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文大怒,一掌打飞回报的小教徒。
“谁?!谁有如此大的胆子?!”
“属下听四护法当时说过……”另一个小教徒抖着声回答
“说什么?”
“幻……幻剑……”
白柳文两眼一眯,“是她?”
“好,很好。”小教主从教座上走下来,“四护法死得好,死得是时候。”
“什么意思?”白柳文好佩服这小女孩的冷血,不仅命令自己亲姐姐杀心爱的人,听到亲哥哥死了也不伤心,还拍手叫好!
“阴歆不是他们正道羿轲的女儿么?她杀了我四护法,我教不该报仇么?”她笑道,“祆教称霸的时候到了。”
“教主的意思……”白柳文本不服这小妮子的,但是她的阴谋,又是比他这老大人还要狠。
“舅舅在的话,也该这么做的吧?”宁语玑玩把着发须,笑着。
“好!好极!好极!!”连国华大喜,“语玑果真是本国舅的好外甥。”接到来报,他乐极,“宁祈死得虽冤,却是祆教的头号功臣,至于宁天夏,现在真是用人之际,切不可让她闲着,等以后再收拾她。把那羿寒抓了,就不怕那丫头不听话。”
身边的信使也赶忙记下,好回去答复。
“还有,一定要先毁了阴庄。连国舅冷声道。前段日子,月神来刺,险些没了小命。还好他养的不是一群废物,几番下来,总算让月神暂时放弃。
“是。”
阿歆试图拿起筷子,经过一番努力,筷子是在手上了,却在夹菜时,连同菜一起掉地。
她望着她的右手,发呆。
她竟然连一双筷子都拿不起!不用大夫她也知道她的右手废到什么程度。别说拿剑了,就是拿筷子都成了问题。
断了经脉了吧?这回可好了,就算阴容封锁了这件事,她也……无法空拿着剑去唬人了。
“小小姐!”蓝幽儿急步走来,放下手中的脸盆,换了双筷子,端起饭碗,边夹菜边道:“说好在医治期间不能动手的,不然这手可真的废了小小姐,蓝幽儿说过照顾不得。”
这小丫头总说要与自己共患难,这回真的了。阿歆看着她。
“小小姐吃啊,这可全是您爱吃的呀,凉了就不好吃了。”她把才放到阿歆的嘴边。
“幽儿……”阿歆吃下一口,“你说我这手还能好吗?”
“当然了,庄主可请了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好的药啊!”
“最好的大夫……”全是庸医,几天了她的手只能动。
“小小姐你不能灰心啊。”蓝幽儿说道,“如果连小小姐自己都灰心了,就算是再好的大夫再好的药也无能为力啊!”
灰心?她有吗?好像吧,她是幻剑比生命还要重要,如今却练不着了,她能不灰心,能不死心吗?
就算再好的大夫再好的医药也无能为力……是啊,当时她也往鬼门关走了一趟,没死成不就是不想死吗?
她该配合大夫的,配合医药的。
阴容来到阿歆的房间,阿歆已经可以稳拿筷子夹菜了。
“阿歆……”阴容激动,她走过去,握住她的右手,“你可以夹菜了?!”
“前两天便可以了,现在还可以端菜碟了。”她也高兴。她才深深地体会,凡事关键只是想与不想。
“真的吗?”阴容差点落泪,“娘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不是的,阴庄是阿歆的家啊!”
“是呀庄主,”蓝幽儿插话,“刚来的时候,小小姐都不被大家认可,可是现在大家都很感激小小姐呢!”
“对了,阳弘伦呢?”对于阳弘伦,阿歆很愧疚。于是留他下来养伤。
“我去找他。“蓝幽儿快乐的在离开。
与阿歆一起看着蓝幽儿走出去,阴容道:“阿歆,娘会找到叶神医来给你医治,让你重新拿起剑。”
“娘想让我再使幻剑?”阿歆反问,“这样不好吗?我的手废了,没人再会使幻剑了,幻剑里的秘密也永远没人知道。”
“你舍得你爹留给你的唯一东西?”
阿歆看了好一会阴容,才道,“娘是想要幻剑里的宝藏?”
“阿歆……”阴容无言以对。但,她的确想要。阴容要养这么多的人,光采玉是不够的。而且,座山会吃空。“阴庄需要……”
“…娘…”阿歆想了一会,又道,“幻剑是爹的,爹的东西也是娘的。幻剑…我恐怕再也练不了了……但是我会把幻剑剑谱给娘和玥姐姐……”
阴容疑惑地看着阿歆,“你怎么……”
“娘,我只想知道,月神是不是玥姐姐,玥姐姐又是谁?”这个问题纠缠了她好久,今天终于找到机会问了,“她真的是我的姐姐吗?”
该来的还是来了。阴容没有办法再继续隐瞒下去,她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才决定正面这个问题,“是。”
“亲姐姐?”阿歆又问。
“亲姐姐。”
阿歆全身僵硬,“是爹爹和娘的?”
“是。”
轰——
阿歆脑袋蓦然一篇空白,只知道还有一个问题,“那,我呢?”她知道,她爹向日只有一个女儿,她一直以为就是她自己。可现在却不是她。那她是谁?她是谁?“我是谁?是娘的女儿还是娘捡来的?”忽然觉得她又是一个人,无亲无故的一个人。原来她从小的感觉就这么准。
“不,你是娘的女儿,亲生女儿!”阴容道。
“你骗我!”阿歆不会相信,怎么可能还是娘的女儿。她的爹爹和娘亲只有一个女儿,就是月神。
“娘没骗你。就算娘欺骗所有的人也不会骗你!”阴容激动,“你是我的女儿,你是娘心头的一块肉啊!”
“那我爹呢?”她不可能没有爹吧?
“你爹……你爹……”阴容吞吐着,终于还是说了,“就是养育你十三年的,羿轲。”
再大的惊奇也莫过于此了。
“叔叔?!…怎么……怎么可能?”羿轲疼她胜过小公子她知道,但那是对兄弟的遗孤的一种关心照顾,决不是父爱。“你又骗我。若是叔叔,他为什么不承认?还是他不知道?”
“他知道,早就知道了。但是不能承认。”
“为什么?”羿轲是她的亲爹她尚未接受得了,现在又说没办法承认,她更是无法理解。
“就算他不在乎个人呢名誉,那羿墨廷呢?”阴容道,“试问,正道的羿墨廷与我这邪门歪道的阴庄混在一起,江湖武林怎么看?我阴庄到不在乎这些,可是羿墨廷呢?羿轲能不顾么?”
“这不是真的。”阿歆最讨厌欺骗与隐瞒了。
“当年……”为了证明事实,阴容只好说出真相。
“你不能认他,就算要认也能只有你们两个的情况下。”不能光明正大的喊。她知道很痛苦,但是不得不……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阿歆冲出房门。
“阿歆——”
“小小姐——”
两人欲要追出去,却让阴容拦下。
“让她去吧!她一时半刻也接受不了。”阴容走过去,看着他们,“你们听了多少?又知道多少?”
“蓝幽儿什么也不知道。”幽儿机敏地回答。
“没想到阿歆是羿三爷的私生女。”阳弘伦则坦白。
幽儿看见庄主冷眼盯着阳弘伦,便推了他一把。
“前辈,纸是包不住火的。但是事关阿歆,你让我不说我就保密。”阳弘伦又道。
“也罢,既然阿歆信你,那我也试着信你。”
“多谢前辈。”
她哪里想过教导她的叔叔会是她的亲爹,就是幻想过也只是一小小会儿。因为她有爹的,只是死得早。就算死得早,但她也有啊!哪里想过是爹的不是爹,不是爹的却是亲爹。
其实,羿轲是她亲爹不是很好吗?有一个那么好的爹爹,她该高兴才是。可是她就是难以接受,虽然她很想接受。
“小姐还是不愿吃吗?”阴容来到阿歆的房前,却见蓝幽儿端着饭菜出来。
“是的庄主。”蓝幽儿回望房间,幽幽说道:“小小姐一整天不吃不喝地就在里边发呆,还让人心疼。”
“你先下去吧。记得把吃的热热再送来搁着。”阴容吩咐。
“是。”
蓝幽儿下去后,阴容才想进去看看阿歆,却被阳弘伦喊住了。
“庄主——”阳弘伦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阴容望了两眼阳弘伦,知道他的真诚,更知道他的身份,便点头。向日的仇,她理应杀了仇人的全家的,正是阳竞天这几年来的表现,以及与阿歆深交才放过阳府一干人等。她不想让阿歆为难。
江湖上称她为阴冷美女,其实有虚有实,毕竟她出身阴庄,多少有些残忍的手法,但爱上向日之后她便改变许多了,而现,却又因爱而变得残忍。
归根究底,阴容便是个因爱而疯狂的女人。
“说,什么事?”阴容事先开口。
“那好,我便打开天窗说亮话。”阳弘伦笑道,“我上阴庄的目的有两个,一是看阿歆……”
“二是为了你父亲?”
“庄主果然聪明。”
“阳弘伦别以为阴庄尊你为客,你便有说话的权利。”阴容道,“我不杀你还留你做客,都是为了阿歆。你父亲阳竞天所做的,我阴容定会讨回来!”留他作客,是让他陪阿歆。
“庄主也应该知道晚辈的父亲这些年来在赎罪。”
“那又怎样?人死了才来赎罪有用吗?”阴容尖锐地反问。
“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爹?”阳弘伦从未如此认真。
阴容看了他半响,缓缓开口,“不可能。”
“我已经够仁慈了。我本该杀你全家,如不是阿歆,你还有机会在这里与我谈判吗?”
“那你就杀了我放了我爹吧!”这样极端的想法,阳弘伦竟想得出来,“父债子还。”
“好一个父债子还!”阴容笑道,“我不会杀你,我只要阳竞天的命。”杀了他,她如何向阿歆解释?她一字一句的说。
阳弘伦犹豫了一会,还是敲响了阿歆的房门。里面没有回应,他只好推门进入。
“阿歆……”阳弘伦看见她静静坐在桌前,便走过去哄道:“今天天气很好,听玉山顶的姐姐们说后山开满了好多的春花,我们去看看?”
阿歆缓缓抬起眼看着他,对于他的提议,若是以前的她,她会马上点头答应,然后拉上他往后山跑,可现在——
“花开了还会谢,我不去。”
“那今天的阳光不错,我没到外边走走晒晒太阳?”
阿歆又看来一会房门外,“太阳快下山了,不去。”
“阿歆……”阳弘伦给她夹菜,“那吃点东西吧。今天的菜特别可口。”
“菜凉了。”阿歆不想理会他。
“……”阳弘伦叹了一口气,正视她,也要她正视自己,“阿歆,花谢了还会开,太阳下山了明天照样升起来,菜凉了可以再热。你以前不会这么看待事物的。”
“以前……”阿歆找不回来,“以前我怎样?我是谁我都不知道,我以前又怎样?”
“以前的阿歆爱热闹,爱闯江湖,爱说话,爱广交朋友……”阳弘伦如数家珍,“勇敢善良天真活泼,而不是现在——孤寂落寞不说话不吃饭不理人……”
“那我是谁?我到底是谁?”她很认真地问道。
“阿歆,你是阿歆,我第一次见到的阿歆,天不怕地不怕的阿歆,正义的‘暗夜精灵’。”
“我是吗?”
“当然。”
“可是我是个废人了。我拿不起玄青,练不了幻剑,爹留给我的唯一东西……爹……”阿歆黯然,“可是爹…不是爹……”
“阿歆,”阳弘伦拍了拍她,“小时候,我娘死了我也很难过,整天在娘的房里闹脾气,也像你一样不吃东西不见人,我以为娘出远门了,没多久就会回来,。可是我等了好久,娘都没有回来,我这才清醒娘永远离开我和爹了。我把自己关起来,在黑屋子里整整半个月,又是大发脾气于是摔家里的东西,再之后,我便努力习武,娘希望我快乐,我便要快乐……”
“可是……有的没的怎么一样?”阿歆开始抽泣。
“怎么不一样?!我娘死了我都过来了,你多了个爹,该是欢欢喜喜的才对!”阳弘伦看着阿歆抽泣,温柔道,“只是需要些时日罢了,谁都一样的。”太好了,这妮子总算开始放开了。
“其实,叔叔是我的亲爹我好高兴的,”阿歆哭着说,“可是…可是这么一来,我不是爹的女儿了,好像我背叛爹一样,我就好难过。”
“傻瓜!”阳弘伦笑道,拥她入怀,轻轻地拍打她的背,“你爹有他的亲女儿啊,加上你这么爱他,哪里是背叛了?”阳弘伦从来不知道他这么会哄女孩子。
“呜~~~”阿歆变相小孩子一般陶陶大哭,把阳弘伦的衣裳哭得一大片一大片,“为什么在你面前我可以哭得那么丑?!!”
阳弘伦差点笑翻。
“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湿了。”她真的很抱歉,也真的很感激他。
“没关系,你帮我洗就好了。”阳弘伦道。
阿歆望着他,阳弘伦永远是阳弘伦,总能让她开怀大笑大哭,事后还不适时机的讨便宜。她怎么就能在他的面前无所顾忌?连大哥也不曾啊!
“好。”
阿歆轻快地回答倒把阳弘伦吓了一跳,看着阿歆如此看他,他摇醒她,“怎么,爱上我了?所以愿意为我洗衣服?”
阿歆嗤笑,“是呀,你要不要娶我这废人?”
“好!”阳弘伦道,“如果你半年后还是没有人要的废人,我便真娶了你,到时你反悔也没用。”他颇为认真。
阿歆笑着:“那真是好,有归宿了。”
“我认真的。”阳弘伦打醒她。
“我也认真的。”阿歆抚了抚额头,“明植羽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会哄我,也不会逗我,更不会开导我,只会欺骗我,逼我,耍我。救我性命了不起啊?我也救过他的命啊!连承认的话都不敢说的胆小鬼,比你阳弘伦差远了!”她叫道。
阳弘伦静静地笑着听她诉说。这丫头还说认真的,骗谁啊?
“哦,对了!阳弘伦,”阿歆忽然想起一件事,“你爹怎样了?”真该死,阳弘伦在阴庄住了几天才想起这件事。
“他很好,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了。”
“那景丰大哥和杜姐姐呢?”
“他们陪着我爹。”要说吗?要告诉她吗?还是不要吧。这件事根本不关阿歆的事,把阿歆拉进来只会为难她。
“哦,是该保护你爹。”阿歆点头,“到底谁能伤得了你爹啊?我记得明植羽也没那么容易伤得了你爹的。”
阳弘伦暗笑。还说明植羽不好,又提及他了吧!
“小小姐——”蓝幽儿冲进来,“出大事了,羿墨廷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阿歆顿时忘了刚才所有,急声问道,“羿墨廷怎么了?”
“大…大公子他……”
“大哥他怎么了?!”阿歆用力握着蓝幽儿的肩。
“阿歆,等蓝幽儿说完。”阳弘伦上前拦住她。
“大公子浑身是伤地回来……昏迷了好几天也不见醒。”蓝幽儿难过地说。
“怎么会?!”一个月不见而已,怎么会……
“三夜说后来那个宁天夏的女人也来了,照顾着大公子。”蓝幽儿一直与羿墨廷保持着联系。
“宁天夏?”她记得那个女子。但是她不管是谁,她都要回去,“幽儿,去收拾东西,我要会羿墨廷。”
“哦!”幽儿转身离开。
阳弘伦在阿歆出门前拦下她,“我送你回去,我也该走了。”算了吧,阿歆的事其实根本没解决,再说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想请人帮忙,实在不行他就天天守着他爹。
“嗯。”阿歆点头,然后出门找阴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