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场梦,“哞呜,哞呜”一连串的叫声,却是已经挣脱了锁链的猛豹,站在大费面前。看着它小山样的身躯,大费不禁又感慨一声:真大啊!(《异物志》载:猛豹似熊而体大,毛浅,有光泽,食蛇,食铜铁。)
那猛豹伸出小桌子一般大的舌头亲热地舔了大费几下,登时大费浑身上下再无一处是干的,滴滴嗒嗒地满是口水。
大费生性顽皮豁达,全不以为意,摸摸猛豹的毛,“好猫儿,以后你就归我了!”那猛豹哞呜哞呜几声,前爪伏下,示意大费上去。
当下大费也不客气,飞身跃到猛豹背上。只觉一阵头晕眼花,那猛豹狂奔起来有如风驰电掣,根本不顾有路没路,耳边只听见忽忽风声。他到底是少年心性,不多一会儿已经适应,大觉好玩。前面又是一道陡壁,下面便是深深悬崖,崖口不宽,只有丈余。那猛豹冲悬崖就奔下去,它的爪子就像生了根一般,用力抓住崖壁的怪石,嘴里哞呜连声,不多时四下里已经阴暗下来,多半阳光也照不进这深幽的崖底。
大费感到忽地一顿,猛豹停下来了。它奔腾时凶猛无比,现下蹲在那里动也不动,又变得如同猫儿般乖巧了。
崖底不似下来时那般狭窄,十分空阔,石壁越往上越向一起合拢,底下空间广大,但光线很弱,离得远一些,便看不分明。
忽然有如万马狂飙一样,整个崖底沸腾了。无数只野象好似有追兵般,发狂样地朝这里跑来。发现这边已经是万丈绝壁,再也没路可走,齐齐哀鸣,四下乱蹿,像是寻找出口。大费趴在猛豹背上,觉得心突突地跳得厉害,那野象个个都有猛豹那么大,长长的獠牙在阴暗中闪着寒光,真担心它们发现自己扑上来。
忽然,像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那些巨大的野象全都伏倒在地,浑身筛糠,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随着沙沙沙的声音,一股阴风在崖底旋起,猛豹似乎十分兴奋,站起来又蹲下去,但还是没有动作。
那声音越来越大,好像什么柔软的东西噌过地皮,听来十分诡秘,黑暗中出现了两盏蓝色的大灯笼,大费险些惊呼出声,那是条硕大无比的黑蛇的眼睛,只见它口里吐着黑气,蜿蜒地爬进了象群。
黑蛇长尾一扫,便将近处的野象卷了起来,同时那头暴涨了数倍,像一个黑漆漆的大洞,一口就将那象吞了进去,其它野象更是哆嗦得紧了。
那大蛇吞下象后不慌不忙地将身子弓弓缩缩,“噗”地吐出一堆东西来,居然便是那象的骨骼,喀拉拉地落在远处,紧接着它长尾一扫,又依样吞吃了另外一只。如此往复,连吃掉了七八只方罢。
大费惊骇不已,这样吃法,难怪生得那般大了。黑蛇吐出最后一具野象的尸骨,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猛豹却哞呜一声,跳将起来。
大费没留神被猛豹放到地上,正错愕间,那家伙却乍开全身的金毛,对着大蛇迎了上去。
其它侥幸得命的野象早屁滚尿流,跑了个干净。
大蛇吃得满意,估计正打算休息一下,却冒出这个不速之客,极是恼火,咝咝地吐着分叉的舌头,身子盘成高高的一堆。
大费仔细打量那蛇,身上还有着一圈圈、一条条不规则的花纹,硕大的脸上,一条宽宽的菱形白纹从鼻洞贯穿额顶伸向脖颈,那舌信红得似火。真是不看还可,越看越凶恶!大费猛然顿悟自己竟可以暗中视物,不禁又是一喜,忙凝神看去。
猛豹竟似完全不将对手放在眼里,左蹦右跳,那大蛇的头便随着它不停地转换方向,不长时间动作就明显慢了。大费心里明白,它刚刚吃下去的那些野象一时半会决计消化不完,肚子都比平时粗了不知多少倍,行动想当然计受影响。
大蛇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忽地身子挺起,大嘴又变做黑洞那么大,咝咝地冒着黑气,对猛豹直冲过去。那家伙居然躲都没躲,就把头送进了敌人口中。
大费急得不行,抓起手边大石头,对那蛇头就狠砸过去,却如砸到了更大更坚硬的石头上,自己丢过去的石头居然碎了。刚才真气几乎用尽,并未恢复,完全脱力了。
大费暗骂道:你娘个贼不偷偷地,心里却吃惊不小。便从腰间掏出短匕,冲大蛇刺去。人还未到跟前,那蛇忽地摔向一边,猛豹湿乎乎的头拔了出来,嘴里还嚼着什么,那蛇在地上扭来扭去,似是极为痛苦。
原来刚才猛豹将黑蛇的肠子心脏舌头全拉出来吃下肚去了,又上去几口,咔嚓咔嚓,把蛇头给咬下来,血淋淋地,风卷残云地吞下肚子。然后才不慌不忙,利爪将那大蛇的皮用力划开,中间露出白花花的肉,哞呜哞呜吃得甚为香甜。末了,大概想到什么,爪子一抖,一大块蛇肉掉在大费脚前,似是欲与他分享。
大费禁不住笑起来,这家伙倒是很有良心,哥俩好啊。准备用衣襟包起来,发现上面还有个黑糊糊的东西,腥气扑鼻,也看不清楚,遂一道包了。
那蛇身躯极其庞大,猛豹这一通海吃啊,把大费吃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想它跟着黑衣女子囚禁了数百年,怕是一顿饱饭也没吃过哩。干脆坐下,等猛豹吃个痛快。
终于吃得干干净净,时间也不早了,一人一兽又向上奔去,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大费骑在猛豹背上,嘴里“吆吼吼”地放声喊着,十分快活!
整个乾味山其时到处都撒满了落日的余晖,笼罩了不知多少年的黑暗褪去了,原来那些景物都消失不见,山上除了稀少的苔藓地衣之外别无生灵,安安静静的,土色枯焦,看上去惨不忍睹。
大费心想这就如人生了大病一般,恢复起来需要一段时间。一口气跑到山岗上,翻过去就可以下山了。
到了山岗上,大费不禁傻了眼。
四面全都是水,恣肆汪洋,少说也有千里。远远地有个小小的黑点,正奋力朝自己飞来。集中精神看去,却是大雕儿。明明是与自己一同来的,须臾竟分开了这么远。想来一定是自己打开了链条,破坏了某种禁制,这座山才恢复旧观。
大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肚子咕噜叫了几声,他拍拍肚皮,碰到了一堆软软的东西,蝌蚪文书。
字又隐去不见,大费心里明白自己现在有了双鬼眼,什么都能瞧见,这上头不知是什么东西,以后有时间慢慢研究。当下是赶紧解决肚皮问题。
四下看了好久,大费非常遗憾地叹口气,根本就没有生命的迹象,安静得可怕。这些年来黑暗的控制,长腿的都跑光了!
最后大费把目光落到了衣襟兜着的大块蛇肉上,就是它了!大费运起□□,生起火,把蛇肉架好,烧啥呢?猛豹早用长尾拢过来一堆乱石,“猫儿,你不会让老大我烧石头吧?”话音刚落,猛豹大嘴一哈,“忽”地大团火便抛到石头上,毕毕剥剥地着起来,夹着石头不断烧炸的声音,听着叫人牙酸。
肚子第一,民以食为天,仓廪足而知礼仪,大费嘴里嘟哝一堆乱七八糟的,把蛇肉烤起来。那白生生的肉上面还连着个绿色的东西,比拳头要大些,闻上去一股苦味,估计是蛇胆。
猛豹看看大费,又冲蛇胆哞呜哞呜地叫两声,显然是让大费吃下去。大费皱着眉头:“可以不吃吗?”猛豹已经把大爪子拍向蛇肉了,大费连忙告停,“我吃,我吃。”抽出匕首,切成几块吞下去。
“天,真苦!”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大费调动真元,压住胃的翻涌,终于吃完了。这苦不溜丢的东西下肚,浑身倒生出力气来,轻轻一比手指,真元便悄然涌出来,不但疲倦一扫而光,似乎比以前还要丰沛。
大费高兴之余,不禁拍拍猛豹毛腿——够不到脑袋——表示感谢。不长时间,蛇肉发出香气,脂香四溢,那黄澄澄的油滴入火中便会溅起很高火花,大费将火堆移开,与蛇胆相比,蛇肉的味道要令人满意得多,大费直吃得舌头都要掉下去了,连猛豹也在旁边哞呜哞呜地叫唤。
当下吃饱了,一人一兽,倒在地上,黑甜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