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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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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晴风歇,一夜春威折。脉脉花疏天淡,云来去,数枝雪。

胜绝,愁亦绝,此情谁共说。惟有两行低雁,知人倚画楼月。

——范成大《霜天晓角》

迷蝶十岁了,少了七岁时的稚气天真,却多了抹早熟哀怨,十岁的她已是个美人胚子,那弯弯的柳叶眉下,两潭水汪汪的明眸,常常波潋闪烁,充满幽怨,小巧的俏鼻下是一张红艳欲滴的樱桃小嘴,再加上她那清脆悦耳的声音,这样美丽的她,由于常常沉浸在自哀自怜的情绪中,不经意间释放的美丽哀愁常常迷住了各位来观中上香祈祷许愿的香客,于是,“清真观”中有个绝美小尼姑的消息慢慢传了开来,传遍了全城。

迷蝶更是聪慧的,这三年间,她不仅阅览了所有佛经,还把观中藏经阁中的书看了一遍,并将无怨师太的“素心剑法”学到手。她发现她右手使剑已是比师姐们厉害了,但一换到左手,不论什么剑法,她看一遍就会使,而且还比原来的厉害好几倍!

这天,凄艳的夕阳终于不甘地沉了下去,徒留满天晚霞,炫耀夺目,显示着它最后的辉煌。

一天又过去了,虽然她早已知道孟寒月不会来接她,要来早就来了,又何必等到现在?但她仍会禁不住盼望,但每天却重复的失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把她满腔的热切期盼都浇熄了。

她叹了口气,天色已晚,不会再有人来上香了,遂准备起身关门回房休息时,突然传来一阵紧接一阵的唤声。

“喂——小师太,等一等我——。”

孟迷蝶停下了身子,欲不理他,哪知他却又道:“小师太,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孟迷蝶终于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青衣男子,二十岁不到的样子,正值青春年少,长得倒挺俊逸潇洒,但似乎潇洒过了头,一身青衣已破烂不成样子,却又笑得一脸的痞样,一点也不正经。

“小师太,在下柳逸飞,杨柳的柳,飘逸的逸,飞翔的飞。”

青衣男子柳逸飞一撩衣服前襟,作揖道,哪知前襟不给他面子,硬是不合作,经他这一撩,竟飘飘然飞到地上安息了。

柳逸飞眨眨眼,看着地上的前襟,太不像话了吧,亏他以前如此钟爱这件青衣,常穿着它四处亮相,与它一起出生入死,还以为他俩是好兄弟,哪知紧要关头它竟弃他而去,让他在漂亮小尼姑面前出丑?

孟迷蝶见那人还在以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地上那一方前襟发呆,猜想这人穿得破破烂烂的,可能是个乞丐,于是进观去盛了一碗饭递到他面前,道:“给你,吃完就走吧,这里不能收留男子。”

柳逸飞再度眨眨眼,看着那碗饭,再看向孟迷蝶,不会吧,竟然以为他是要饭的,他哪里像了?想他堂堂一绝世大俊男,只不过衣服破了一点点,竟会沦落为乞丐?岂有此理!

“你到底要不要?”迷蝶不耐地询问,天色已不早,再不关观门,就要受责罚了。

柳逸飞看了那碗饭一眼,原想撑出一副男子汉大丈夫不食嗟来之食的硬汉形象,但肚子却不合作地咕咕叫,唉!想他年方二十,满怀希望出道江湖,准备混个“轰动武林,惊动万教”的大名声,哪知时不予他,他这出道十天来,只有前两天还像个人样,一副英俊侠少的模样,但在第三天他拿了一部分银子救济了几个乞丐后,他剩下的盘缠也就不翼而飞,被梁上君子给偷走了。

于是,他从此过起拉了有一餐没一餐的凄苦日子,真搞不懂那么多的江湖人士,他们的生活费用倒底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他们混得开开心心,而他却混得凄凄惨惨?

唉,他已饿了三天了,看着那碗饭,实在是诱人啊,可是男子汉要有骨气,不能受利诱!

“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我可要扔掉了!”孟迷蝶说着作势要扔。

“别——”

柳逸飞赶紧上前夺下碗,转过身,背对着她,狂吃起来。紧要关头,可是肚子最大,再说,叫他怎么忍心让她白白糟蹋了这碗香喷喷的白米饭呢!

他三两口就扒完了饭,顺便将碗再舔了一遍,然后才依依不舍地将碗递向后面,道:“喏,我吃完了,拿去吧!”

可是,良久,没人回话,他狐疑地转身望去,身后除了紧闭的观门,别无一人,咦?那个美貌小师太何时进去了?

孟迷蝶坐在窗边,望着夜空中的那一轮明月,痴痴出神,月亮是寂寞的吧,虽然身旁伴着那么多的星星,但却没有一颗能与它争辉,所以它只能每晚都如此清冷地洒着光辉,淡淡地,幽幽地,看尽人间百态。

此时此刻,不知寒月叔叔在做什么?他还记得她这个蝶儿吗?抑或是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或许刚开始她会怨他,恨他,因为他的不守信,但在长时间后,她却又无法怨他恨他了,毕竟他是今生对她第一个好的人,不仅把她从妓院救出来,还为她疗伤,陪她游玩作伴,最后就算他要走了,也为她安排了一处好地方,可以让她衣食无忧,并能接受良好的教育,她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就因为他不守信用没来接她?

她又叹了口气,抬头又要望向明月,却在抬眼间,似乎瞥到一条黑影一闪而过,她心头一惊,有人?是谁那么大胆竟敢闯进观中来?

迷蝶忙起身,拿起搁在桌上的宝剑,转身要追出去,却在转身后呆住了。

在窗口,不知何时竟站,不,应该是蹲着一个人,他蹲在窗台上,一手还拿着一只碗,一身破破烂烂的青衣,赫然就是刚刚她施舍过的乞丐。怎么,他还在?难道是嫌不够还要?但他是如何进到观里来的?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后的窗台上?

“小师太,咱们又见面了。”柳逸飞扬起空着的那只手打招呼。

“你来干什么?”

“我来还碗的,我在此严重申明,我可不时乞丐哟!”他非常的一本正经。

“噢。”

迷蝶应了一声,接过他递来的碗,放在桌上,道:“你还有什么事?”

“这个,这个,说来就有点难以启齿……”

柳逸飞搓着双手,非常不好意思地道:“你也知道嘛,出门在外,难免有遭人陷害落难的时候,而这时若没有兄弟朋友帮忙实在是一件很惨的事,更何况这个倒霉人不仅身无分文,一无去处,举目无亲,更要遭到他人虐待及欺凌嘲讽,实在是惨无人道啊——”

“说重点。”孟迷蝶挥挥手阻断了他的长篇演讲。

“我想借住在这。”最后目的总算说出。

“不行,观中全是女子,不便留宿男客,你去别的地方投宿。”迷蝶说着作势要关窗,却被柳逸飞给挡住。

“小师太,别太绝情嘛!你与我有赠饭之谊,有谊就是友谊嘛,友谊就意味着我们是朋友哦,你又岂能眼睁睁看你的好友露宿荒山野地?”柳逸飞可怜兮兮地道,末了还作了一个害怕发抖的举动。

“谁跟你是朋友了?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柳逸飞。”

“刘一肥?”她在旁用笔写下问他。

他看了差点吐血,一把抢过毛笔,沾了墨汁写下“柳逸飞”三个字,指着它们道:“‘柳’是杨柳的‘柳’,显得诗情画意,不像那个‘刘’俗气;‘逸’是飘逸的‘逸’,显得高雅而有气质,不像‘一’那样,一看就知道是没学问而又爱钱的穷鬼取的名字;‘飞’是飞翔的‘飞’,显示出我高尚而远大的志向,不像‘肥’那样一看就不符合我形象。”

“不符合你形象?“

“对啊,你看,我‘肥’吗?”柳逸飞刻意挺直身子,问她。

她抬眼看了他一下,道:“是不‘肥’。”

他大概与寒月叔叔差不多高,颀长俊瘦,若打扮整洁干净点,肯定能讨姑娘家欢心。

“当然。”

柳逸飞骄傲地仰起头,虽说这不肥是因为他经常吃不饱饿出来的,但他起码也算成功了,虽然这个代价,这个过程是很令人痛苦的。

“那么你答应让我住下了?”柳逸飞开心地问。

“哪有?你肥不肥与你住不住下又没有什么关系。”

孟迷蝶如实说着,但是见他迅速失去生气的脸也心觉不忍。

“这么说,我还是要露宿荒郊野外,以大地为床,以天空为被,与豺狼虎豹作伴,与秃鹫老鹰谈天了。”

柳逸飞边说边假装认命,头越垂越低,但在眼角余稍又偷偷盯着她的反应。

“这——”

孟迷蝶觉得自己似乎太过残忍,把一个人深更半夜的赶到外面去,要是出了事岂不是罪过?

“我看,我还是出去算了,你不用为难了,假如你明天早上起来在门外找不到我或只找到我的衣服的话,请不要悲伤,朋友,那就说明我已挣脱了这俗世的烦恼,早登西方极乐去了。”柳逸飞说着转身欲走,可那个脚步却比乌龟还慢。

“别——”

孟迷蝶赶紧叫住他,道:“你可以睡在柴房,但你必须在明天早上五更以前就先离开,以免被我师姐师妹们发现。”

“谢谢,谢谢,小师太,你真是大慈大悲观士音菩萨,将来在佛门中一定前途无量,大放异彩。”

“谁说我是尼姑来着?”迷蝶讶异地问他,听他老是师太师太地叫,总觉得怪异。

“你不是尼姑?”柳逸飞瞪大了眼睛怪叫。

“我本来就不是,谁说我是尼姑了?我只是寄住在观中,并没出家。”

“什么?”

柳逸飞这回惊得连下巴也忘了合上,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原来她也只是个寄宿的,亏他刚才还为了住下又骗又拐的,原来都白费了,他根本就可以不用问她的。

“你用不着这么惊讶吧!”迷蝶怀疑地道。

“那么小妹妹,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柳逸飞转眼一换,又变成了一副骗小孩的嘴脸。

“师姐、师父都叫我小蝶,今年十岁了,你问这个来做什么?”迷蝶不高兴地问他。

“小蝶,现在我们知道彼此的名字,就是朋友了,朋友有通财之谊,但我知道你年纪还小,无法赚钱,因此只要你明天再送饭给我就行了,小蝶,再见,柳哥哥去也。”柳逸飞说着挥挥手,向窗外一跃,不见了踪影。

迷蝶赶到窗口,却只见到漆黑的夜空与一轮圆月,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梦一场,现在又恢复了以往的安宁平静。

但是迷蝶却扬起了嘴角,柳逸飞,一个怪怪的人,不过很好玩!

一大清早,迷蝶还在梦中,就被一个高声尖叫给吵醒了,她有些纳闷地起床朝声音来源处走去,许多师姐妹也在往那个方向跑,但她越走越心惊,怎么,好像,可能,那是柴房!

果然,当她挤进一大群尼姑兵的最中央,就看到五师妹还哭哭啼啼的,而那个柳逸飞则站在那里挂着个苦瓜脸,任四周的尼姑们指指点点。

孟迷蝶走过去,问五师妹道:“发生什么事了,五师妹?”

“淫贼,淫贼!”

五师妹不作答,只是边哭边说着这两个字。

柳逸飞一见到她,立刻松了口气,拉住她,道:“小蝶,你来的正好,你看看我,我像一个欲求不满的淫贼吗?”

孟迷蝶从上到下看了他一遍,零零乱乱,没了前襟,以至于袒胸露腹的样子,头发散乱,上面还插了根稻草,双眼因被人吵醒而充满了血丝,实在实在是很像很像一个淫贼!

孟迷蝶微点了下头,柳逸飞惊得大叫:“什么?我哪里像了?像我这样一位俊逸潇洒、风流倜傥的青年侠少,像是个‘淫贼’吗?”

孟迷蝶听到旁边有人偷笑,有人干脆转身呕吐,唉!这个柳逸飞,都到这时候了还要耍宝!

“五师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孟迷蝶转身问尤自哭啼不休的泪人儿,她知道要从柳逸飞那里问出真相,不知要到哪年哪月。

“今早,轮到我和六师妹、七师妹一起烧早饭,我到柴房中拿些干柴,哪知哪知……”五师妹似是想起伤心处,又哭起来,并倒入迷蝶怀中。

迷蝶只有十岁,但进门早,晚她几年进入师门的几个师妹都比她大了五六岁,而这个五师妹正好十六岁芳龄,此时却由一个十岁小女孩抱着安慰,这在柳逸飞眼中实在是非常怪异不搭调,好像角色互换了一样。

“好了,好了,别难过,先告诉大家,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孟迷蝶劝诱着,她可不希望事情再闹下去了,否则惊动了师父,那可就糟了。

“我进入柴房,抱起一捆稻草就要走,哪知那捆稻草重的吓死人,我觉得奇怪,拨开一看,里面竟有一个大男人,他,就是他!”五师妹情绪激动地指着柳逸飞大叫。

“好,好,好,我们知道了,那接下来呢?”迷蝶耐心地循循善诱。

“我吓得尖声惊叫,结果他醒来了,见了我,竟,竟,竟……嗝……”五师妹说到这里竟开始打起嗝来了,一旁的师姐妹们全盯着她,实在是紧要关头啊。

“竟用手……嗝……捂住了……嗝……我的嘴,……嗝……我害怕……嗝……了,想要……嗝……拔剑刺……嗝……他,他就……嗝……用另一……嗝……只手反……嗝……剪我双……嗝……手,还在……嗝……我耳边……嗝……说不准……嗝……我尖叫,……嗝……吵了他……嗝……睡觉的……嗝……雅兴,然……嗝……后你们……嗝……就来了,……嗝……讲完了。”

呼——,好累!迷蝶认为这是她第一次听人说话听得这么累的,好辛苦,不过,那个五师妹也挺厉害的,每讲三个字就打一次嗝,标准得连神仙都得佩服,她还是第一次见人打嗝打成这样的。

她斜眼看过去,只见那个从不正经的柳逸飞此刻正捂着嘴憋笑憋得好辛苦,若不是顾着人家姑娘的面子,他可能早就笑得趴到地上去了。

“好了好了,真相大白了,五师妹,其实他不是淫贼,他只是一个可怜的乞丐,我昨晚见他没地方睡,所以才让他在柴房睡一晚的,你误会他了。”

孟迷蝶解释道,柳逸飞一听她又称他为乞丐,正要抗议,却让迷蝶一个手势压住了。

“是这样……嗝……吗?那我……嗝……真的很……嗝……抱歉,我……嗝……误会你……嗝……了,对不……嗝……起……”

“好了,好了,五师妹你别说了,你快和六师妹、七师妹煮饭去,再晚就赶不上用早餐的时间了。”

孟迷蝶不忍见她说得如此辛苦,干脆先要她去办事,然后又对周围的师姐妹们道:“你们也快去做早课,待会儿师父要是没看到你们,会以为你们在偷懒。”

经她这一说,柴房门口刹时走得只剩下孟迷蝶和柳逸飞两人。

柳逸飞一见人都走光了,立刻放开手,哈哈大笑,边笑边拍胸,道:“小蝶,你这个五师妹可真是个活宝,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想出家,原来寺庙里也可以这么好玩的!”

“你别瞎说!”

孟迷蝶一腿横扫过去,道:“我不是要你早点走吗?你怎么还在这里?还闹出这么大的事来?讨打!”

柳逸飞险险避了过去,一边躲着她的追杀,一边道:“小蝶,冤枉啊!昨晚和你聊得太晚,让我睡眠不足,你也知道,睡眠不足是美容的天敌,我为了我俊美的容颜,所以决定再补睡一个美容觉,我还特地钻进稻草堆里去睡。哪知人要倒霉起来还真是没话说的,那么多堆稻草不抱,你五师妹偏偏就抱起有我在的那一堆,事后还用那种会连鬼都吵得醒的尖叫声叫我,我还特地阻住她继续发出可怕的声音,并准备开溜时,你们就赶到了,这也不能怪我一人吧。”

孟迷蝶不说话,只是一心一意地要逼他出手,想试试他的功夫如何,但他却只是一味地闪躲,根本不肯还手。

孟迷蝶见了,一咬牙,“嗖”得抽出长剑刺向他,他一见,察觉情势不对,竟一个翻身,跃上了屋檐,对着她道:“小蝶,你功夫厉害,我打不过你,我走了,谢谢你的帮助,再见了!”

“喂——”孟迷蝶想叫住他,但他早已逃得无影无踪,气得她只得一个人练起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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