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植羽抱过阿歆,怜惜担忧地看着她。她总是令人不放心。
“幻剑也不过尔尔。”白柳文讥笑道。现下,他掌握了局面,谁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植羽……”他……好像也受伤了。
“别说话,我带你去找叶老。”他欲要抱起她。
她轻轻推开他,摇头。那一掌,让她清醒了。她不该冲动的,可是她也不知道为何就这样发泄了出来。
“带着我,我们都走不了。”终究,她还是要当她的傀儡娃娃,“你也受了伤。”嘴唇都快紫黑了,一定受了不轻的内伤。
“你——”
阿歆伸手捂着他的嘴,勉强地笑着说,“我是开启宝藏的唯一钥匙,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我……等你来接我。”
明植羽紧紧地抓过她的手,久久不语。傻丫头……傻姑娘……她知不知道,她是潇潇洒洒地要他走,可她有没有想过他的立场?他的自由,竟要牺牲心爱的女子来交换,而且她还受着重伤!他怎能丢下她?!
“明植羽,阿歆需要尽快治疗。”追溯也这么赞成,于是催道。
看着阿歆如此坚定的眼神,他最终下定了决心。他放开她,快速地翻上外墙——
白柳文想上前,却被追溯拦下——
“你——”白柳文气煞自己的徒弟帮着外人。
“师父,够了。有阿歆一个人就够了。”追溯轻轻说道。
明植羽回头,再认真的看了阿歆一眼。
“我等你,我只为你开启宝藏。”她用尽力气说道。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暂住之处,天剑见状连忙上前,同时叶老也看出了他的伤情之严重。
然后,他强迫自己配合叶老医治,可是,却听到阿歆的消息。在他的强烈命令或者是要求之下,天剑才陆续带来阿歆的消息。
天剑说,阿歆起初誓死不肯配合祆教,拒绝一切医治——和让明植羽差点中断医疗去找她。
天剑说,阿歆终于开始重新信任追溯了。
天剑说,阿歆以玄青剑断了为名,推脱开启宝藏的时间。
听说,阿歆毒上加毒,几天来忍受着煎熬,几次险些没了性命。
听说,追溯为了救阿歆,又与白柳文吵了起来。
听说,阿歆又一次在夜里毒发,亏得追溯不放心的夜访才抱住了小命。
听说,中了白柳文的毒掌,七天内没有解药必死无疑。而期间,也正好会毒发七次,每一次都难以煎熬,每一次都生不如死,最后,全身难耐而死。
祆(xian,第一声)教要的,也无非是宝藏。明植羽不明白为什么阿歆要死守着它。难道她不明白,只要活着,就有更多更好的资本去争取一切吗?
又听说,阿歆在追溯的照顾下过得很好。
还听说,追溯把阿歆逗笑了,这是阿歆这几天第一次笑。
又听说,追溯好像向阿歆表明心意了。
还听说,祆教教徒竟以为让阿歆入教就等于得到了宝藏。
更听说,阿歆经无一丝明确立场。
他应该相信阿歆,毕竟传言只是传言,而且传言是从祆教传出来的。
可是,他还是担心……
“如果真的担心,就认真配合我。”叶老进到他的房间,“虽然我这药不比他的解药,但是按我说的,七天内驱散他的掌毒,无生命危险之后,就可以慢慢地运功化解。”
“有没有更有效的药?”明植羽也只能听话。
“人称我‘神医’你还真当我是‘神医’那!?”叶老叫道,“若不是你内力深厚,我这药还起不到半点作用呢!你要想活着见到阿歆,就得听我的!”又看了看远方,叹了口气,“不知道歆丫头怎么样了?”
“阿歆,”追溯看到她又在小院里发呆了,便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阿歆的身上,“西域昼夜温差大……小心着凉。”
“谢谢。” 抿抿嘴,“只是,到了晚上才让我觉得平静些……”
“心静下来就好了。”追溯稍稍松了一口气,“听我的话好吗,阿歆?活着,比一切更可贵!”
“玄青断了,我就知道不会有结果的。白柳文只是不相信。”阿歆轻轻道,“幽儿的死,多少我怨恨的。可是,爹的仇我都能不报了,幽儿的我也可以不报。我没办法开启宝藏,他就不会给我毒掌的解药。我死了,是不是就结束了?”反正,她深中剧毒不只是一样了。
“原来,你是故意让明植羽走的。”
“是,叶神医一定有办法救他。”
“可你死了也解决不了事。”她当真想死了?难怪他这些天那么安静。
“我不想死,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爱惜自己的生命。”她定眼望着他,“我是被逼的。”她心中是有不甘,是有遗憾,是有留恋,可又能怎样?她因幻剑而改变了一切!
“不,”他坚定地否认,“没有人能逼你,除非你愿意。阿歆师父的毒掌无人能解,除非有解药,明植羽不可能活过七天。”对不起阿歆,我又欺骗了你。他心里暗暗的道歉。
阿歆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
“现在,除了你没有人能拿到解药了。”看出她眼中的摇晃,他又道。
“可是,叶神医……”
“我是师父的徒弟,我更了解师傅的厉害。”他想了想又道,“也许叶神医会减轻他的痛苦,可是,明植羽一旦运功……”
“不会……”她摇摇头,轻轻地,似乎思维并没有运转过来。
“除了你,阿歆,没人能救他。”明植羽会因阿歆而失控,阿歆也会因明植羽心忧。他们相互牵挂相互联系着。
“我该怎么做?
“祆教有个首条教规,不得相互残杀。”追溯慢慢地说道,“只要你成为祆教的人,你就可以拿到解药,再交给明植羽,明植羽就可以有救了。至于你,你到底是唯一开启宝藏的人,师父是不会让你死的。至少在开启宝藏前你不会死。”
“可是,玄青已经断了。”
“你忘了,还有玄狐。”他轻轻提点。
“怎么才能得到玄狐?”月神的佩剑哪里能这么容易取得?
“这就不是你的问题了。”他不会告诉她阴庄玉祆教暗结的事。这样太伤阿歆了。
“那么,我怎样才能最快的成为祆教的人,怎样才能让明植羽来?”
追溯笑了笑,许久才道:“嫁给我,喝我的血酒。”
嫁给他……
“为什么?”她不明白。
“第一,在祆教女子地位很高,护法夫人在祆教的地位更是不容忽视;第二,成为祆教的方式很多,但只有这个最能影响明植羽,届时明植羽也会到这里,而你正好可以讲解药给他;第三,嫁给我有什么不好?”最后,他轻轻地笑着反问。
阿歆咧了嘴。是呀,堂堂祆教二护法,那么那么好的年轻优秀的男子,又对她这么好,嫁他有什么不好?
“好,我嫁你。”她也轻轻地笑了。追溯,我信你。
就算明植羽会误会她,但那已不重要了不是吗?只要活着,一切都可以解决的。
然后,祆教便开始欢欢喜喜地筹备这个难得的婚礼。百年的老红木做的大柱子,大红朱门也涂上了一层新漆,门前的雌雄双狮变得更加的高大威猛。屋里屋外堂上堂下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她“又”要成亲了,“又”要当新娘了。只是这回,她真要上喜堂,穿红妆。铜镜里的她,脸色虽然略有苍白,但是更是衬托粉红的两腮,秀气的双眉,水灵的大眼,翘鼻和小巧的朱唇,以及嫣红的喜妆……
原来,她也可以怎么的美啊……
随着宁以秋,戴着红盖头的她来到了大大双喜大堂前,然后在一切适合的气氛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白柳文递过毒掌降龙毒的解药,与此同时,追溯刺破手指见血液滴入备好的酒中,递给阿歆。
解药,救她的命;血酒,变她的命……
她接过,将解药含在嘴里,接着一滴不剩地将血酒喝完……
就在第三拜之时,明植羽来了
如狂风一样卷走了阿歆。所有的人都来不及反应,就像在意料之中,又像在意料之外。
拜堂的吉时已经过去了,黄昏之下,郊外原野,只有一抹小小的殷红的身影,以及不远的高大伟岸的黑影。
风吹动了两人的衣摆,吹乱了发丝,吹散了喜气,也吹绕了心……
“你到底在干什么?想考验我吗?”明植羽忍不住,咬牙问道。听到她竟然又要嫁人,还是欢欢喜喜地嫁给追溯他的死对手时,他快要疯了。难道她还在怀疑真心么?虽然他两次将她只身留在祆教,但——他并没有放弃她啊!
“你满意了!我来了!”明植羽一直强忍着,压抑着体内的毒。他想见她,否则他不甘心!
“不,我不是在考验你……”他回来,她真的很高兴的,但他还是误会了。
“你闭嘴!”他打断她的话,不想因此急气攻心——“咳咳咳……”
“明植羽……”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他再强忍下去,定会急气攻心,走火恶魔而死的!她上前,伸手定着他,然后踮起脚,吻上他——进而将一直含在嘴里的解药推向他…
“你……”明植羽然推开她,“你给我吃了什么?!”他以为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没想到也是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择手段的恶毒女人。这样可怕的女人,却用一副天真的脸孔来欺骗众人,甚至他。
“该死!”届时,已经将轩辕剑刺入阿歆的胸口。他容不得他的女人欺骗他!可是,抬头看见阿歆的脸孔,却又无法再深入刺下去。
“羽……”阿歆想告诉他,是为求解药她才——可是,却从剑上深深地感受到他的恨与痛。她想伸手,却无力使出……
血,鲜红的血印在哪殷红的礼服上,像一朵花,慢慢绽放着……
泪,一滴晶莹的泪水,悄然地落在了轩辕剑上……
明植羽拔出剑。是的,即使她背叛了他,可他还是下不了手。他永远无法去伤害他在乎的女人。所以他只有,永远不见她,不见这个可恨的女人。
默默地,他转身离开。
阿歆想喊他,想解释。课那一剑刺得她身心剧痛,而他的坚定的身影更是告诉她这样的结果无法挽回。她扑倒在地,泪水也随之落下。她明白了。他不可能原谅她,因为她欺骗他,背叛他——同她一样,他也痛恨。
天好像变凉了,变黑了,风叶停了,平时的山野出奇的安静——一片死静……
毒,要开始发作了吧?
也好,她本来就活不了多久,只是早点死罢了。
他绞心般的痛,似乎那一剑也刺入了他的胸口。
他错了,错得离谱。他以为她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奇女子,天真,活泼,善良,可人,纯洁,俏皮……他从不为任何一个女子动过真心。唯独她,阿歆!没想到,她比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可恶!
明植羽急气攻心,咳出了一大口血,却突然觉得体内的气息顺畅了许多。为什么?明明中了毒掌,而且毒性已经开始蔓延……回光返照吗?
他坐在地上,靠着树,等待死亡的来临。心里惆怅着,没想到,他明植羽也有今天,谁也救不了他。是的,本来可以活着的,却在治疗时期听到她要嫁人的消息,便放弃了疗伤的最佳时期,拿了几颗续命丹,就赶来了……
明植羽越想越觉得可笑。他明植羽居然被一个女人骗得……一败涂地!
“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这太荒谬了。他居然输得一无所有,包括,生命!看来,他中的毒还真是不浅。
“还能笑。”是宁以秋细细的声音。她走到明植羽面前,低头看着他,“看来你没事了。”
明植羽瞥了她一眼。谁规定他不能笑?但她的话让他奇怪,“你这是什么意思?”看来他没事了?!消化!他可是中了白柳文的降龙掌——在祆教仅次于秋水仙素!
“吃了解药,自然就没事了。”她好心再解释。此事的明植羽正处于恢复状态的最软弱时期,杀他还是有机会的,只是……
“解药?!”明植羽看向她,“何时我吃了解药?”他不曾记得他吃过。
“是不是中毒太深了,你明植羽不是很聪明么?”宁以秋笑道。
也许吧!但他不曾吃过什么,除了——明植羽眼睛一亮。
“想起来了?“
——明植羽跃起身,冲向祆教。
除了阿歆喂他的“□□”,他不曾吃过什么,不曾吃过什么!阿歆……这么说,她没吃解药!?
看着明植羽消失的方向,宁以秋不明白地看着身边刚刚出现的师父,眼里充满了疑惑。
“只有阴歆活着,明植羽才会乖乖就范。”白柳文看着宁以秋。他的四个徒弟中,死的死,走的走,新收的徒弟宁以秋的能力又离他的追溯太远。而现在的祆教急需人才。他继续说道,“追溯也会听话。如果,阴歆死了,追溯更是不把祆教放在心上了。这样我们统一中原的希望变更是渺茫了。“他定眼前方,叹道,“一个人无私无欲才可怕,只要他有一个贪,那么最后还是会一败涂地。”像明植羽,像追溯,却忘了自己也早已陷入贪嗔深渊。
宁以秋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师父安排的,像师父这样的人,才是最厉害的吧?
明植羽又是畅通无阻地来到阿歆原来的房间,只是那里有的就是一片死静。他到了外面,抓了个小教徒,威逼之下才知道二护法追溯的小院去向。
没到追溯的住所便看见追溯,明植羽冲上前,一把抓过他的衣领,急声问道:“她在哪?!”返回的途中,阿歆已经不在原地。据他猜测,阿歆也应该没有吃解药,而人不在原地,如果没有人来过,阿歆是不会不见的。
“你问她在哪?”追溯反问,心疼阿歆。于是摇摇头,拒绝回答,“她死了。”
明植羽再一使劲,却被追溯挣开,“我找她时,她已经毒发。”他瞪着明植羽,“你知她身子越来越弱,还中了毒,竟还对对她下狠手——你真的在乎她吗?”
“她在哪?”他又问,这次,诚心诚意。
“如果你真的在乎她,就放开她。”追溯道。
“就算我放手,你也代替不了我。”明植羽冷笑。
“可至少她活得会轻松些。”追溯默默的说,“你伤她太多,伤得她……已不是之前的阿歆了。”
明植羽冷傲得看向一边,对于这个,他比谁都要清楚。如今的阿歆,今非昔比了。他的阿歆,他心疼他的阿歆,比谁都要心疼。
追溯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说道:“成亲是我的主意,”接收到明植羽恶狠狠的眼光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为的是骗取我师父的解药救你。而阿歆,在开启宝藏之前师父是不会让阿歆死的。”换言之,阿歆现在还活着。
他真的误会她了。他回想起那时,阿歆欲要解释,却被他刺伤……他真的对不起阿歆……
“她在哪?”他哑声问道。
“吃过解药,被送到教主那了。”那样命在旦夕,为了让她活命,只有给她服用兴奋剂——秋水仙素。也就是说,是秋水仙素救了她的命。
明植羽欲要离开,却被追溯横剑拦下,“你若想让阿歆继续活着,就被带她走——阿歆她,已经离不开秋水仙素了。”
明植羽回身看着追溯,冷笑:“你也不能很好的保护她。最起码,她与我在一起会快乐!”
回去的时候,叶老奔出来,望了望明植羽的身后,问道:“阿歆呢?怎么没把阿歆带回来?她怎么了?”
“她没事。”明植羽淡淡地回答,幽幽地望屋里走。
叶老一拍自个儿的脑袋,自责自己忘了跟前的人。于是,待明植羽坐下后,拿起他的手,把脉。然后惊呼——
“怎么脉象正常?”他检查明植羽的脸,“你的毒解了?”他又走到一边,疑惑,“白柳文会给你解药?”
看见明植羽无语,叶老急了,“你倒是说话呀!这是怎么回事?”
“你能研究吃秋水仙素么?”明植羽忽然问道。
“秋水仙素?”叶老重复,“你说阿歆……”
“能么?”他只能寄希望于叶老了。
“如果有配方的话。”秋水仙素,他只听说过,没有真正的见识过。
明植羽神情黯淡,“阿歆她……已经离不开它了。”
叶老心一惊。他怎会想到阿歆变成这样惹人怜。他印象中的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啊……
“我……会尽我最大所能拿到配方,研究出来……”他的阿歆哪!虽然不是真的徒孙,却比徒孙更爱!
明植羽前脚才踏入房门,背后便凌厉地射来一剑。
对手速度太快,明植羽回过头便被划了一剑。
血滴,慢慢从脸颊渗出,然后滑落,再溢出,再滴落……
月神。明植羽惊奇偷袭他的人竟是她!
“这是替她还你的。”月神玄狐指着他,淡声道。
“你承认她了吗?你凭什么替她?”明植羽感到好笑。阴玥不曾承认过阿歆是她的妹妹。如今却似乎要打着姐姐的头号,为妹妹出头。
“我是恩怨分明的人。”有恩必报,有仇必究!阿歆对她她有恩,但也不可否认她,不仅仅同情阿歆。
明植羽轻轻笑了笑。似乎天下人全都觉得他对不起阿歆,是爱心在为他受苦——打从相遇开始。
是,他也承认,他没有好好的照顾阿歆。也因为他,阿歆没过过安稳的日子。
“又或者,你在弥补什么?”他说着盯着月神。
阴玥一震。弥补?她心中失笑。她怎么没想到她所作的种种,都是在弥补!毕竟,阴庄……也在残忍的利用阿歆。
阴玥突然醒悟,所有的人,都在利用阿歆,伤害着阿歆。而阿歆从无知到了了解,却还是迷糊不知更暗处的利箭又在狠狠的瞄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