在听到连城瑾的时候有些变化了。
“连兄的事我当然义不容辞了,请代我向城瑾问好。告辞了!“
柳永南匆匆而去,没有留意到连城壁嘴角的冷笑。连城瑾这个饵竟然同割鹿刀具有同等的诱惑力,看来这个饵还是应该善待一下的。
连家堡,连城瑾闺房内。
连城瑾大发脾气,将房内的东西砸个稀巴烂。
连城壁踏入房内,见到的是一地狼籍。
“城瑾,哥刚才的语气是重了些,你别往心里去。哥也是因为心里烦啊!“连城壁抚摩着连城瑾肿起的脸颊,语气分外轻柔。
“哥!“连城瑾一看到连城壁这么关怀她,马上气消了。立即偎进连城壁怀里,看着他紧促的双眉道:“哥有心事可以告诉城瑾啊!城瑾一定帮哥的忙!”
“城瑾这乖。哥已经请了柳永南去帮的忙,以后你见到人家,要帮哥好好招待他,不得怠慢,知道吗?“连城壁温柔地笑着,心底却在嗤笑连城瑾的愚蠢。
“哥的吩咐,城瑾一定照办!“以为处在幸福中的连城瑾一点也不知道连城壁的险恶用心。
连家堡,沈璧君住处。
沈璧君一夜无眠。萧十一郎的面容如影随形地困扰着,他悲伤地看着她,胸口涌出大量的鲜血,沈璧君的心也随之扯痛。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两句诗,沈璧君早就读过了,却一直无法领略。直到现在,她才能了解,那其中所蕴含的寂寞与酸楚,真是浓得化也化不开。无论谁遇到这样的事,都只有心碎。
沈璧君知道自己的那一刀插得有多重,萧十一郎受了那么重的伤,会去哪里呢?
萧十一郎到底去了哪里?其实,他哪都没去,他回到了他和沈璧君初次相遇的破庙。身上的伤口根本没有包扎。因为即使包扎好了,又能怎么样?心口的伤是怎么也好不了了。他想着沈璧君,想着他们初次见面的情景。她虽美丽,却不骄傲;虽聪明,却不狡黠;虽温柔,却又很坚强。无论受了多么大的委屈,也绝不肯向人诉苦。这正是萧十一郎梦想中的女人。他一生中都在等待着遇上这么样一个女人。然而当他遇上了,无心的逃避和一时的迟疑却让她成为了别人的妻子。而如今,因为沈太君,他在她心里恐怕已经成为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了。想到当时她决然的眼神,萧十一郎只觉得心里一阵翻滚。他先前一直不明白沈太君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现在躺在这破庙中,他渐渐明白过来了。因为他萧十一郎能够给予沈璧君的除了一份真心,就什么也没有了。沈太君一定是这么认为的,,她从她的角度作出了对沈璧君最好是选择。对她的选择,她不惜牺牲一切,但是别人呢?别人为什么一定也要为她牺牲?别人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力了?是的,活下去的权力!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对沈璧君的这份情有多深。与其让她怨恨他而活着,不如就让他死在这座破庙中好了。萧十一郎的意识渐渐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