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福楼”不愧是城北第一大酒楼。平日里就是顾客盈门,再加上今日是花朝节,更是座无虚席。
马秀才牵着小女孩进了酒楼便傻了眼,愣是没瞧见空桌子。
小二忙得晕头转向,两手各端着一只盘子,抹布挂在脖子上,肘弯里还夹着一壶酒,恨不得多出几只手来,看起来像是街头表演杂耍的卖艺人,样子颇为滑稽。
看见又有客人进来,小二习惯性地想要点头哈腰,却苦于手中满是碗碟动弹不得,只得吆喝几声道:“这位大爷——”。叫喝声硬生生地在看见马秀才后收住。口气也变得酸了起来,“这会桌子都满了,你自个瞧瞧哪里还有空位子,与人搭个桌好了。”嘴里这么招呼着,心下却是不平,暗自嘀咕,不晓得这穷秀才是走了什么好运,竟有银子上酒楼吃饭。
这样好的生意,连有钱的大爷都顾不来了,更何况是个穷书生。马秀才倒也识趣,自己找起位子来。倒是那小女孩眼尖,一眼便瞧见靠角落的地方有两张桌子并未坐满。自然,角落里不怎么光亮,客人大多不愿选那位子。
其中一张桌子,坐着一个与马秀才一般年纪的公子。长相普通,五官中没有一处特别俊朗,可是合在一起,却是英气逼人。让人忍不住看多两眼。这公子不止穿着简单,一件白袍,不带任何花样,头发简单的束在脑后。就连口味也是简单的很,面前的空桌上只摆了两碟素菜,一壶清茶。倒是与他的气质颇为相称。一切似乎完美的无可挑剔,只除了——
只见那公子从腰间取出一方白巾,慢条斯理地将杯碟碗盏一一仔细擦拭,虽说举止之间不带半分女气,可这般细致的动作却仍是叫人瞧着别扭。
马秀才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转头看向另一桌。另一张桌子旁坐了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个脸略圆,年纪稍长,一个脸稍方,像是圆脸的手下。二人叫了小半盆的卤牛肉,就着两坛酒,大口大口地吃着。桌上,打横摆着两把明晃晃的大刀,看起来有些拥挤,更有说不出的可怖。
马秀才又是一个冷颤,牵着小女孩向白衣公子那桌走去。
马秀才走到白衣公子身边,有礼地鞠了个躬,道:“酒楼生意旺,已是座无虚席,不知公子是否介意在下同桌用饭?”
秀才到底是秀才,说起话来也尽是读书人的酸味儿。
白衣公子停下筷子,抬头看了马秀才一眼,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小女孩,也不出声,只点了一下头算作答应。
马秀才见状忙拉着小女孩入座,好像生怕那公子反口似的。坐定下来,马秀才才发现那公子身上隐隐有股药味儿,像是悬壶济世的郎中,或是缠绵病榻的久病之人才有的味道。闻起来,让人有些不舒服。
小女孩似乎也嗅到了这味道,小孩子天性单纯直接,只见她用小花袄过长的袖子掩住口鼻,额间两道秀眉钮在一起。
白衣公子却仿若不觉,自顾自地用餐。
掌柜的见小二实在是顾不过来,即便心中有一百个不愿,还是走过来招呼马秀才。生意人怎么都不会和钱过不去。
“不知客官想吃点什么?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山上跑的,凡是叫得出名字的,我这里应有尽有。”掌柜的照例说着套话,脸上却是一脸不耐烦。
马秀才自己并不点菜,而是侧过身问小女孩想吃什么。
小女孩双手撑着脑袋,思索了一阵,软软润润地童音说道:“我想吃豆腐。”
“豆腐?!”马秀才的眼睛瞪得老大,像是被吓倒了。
“豆腐?!”几桌正在用饭的人,停下筷子,窃窃私语起来。
“豆腐?!”邻桌的两个大汉不禁停下了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畅快动作,向这边望过来。
“豆腐?!”掌柜一脸怒气,嗓音高到有几分尖啸,满座不禁打起冷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