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把第三根银针插入玄野的左手合谷穴后,我左手仍把着银针,右手则将哨子送到嘴边。也没有向他示意,马上就短促地吹了一下。玄野的身体马上痛苦地一震,如果我现在回头去看他的眼睛的话一定可以看到他想一刀抹向我脖子的眼神。
可惜我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银针下那血蛊的动向上,根本顾不上其他。
终于,我感觉到在他心脏旁的紫宫穴上有一个微小的波动通过全身流通的血脉传递到我手上的银针。我心里不禁一阵兴奋:看我这回还不逮到你!
我随手将哨子扔给玄野,一边反手困难地夹出布囊里的银针,一边头也不抬地道:“待会我一示意你马上吹哨子,记住,身体别动。”
其实我完全没有想过,这对于玄野来说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你可以想象一下,别人拿刀捅你跟你拿刀捅自己有什么不同,就能彻底了解了。更何况我在叫他捅自己的前提下还让他别显露出痛苦,是人都会想一刀杀了我。
不过玄野并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只是漠然接过哨子,所以我也就顺理成章地叫道:“我开始插针了!”说完,将左手中指和食指夹住的三枚银针,继续依次插入灵虚、曲池、孔最穴。
这个动作几乎只是一瞬间的,玄野还没有感受到针插入的感觉,我已经拿起最后一枚银针扎入了他的紫宫穴,随即喝道:“吹哨!”
一阵尖锐刺耳的哨声响起,我来不及抚慰被震麻的耳朵,也来不及想为什么这个杀手不要命一样的吹那么大声,身体竟还能纹丝不动。因为我现在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他左手合谷穴的银针上。
由于我的银针暗示了血蛊的流窜路线,事实上也是封住了它的其他走向,令它只会沿着这几个路线行进下来。蛊物一般很小,小到几乎用肉眼无法看见,所以我在插银针的时候特意留了一个很小的缝隙供它通过血脉。
银针的插法又统统有一个微微的倾斜,血蛊虽然很容易乱窜,可是一般行进时只会向着一个方向,即便撞到阻塞物也会想尽办法将他啃噬干净。至于为什么会感觉到全身的疼痛,那是因为血蛊在运动的时候始终牵扯着心脉的缘故。
虽然这么说,我还是难保血蛊这种稀有的蛊物不会出现反跑现象,所以把银针插成只能单边通过的情况,彻底断绝它的后路。
血蛊终于行进到了我手下银针的位置,我全力凝神,故意地将银针使劲往外一带,被滑破的血管瞬时涌出不少鲜红的血液。我的目的是让勇往直前的血蛊随着流出的血液一起冲出玄野体外,然后再将它连同血液一起装进我事先就准备好的小瓶中。
然而,当我看到玄野左手的伤口在一个细小的震动后,他手臂上银针也马上跟着微微颤动起来,我就知道血蛊反噬了。
看着玄野痛苦至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青,但却仍忍耐着颤抖的身体不活动,我心里说不出的愧疚。若非我太有自信一定能将血蛊引出,玄野至少现如今也不用受这样的苦。为什么我明知道自己对血蛊的脾性没有一点了解,明知道自己的针灸技术并不成熟,还要贸然医治别人?我苦涩地笑笑,这是否就是我不杀伯人,伯人却因我而死的心情呢?
“抱歉。”我拔出银针,心里无限酸涩,不敢再看玄野痛苦的表情,因为我知道蛊毒反噬的痛苦只有更猛烈。难怪当初老家伙不让我使用医术,象我这样把治病当作游戏、当作冒险的人,有什么资格称为医生。医术再高又如何呢?
“算了。”玄野似是看了我许久,才喘着粗气,冷漠地回答,“反正最坏也就是这样。”
抬头见他痛苦的神情,我勉强向他笑笑。现在开始有点欣赏这个冷漠的杀手了,至少他没有因为自己承受的痛苦而迁怒于我。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你们组织还有能引发这个蛊毒的人吗?”
玄野苦笑着摇摇头:“只要少主愿意,谁都能引发它。”
想想也是,我不禁头疼,本来如果我没有为他尝试解毒,那么丢下他跑掉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现在我把人家害成这样,他的血蛊蚀心可能已经更严重了,如果丢下他一走了之,我怕我还没抬脚老天就一个雷下来把我劈死了。
“不如这样吧。”我转身在他身边坐下来,说道,“你跟我一起走,一路上我再想其他办法帮你解蛊毒。在这段期间如果再碰到你们组织的人,就由我来保护你。”
玄野有些发愣地看着我认真的表情,许久才道:“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嘿,没打过怎么知道。”我冷笑。
玄野把头撇向一边,语调平静但我却听出了一点轻视的意味:“你觉得他如何?”
我知道他说的是这个已经死去的紫衣妖人,摇头道:“没怎么看出来。但凭那阵杀气应该也算是个高手,不过比你差远了。”
玄野点头,继续道:“他是组织里最没有用的人。”
我动容,并不是因为那个紫衣妖人有多厉害,而是玄野的那句“最没有用”。如果这样一个在江湖上介于一二流之间的高手,都只是他们组织中小人物的话,我真的无法想象这个教派会有多庞大。
玄野露出了个轻蔑的表情,又道:“紫玉说的绝不是危言耸听,这个教不是你惹的起的。陆续的,‘七彩’的其他成员也会找到我,到时你有把握同时对付六个这样的人物吗?”
我苦恼的摇头,并没有看到玄野眼中一闪而逝的伤害。要说玄野身上没有蛊毒的话,我和他联手根本就不用怕。可是,现在的问题是玄野只要一遇到他们就会丧失一切战斗的能力,要我孤军奋战,想赢的确是件很困难的事。
我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皱眉道:“算了,不想这么麻烦的事情了。大不了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小弟我扔下你逃命就是了。虾兵蟹将你总相信我还能对付吧?”
“你……”玄野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竟仍要我跟你一起走?”
“废话!”我忍不住骂道,“我不一开始就说了吗?保护你直到取出你体内的蛊为止。”
玄野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看我的眼神就象在看三岁的小孩子:“你还是没搞清楚他们的厉害。他们派出的即便是虾兵蟹将,也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对付的。”
真是,难得听到这个冷漠的杀手说这么多话,可他看我的那是什么眼神啊!
“而且,你要搞清楚,一旦你牵扯其中,就永远不可能全身而退。”
“是吗?”我冷笑,眼中爆出精光,“那就看看到底是谁不能全身而退好了!”
玄野楞楞地看着我,我也毫不退让地直视着他。心里却在叫苦:我不是最怕麻烦吗?怎么被人家几个轻蔑的眼神就激得自动揽麻烦上身了?完了,以后没有安稳日子过了!
“随便你吧!”玄野转过头看着前方不再说话,简直面无表情到了极致。
“看你虚弱的样子,先躺下休息吧。我去采点草药来,虽然不可能完全治愈你被蛊毒侵蚀的心脉,应应急还是可以的。”说完,也不等他反对,纵身就跃进了林内。
玄野一来确实没有力气再走动,二来看到我跃进林内的身形,也真的开始相信我没这么容易被杀死,所以就安心躺了下来。至于这时有人想偷袭成功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们忘了玄野的老本行是干什么的吗?
此时,恐怕没有人会想到,未来的江湖会因为我们两个的加入而引起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