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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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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崔嵬心中的“那个人”,此刻正坐居汴京百桃堂,俨然把那京城第一妓院当作自己的家。每天拉着一群人吃喝玩乐不算,还总想着歪点子往外面跑。他心疾在身体质十分虚弱,实在应该躺下多多休养,无奈他身边那些聿公子容公子岐阳公子,没有一个拦得住他。

“人活着就是要趁玩得动的时候多玩,等哪天玩不动了你想玩都没门。”

这个叫嚣着独门歪理一身锦衣折扇在手的少爷公子自然是圣香。洛阳之战过后,他的身体也调整的差不多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可苦了岐阳一个多月来日以继夜不辞辛劳,他小子一点也不合作!整天只想着溜出去玩……

这不清明乍到,圣香公子以“祭拜玉姓大侠”为由,准备组织一队“扫墓大军”,到汴京城郊春游踏青顺便看望一下玉崔嵬。圣香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他是想玩还是真想看看那位“玉大侠”,反正他就是想去,想去得紧!

皇上彻查禁军被冒调一事风波已然平息,聿修等人把圣香窝藏在百桃堂也正是为了让他避风头,反正皇上再怎么查,总不会查到这风花雪月之地。现在外头虽然平静了下来,却难保有什么朝廷密探暗中监视,凡事谨慎一些的好。若真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城,未免太招摇了。

商量下来,大伙儿一致决定圣香乔装一下自己去,聿修陪同。

圣香倒也没什么不高兴,只要能放他出去他怎么着都成。换下锦衣玉帛套上残破土布,两个人打扮成乞丐明目张胆混了出去。圣香扮乞丐已是家常便饭,尤其一场大病过后人消瘦了显得更加神似,而聿修独臂寡言,只要不抬头挺胸地走还真能看成个苦命的乞丐。

既然是扮了乞丐,自然没有马车可坐。聿修陪圣香静静走在春风吹拂的空旷官道上。出了城门离埋葬玉崔嵬的地方大约有半个时辰的路,一路上圣香摘草折花不停地变花样,聿修只是默不作声紧紧跟着他。偶有路人擦肩而过,大多瞪着眼睛望他们,好生奇怪的乞丐!

离玉崔嵬的坟只有百步之遥。“天眼”聿修眼力何其的好,百步之外便一眼望见那坟早已不复存在,似是被人掘了个底朝天!他与玉崔嵬从未深交却并不讨厌此人,看到这情景不觉一震,此人真有恶到连死都不得安宁的地步么?

圣香看他步子停了停方才发觉情况不对,朝玉崔嵬坟上遥遥望去不免眉头微皱嘀咕不断,“大玉啊你怎么那么倒霉……死了都有人掘坟虐尸不成……”他一个飞身掠过去,稳稳站定于原本埋人的大坑边。

“聿木头你看呐……”他蹲下身戳戳坑里的土,又扫扫坑沿的残雪,“咱们被跟踪啦。我们没走多久这坟就被掘了,土是干的,草却长了这么高,这坑空了很久了。”

圣香分析得是。聿修心下一沉,是什么人如此好本事,跟踪他们这么久却连他和容隐都没能察觉。

圣香拽着聿修的手爬起来,他蹲得太久气血不畅微微有些头晕想吐,“掘坟的不知是什么人……不是秉烛寺……哪个魔头就好了……”他抓着聿修的手有些冷汗沁出,聿修此时却是顾不得玉崔嵬如何,只是神情严肃地瞪住圣香,“哪里不舒服。”

“本少爷哪里都不舒服——”圣香深吸一口气让血气重新流转起来,拍拍手上的土恢复了一脸不正经的笑。可聿修看得出来,圣香为了玉崔嵬的事操碎了心,末了直到他死还是放心不下。

这个人,太固执——

回到百桃堂,圣香还未开口宣布玉崔嵬坟墓被掘之事,三楼施试眉一见他便做了个噤声手势匆匆赶下来。聿修见施试眉露出鲜少焦躁姿态,心知必定出了事,拉着圣香一步退居门外以掩人耳目。

“圣香,来了两个人,指明找你。” 施试眉粉脂薄施的娇美脸蛋上一双柳眉紧紧皱着。圣香在百桃堂的事除了那几个好友外并无人知晓,就连赵府的人都不知情,怎么会有人直奔百桃堂点名找人?难道说圣香真的被朝廷高手盯哨已久……

这边施试眉还没想明白,那里圣香已经摇着扇子大摇大摆跨了进去,也不管一个乞丐手持金边折扇是多么不合理。他一进门直奔三楼最隐蔽的厢房,施试眉定是把麻烦之人藏在最蔽人耳目也最蔽来人耳目的地方。

一把推开房门丝毫不讲礼节,圣香自顾自拉了张椅子来坐下,一边扇子轻摇一边笑眯眯道,“可是有人找本少爷啊?”他此言自是对那倚窗而立之人说的,那人一袭黑色斗篷从头裹到脚,闻言慢慢转过身,蒙面黑纱间露出一双眼睛含情带笑勾人魂魄,好不妖媚。只听他柔声慢道,“圣香少爷的乞丐瘾还没过呀。”

圣香听到这熟悉的温柔暖语心脏猛地一颤!他直直瞪住黑衣人眉宇之间,眼睁睁看他解下蒙面黑纱,露出张半边毁容,半边残艳的脸。一月之前他亲眼所见这张脸被黄土覆没,却没想到还有能看到他妖娆媚笑的一天。

那黑衣人解了面纱再解斗篷,一件宽大睡袍随即飘荡在柔暖阳光下。眼前的人手执团扇半掩娇颜,一枚坠泪形珠饰悬于项前,不是玉崔嵬是谁?他也直直地看圣香,眸中波光流转甚是深情。“大玉……大玉啊——”圣香“噌”地窜起来扑上去,一把抱住那摇着团扇的人,那人不躲不闪,双手一环稳稳接住他。

“你没死啊?我们竟然活埋了你……”圣香拉着玉崔嵬的手左看右看,就怕轻信了自己的眼睛,“还是说你和容容一样是死了还魂的,是个亡灵?”

“我是不是活的……你确认一下不就知道了?”玉崔嵬含笑执起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放,圣香也就当真不客气地狠狠捏了一把,直捏得玉崔嵬那白皙娇柔的脸蛋泛起红印。

“哇——是软的,大玉你真的活着啊——”圣香乐得有点得意忘形了,“啪”地折扇一开对着自己猛扇风,“亏本少爷刚才还走了好远的路去给你扫墓,大玉你是怎么从地底爬出来的?”

玉崔嵬揉着被圣香捏痛的脸,眼神居然愈发温柔了,他不答反笑,定定凝着眼前这个有些时日未见的少爷公子。厢房一角还坐着一个人,静得让圣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发现她。圣香好奇地看她,却并不靠近,玉崔嵬毕竟是秉烛寺群魔之首,他身边的人难保不会凶神恶煞残忍狠毒。

那身形纤小的黑衣人见这位落魄公子瞪她良久,终于意识到什么,把蒙面黑巾摘了下来。她肤色极苍白,映着黑衣更显白得稀奇,刹那间圣香竟觉得身患重疾的不是他,而是这位黑衣人。这人丢了黑巾也学着玉崔嵬的样解下斗篷,圣香这才看清她,薄萌单衣长发流散,堪堪是位女子。

“哇……女人……”圣香吐一吐舌头,“大玉你把姑娘带妓院来做什么?会害死人家的!还是说她是你旧情人?”圣香靠过去端详那女子,显然对她很有兴趣,又或者是对玉崔嵬的“情人”感到好奇。玉崔嵬睇他一眼,笑吟吟道,“当然不是,只是我性命为她所救。”

圣香大呼惊奇,更加仔细地看那姑娘。姑娘面无血色一脸孱弱,五官却是精致好看,加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倒像个瓷娃娃。“姑娘芳名?”圣香笑眯眯问她,那神情却有三分好奇两分好玩,让人捉摸不透。

“我姓康,单名琴。”姑娘答得简略,声音好似风过琴弦缥缈无音。她也在默默注视着圣香,看他进来后的一举一动。她看得真切,想得凄然,玉崔嵬自到小梅后一直藏着淡淡愁绪,即使他每时每刻都在笑。而一见到这少年,他的笑立刻明媚了,明媚得赛过春日阳光。这少年竟有如此魔力……康琴觉得自己在羡慕他。她心有所想,脸上微笑就显得更加虚无淡没了。

相视良久,康琴眨眨眼,蓦地开口,“玉哥哥想救的,是这位公子?”

玉崔嵬笑得妩媚动人,微微一点头,“正是。”

“好吧,玉哥哥想救的话……”康琴看向圣香的眼睛,“我自当尽全力。”

圣香双眼承接她的视线,那眼神甚是温婉,却令人莫名泛起一阵寒,就像苦药外裹着甜粉糖汁似的。他吐一吐舌头,歪头问,“救我做什么?”

玉崔嵬团扇一压按他坐上床沿,语气柔软得几乎要化开来,“圣香你有心疾,很严重的样子……我舍不得你死,就给你捎大夫来了。”他话说得极其暧昧,旁人听了说不准能认为他又在勾引哪家的纯情少年人。“琴姑娘能把我救活,我就想她应该也能治好你。因为琴姑娘她……”玉崔嵬说到这里瞄一眼身旁的康琴,见她未流露出任何惊慌之色才放下心来,“琴姑娘她……是药王的孙女。”

圣香“哇——”地一声赞叹,大玉居然会认识那么神奇的人!他自然知道药王是何许人也,药王之后……难怪这姑娘给人如此奇怪之感。传闻药王制药制毒天下无人能出其右,那这看似柔弱的姑娘身上,定有不下十种珍药奇毒!

康琴像看出他在想什么,轻轻抖一下袖子,“我此次出门未携任何□□,玉哥哥武功高强足以自保,公子请宽心。”

圣香听她一口一个“玉哥哥”唤得顺溜,当下心里一阵窃笑,“大玉你还说她不是你旧情人……看她喊你喊得多亲热……”

“你误会了。”两个声音一齐打断他,自然是玉崔嵬和康琴。只是玉崔嵬一脸的满不在乎,康琴却是无奈轻叹。圣香缩了缩脖子,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聿木头,眉娘,你们别躲了,一起进来讨论讨论吧。大玉他说要给我治病——”他居然扯着脖子喊了起来。

门“哐铛”一声开了,聿修负手冷冷踏进屋来,身后施试眉也是一脸严肃,小心翼翼重新掩上门。他两人在门外听得眉头紧皱,玉崔嵬起死回生已够令人诧异,现在居然扯到药王身上去了。

屋里的人倒毫不惊慌。玉崔嵬早知门外有人偷听,康琴自小习医耳力何其好,竟是连门外人的心跳声都听了个清清楚楚。玉崔嵬一个媚眼抛向聿修,深情款款道,“聿大老板好久不见了。”

聿修压根不准备理他,拦下被玉崔嵬顺利激怒的施试眉,跨前一步沉声问那小姑娘,“你要如何救他。”

康琴抬头正视他。聿修不怒,只是很冰冷,可再冰冷的眼神她也不会胆寒。

“我带他回去便是。”她嘴角一扬,笑容里看不到任何情绪。

“不成!”聿修袖子一甩打断她,“圣香只能留在百桃堂。”

“为什么啊……聿木头你让我去嘛……”圣香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活像一只小狗。他对治病倒不抱多大兴趣,只是这百桃堂他住厌了,他想出去玩。聿修淡淡看他一眼,还是摇头,势头却没有先前那么猛了。“你若一定要去,我必然同行。”

“这个恕难答允。”一直安安静静不问便不答的康琴居然立即否定他,她定定望着聿修,语气平淡却不容回绝,“药王山乃隐蔽之地,除了必要,我不能放任何外人靠近。”

聿修“嘿”地一声冷笑,“我若执意一去呢。”

“公子若执意同行,我只能将两人一起拒于门外了。”康琴答得利落。一旁施试眉惊出一头冷汗,这小姑娘竟将人命关天的事视之儿戏,言语中丝毫没有重视性命之意。如此医师……委实可怕。

圣香听康琴这么一说,心知聿修必定有所动摇,赶紧趁火打劫一棒子敲到底,“哇——那可不行!人家还年轻不想那么早死……如果我英年早逝了都是你的错……聿木头你放我去啦——”圣香径自哇哇胡闹,那边聿修眉头越拧越紧,施试眉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康琴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只有一个人还气定神闲团扇轻摇,一脸的风情万种千娇百媚。

“圣香……由我护着便是。”他看了太久的好戏,笑得越发柔情,此话一说倒一时无人信服。聿修冷冷瞪他,森然问,“你拿什么作保。”

玉崔嵬神情蓦地严肃起来,直视他双眼一字一顿地说,“以我玉崔嵬人格担保……”转眼又是柔媚一笑,“当然……你若觉得不够,还有一条不太值钱的命。”他说此话仍旧是笑得轻佻放荡,然而聿修凝视他半响,当真一负手,“我答应便是!”他并不认同这两句话,只是玉崔嵬方才一瞬间的表情让他不自然觉得:这个人定能护住圣香!

圣香“耶——”地一声转头就开始打点行装,动作之麻利让人乍舌!百桃堂没有多少男人穿的衣服,因此他搜刮聿修的。好不容易填出个大箱子,马车已然在大门外备好了。

圣香强迫聿修帮他抬箱子,聿修不但照办,连人都给顺带扔上了马车。手起缰落,马车缓缓前移,聿修突然一声“且住!”,飞身扑上车立于轭后,“给你一个月时间,过了一个月管他是什么山我都照闯不误!”他说完即刻跳下车,玉崔嵬含笑凝他一眼,“驾!”地一声马车扬尘而去。

从汴京到小梅,路途遥遥。

玉崔嵬在前面执缰,圣香就和康琴同坐车内。圣香发现这琴姑娘实如瓷娃娃一般,不推就不会动,不问就不会答,总是静静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她是什么都没有想,可她这副模样一动不动,是人总会以为她在想些什么的。

“死丫头,是大玉让你来救我的?”圣香耐不住无聊,小小声问她。玉崔嵬在帘帐外看不见他们,所以圣香也不想让他听见。

康琴看着他,浅浅一笑点一下头。她从未听人喊过她死丫头,不过她不是很介意。圣香也不知是什么概念,见了二十上下的姑娘都喊人“死丫头”,着实可恶。

圣香看她木纳,又心痒想逗她,故意装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脸,“你知道大玉干嘛让你救我嘛?他动用你的能力来还我人情,你被利用啦。”

圣香说得没错,玉崔嵬的确是动的这个脑筋,康琴耗费“帝麻”救他已属难得,他居然还要求她去救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康琴自然知晓玉崔嵬想法,但见她微笑渐展,笑中总算有了丝暖意,“我知道……他能利用我是信得过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眸色奇异,圣香瞪着她的眼睛,竟好似看出些什么来……他摇摇头,喃喃道,“傻丫头……”坐回自己位上。

马车外玉崔嵬定定坐着,若有所思地望着马背。他耳力极好,圣香一番功夫算是白费了,里头说了些什么,他听得一清二楚。

时已至春,清风中夹着暖意也夹着树叶,不少叶子飘到玉崔嵬身边,落到他迎风飞袂的宽大睡袍上。他拾起一片贴在两瓣薄唇间,轻轻吹了起来。

一时间,山林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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