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被年轻人挟持到一处荒山破庙里,猛然间一股大力自背后袭来,令她一时间失去平衡,顿时扑跌在地,身上毫不疼痛。卢大怒,正要破口大骂,却发现年轻人脸若金纸,颓然坐倒在地上,然后“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卢吓了一跳,忘了对方的身份,脱口问道:“喂,你没事吧?”
年轻人缓缓抬起眼睛,瞄了一眼卢,目光中满是鄙视,又缓缓闭上眼睛。卢老大不痛快,跳脚怒道:“你,你那什么态度啊?”年轻人冷笑道:“要杀便杀,哪来那么多的废话。”卢奇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年轻人讥刺道:“难道你还要跟我讲什么仁义道德那套迂腐不化惺惺作态的说辞吗?”卢沉默半晌道:“既然你认为我要杀你,那为什么不先动手杀了我?”年轻人答道:“初时是不得已,后来是有心无力,如今我肉在砧板,要杀要剐,悉随尊便,老子皱一皱眉头不是好汉。”
卢等着年轻人好半天,终于确定对方非是说谎,忍不住好笑道:“你以为我是你吗?随随便便逮着个人就喊打喊杀的?不要用你的小人之心度我这君子之腹。”
年轻人愣了愣,感觉有一瞬间被对方纯稚无邪的笑容所蛊惑,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曾那么温柔的冲着自己笑,笑自己的傻气。年轻人懊恼得皱皱眉头,暗骂自己。神经病,像这种又干又瘦豆芽菜似的女人哪有好看的地方了,自己一定是着了什么魔了。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年轻人不甘心的再度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年轻人的脸上渐渐罩上了一层黑气,显然他的内伤又加重了。
卢笑道:“你连死都不怕了,好怕我会对你怎么样吗?你还是快点运功调息吧。”不知道现实中的运功疗伤法是否真如电视上播放的那样神奇。见年轻人仍是一联戒备地盯着自己,卢抚着额头苦恼道:“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还是你怕我会霸王硬上弓□□你?”年轻人倏的张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卢。天啊,这是什么怪胎啊,知不知道她是个女人,他是个男人,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面前居然面不改色的说那种叫人尴尬的话题,难道不觉得羞耻吗?卢却没有自觉,看年轻人的神情,活像一尾被热油烫到的龙虾,倘若不是身负重伤,卢毫不怀疑对方一定会蹦起来。奇怪,难道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摸了摸下巴,还是觉得自己的话并没有什么值得吃惊的地方,叫道:“喂,想什么呢?干吗这么一幅见鬼的模样?”
年轻人摇摇头。哎,算了,要是跟这样奇怪的女人计较个不停,说不定到时候气死的反而是自己。眼不见心不烦。年轻人终于认命地闭上眼睛,运功调息。
等到年轻人调息完毕,收功睁目时已经月上柳梢,黑夜寂寂了。破庙里昏昏暗暗,但仍可以借着月光看见那个古怪至极的女人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年轻人呼吸一乱,心跳在一滞之后剧烈的在胸腔里跳动,好像一不留神就会从里面蹦出来似的。一股暖融融的气流在身体里流转,说不出的舒服,就算练功练到最顺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有点惊喜,有点惶恐,有点期待,有点害怕……各种情绪纷至沓来,脸上更是火烧得一般。年轻人回手抚胸,不禁为自己的情绪反应感到奇怪。
卢喃喃自语道:“大约用了十小时的时间,看来所谓的运功疗伤也不是那么神效的事情。喂,你现在怎么样了?”年轻人还没弄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听她问起立即呆呆的回答道:“我?已经没事了。”卢又喃喃自语道:“虽然不是神效,但到底还是有效。喂!”年轻人懊恼道:“不要喂喂地叫,我的名字是言无序。”卢轻声道:“言无序?好怪异的名字。那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好了,我叫卢善,你可以叫我小卢活小善,随你喜欢。”年轻人应了。
破庙里顿时静默下来。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也找不到话题。卢觉得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于是搜索枯肠想到了话题正要说话,不料言无序突然跃起,一手捂着她的嘴巴,一手搂着她的腰,一纵一闪躲入了丈高的神像后面。几乎在同一时刻,几下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卢脑中刚刚闪过南宫希三九公等人的容貌,便听一斯文的声音说道:“我们进去吧。”
卢好奇心起,探头往外一瞥,虽然看得不真切,却也能分辨出来人一个骨瘦如柴,一个壮硕如熊,另外一个却是斯斯文文的一幅书生相,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言无序却被卢不知死活的动作吓得三魂差点去掉七魄,忙打手势叫她不可造次。卢作了个鬼脸,心中猜测来人的身份。不过以她的情况又怎么可能猜出结果,于是又作罢了。
这时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小言这小子太胆大了,在那么多高手面前竟然大模大样地走了出去,我连阻拦的时间都没有。”
卢吃了一惊,来人竟是和言无序是一道的。那他为什么还要和自己一起藏起来?还是他们口中的小言并不是言无序,而是另有他人。回首看向言无序,无声的询问着来人与他的关系,言无序点点头,显然承认了。
“老时,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言的脾气,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冲动了点,也不顾前顾后的,要不是对我圣教忠心耿耿,兼且立了几样大功,教主又怎么会任命他为五堂主之一,与你我同辈。我就是不太服气,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这是一个浑厚的声音。
卢再度差异的看看言无序,言无序转过脸,脸色有些难看。他其实早就知道教里有好多人对他受命堂主一职耿耿于怀,可是此刻亲自听见他人的非议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本来这职位也不是他求来的,教主任命一事原也在他意料之外,他本要推却的,可是教主的命令他也不能违抗。
“可恨那丐帮的老叫花竟然也在其中,否则这狗屁武林大会还不是任由你我纵横?”
初时那个斯文的声音严厉的说道:“老时,切不可大意轻敌,即便三九公不在,我们怕也不能占多少胜算。近日你我也看了南宫希出手,此人功力尤在传言之上,按我估计,今日一战,他也不过使出了五成的功力。四大公子果然非同寻常,不可小视。”
卢好笑的看一眼言无序,迅速的作个鬼脸,同时心中暗想:想不到我那挂名师父原来那么厉害,平时看他一幅公子哥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来。只听那人续道:“如今我圣教强敌环伺,与我圣教大为不利。”
被称为老时的人扯着嘶哑的声音叫道:“书无戏,你怎么净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管他妈什么三九公四大公子,在厉害也也不会厉害过教主和少主……”
书无戏厉声喝道:“老时!”老时顿时收口,就连卢也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为什么一提到教主和少主就会这样子?难道有什么秘密吗?不由自主地看向言无序,可是言无序撇开了头,拒绝卢的探究。
破庙里顿时针落可闻,偶尔只能听见火把燃烧发出的“哔剥”声。卢惊诧莫名,感觉空气像是被一种神秘而又暧昧的东西紧紧纠缠着,又像某种禁忌正要被摆上台面而突然遭人喝止时那种心仍旧飘在半空中,又是紧张又是惶恐的感觉。
“咳咳,那个,小言不会出什么事吧?”浑厚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老时似乎余悸未消,没有搭话,书无戏缓缓道:“小言虽然受了重伤,但他一向机警,更何况他手上还有人质,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尽管对方的声音显得很平静,但卢就是能感觉到其语气中的恐慌。
“嗬嗬,说起来那个女娃娃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好像很好吃的样子。”老时语气里带着做作的讪笑,显然想打破尴尬的境地。卢心中大恨,差点冲出去叫骂一通。大浑蛋!卢迁怒的瞪向言无序,言无序苦着脸告饶,颇有点滑稽相,竟与先前的作为大相径庭。卢这才隐隐觉得对方隐藏在黑暗中的脸似乎是一张很清秀稚嫩的面孔。
“那个姑娘恐怕没那么简单。”书无戏的断语着实令卢高兴了一下。
“哼,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语音一滞,想来是被书无戏瞪了一眼,不甘心的嘟囔道:“本来就是……”
“江湖上从未听闻的一个无名小姑娘一日间成了三九公的开山大弟子,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更何况这个女子与四大公子的关系恐怕也不同寻常,尤其是那南宫希。”
“难道是南宫希的小相好?”卢差点摔倒。靠,什么逻辑思维?什么狗皮眼光?像她这样青春美貌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低就那个大木头呢?简直侮辱她的选夫标准。呃,虽说美貌夸张了点,但是总还是清秀佳人。真是气死她了。接收到言无序探寻的目光,卢狠狠剜了他一眼,气呼呼的撇开脸。
“老陆,你想得可真是太简单了。那姑娘依我看来不简单哪。”
“管他娘的,在不简单能比得上一夜之间名动天下的人物?说起来真他娘的叫人不服气,我们这群人在江湖上打打杀杀,每一天好日子过,别说名动天下,就是小有名气也不是朝夕之间的事情,他王真不就是能说会道嘛,竟他妈的让天下人无人可瞻其项背?他妈的。”
卢心中“嘭”的一动,继而狂跳起来。一直不敢去想害怕去想的人,真的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人吗?应该是吧?王这家伙当年的口才就是无人能及的,如今到了古代,加上比别人多出的前年文化的积淀,说不定真能一夜成名也未可知。肯定是这样,没错,她,她还活着,而且和自己一样活在这个鲜活的世界里,那么高肯定也是了。卢感觉自己快要飞起来了,从第一眼看到这个世界开始还不曾如此开心果。心神一恍惚,接下去有段话就没有听见。
“……传言虽不能尽信,但是此人聪慧过人恐怕是不争的事实。此人在天下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不知与我圣教是利是弊。”
“找我的意思,冲上门去,就着那小子的衣领,还不怕他乖乖顺从?”
老陆嗤之以鼻的笑道:“什么都照你说的做,教里怕早不乱成一团了。”
“他妈的,老陆,你干看不起……”
“老陆说得没错,老时,有空多动动你的脑子。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教主他老人家一方面还想再看看对方的能耐,另一方面又不想打草惊蛇,现在白道中人对我教虎视眈眈,稍有差池都不堪设想,那王真是友是敌,日后自见分晓,我们且……等等,什么气味?”静默片刻又听书无戏道:“是血腥味,看来小言已经来过了,遇到情况后又仓皇的离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火光一闪而逝,卢探出头,破庙里已经空空如也,这才拉着言无序走出佛像。言无序在佛像脚下蹲下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抹去佛脚上的痕迹。卢奇道:“你在干什么呢?”言无序答道:“没什么。”两人对看数眼,卢忽道:“如今我听到了你们的秘密,你不要杀我灭口吗?”言无序闷声道:“如果我要动手,方才只要叫一声就够了,何必等到现在?”卢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可多谢了,其实我这人很怕死呢!不过他们先前所说的话于我也没什么作用,不过,那个,那个王真,你知道多少她的事?”
言无序愣了愣,道:“王真吗?我没有亲眼见过,只不过现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都说他是天上星宿转世,文采风流举世无双,而且貌若潘安,仙姿逸秀,实在太为夸张,不尽不实,我看也就是个通点文墨的酸秀才而已。”
卢“噗嗤”一笑,道:“你不会是在嫉妒吧?”
言无序跳起来,高声叫道:“我嫉妒?我嫉妒他?他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他的武功有我的高吗?哼!哼!我嫉妒他?”
卢瞟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算了吧,干吗逞强呢?姐姐我不会笑你的。”
“你,你,你叫自己什么?你……”
卢一把拍掉对方指着自己的手指,道:“你比我小,怎么不是我弟弟?”
“你,你做梦!”
“算了,不做姐姐就不做姐姐吧。言无序,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如果有一天你们要对付那个王真或另一个叫高美的人,请你手下留情,保护她们周全,或者通知我知道。”见言无序迟疑,卢急道:“她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不希望她们出事。虽然很有可能她们已经不在了,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放弃的。”
言无序本要拒绝的,可是不知怎么的,一触及对方哀恳的眼神,涌到喉咙口拒绝的话语变成了坚定的承诺:“好,我答应你!”卢喜极而笑,道:“谢谢你!”
庙门外忽然隐隐约约传来呼叫:“善儿,你在哪里?”
卢大喜过望,竟然忘了言无序还在身边,高声叫道:“我在这里!”话一出口,才知道坏了大事,此刻言无序已没有时间离开,卢情急之下,将他推到了佛像后面.
张口叫道:“我在这里。”顿时记起言无序仍在身边,忙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抢先跳出去。言无序伸了伸手,终于没能拉住卢,顿时心慌意乱。如果他不曾犹豫,要抓住卢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是事到临头竟担心卢会瞧不起他。可是他与卢不过认识了几个时辰,而且还是在那样的情境下认识的,不得不怀疑完全脱离险境的卢会出卖他,然而在他内心深处,却隐隐觉得卢不会出卖他。
“你没事吗?没受伤吗?让我看看!”南宫希抢在头里,两手抓着卢的肩膀左看右看,只见卢喜笑盈盈,面色红润,显然没有受伤。南宫希心中大石终于落地,目光中的惶急忧虑渐渐为款款深情所取代,竟突然一把抱住了卢。庙堂里顿时响起一片嘘声。江湖中人多不拘于小节,然而感情一事终究不宜公开表露,似南宫希这般肆无忌惮地当众表演,大抵也有些惊世骇俗了。然而接下来的事更是在众人意料之外,。卢一愕之后,反手就是一巴掌,然后颤着手指指着南宫希的鼻子叫道:“你……你非礼我……色狼!”南宫希捂着脸,好半天才从震愕中回过神来,又急又怒,二十几年的修身养性得之不易的沉稳立刻抛到九霄云外。“我是关心你!”卢哼哼两声质问道:“关心我,有你这样,这样关心人的吗?”卢做了个拥抱的手势。南宫希霎时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众英豪想笑又不敢笑,只忍得脸上抽筋。慕容天磊忍住笑意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卢姑娘,南宫兄确实担心姑娘安危,才做出逾礼之事,你就别太计较了。”三九公也好言劝道:“是啊,是啊,小娃娃不要太小心眼了。”卢白了一眼南宫希,意思是便宜你了。南宫希至此才明白他是陷进情感旋涡了,而引诱他陷入的女子又是多么的不可理喻不通情理不识……不识郎心,最让他郁闷的也是最后一点了。他都明白了,她却仍是少女不识情滋味的稚嫩相。
司徒亮越众而出,漂亮的面孔在或光映照下一明一暗,更加显得妖媚异常。卢看着他狭长眼眸中朦朦胧胧的亮光,脚底下居然升腾起一股凉意,毛骨悚然!面前这个美丽得不似男子的司徒亮终于让卢首次体会到毛骨悚然的滋味。“卢姑娘,请问挟持你的魔教妖孽呢?”听上去彬彬有礼的话却硬是透出森寒的冷峻。卢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慌乱,故做镇定地答道:“把我扔在这里就走了。”“走了?”司徒亮微微一笑,柔媚的眼波在卢身上流动了一个来回,道:“而姑娘居然毫发无损?”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卢。司徒亮的一句话无疑引起了众人的怀疑,连三九公也微微皱起了眉头。卢淡淡道:“我也不明白呢!”随即叹了口气,道:“也许是因为我长得太可爱,使他不忍下手吧!长得可爱果然很占便宜。”面对卢的自我陶醉,众人顿时齐齐摔倒在地。三九公哼哼唧唧地爬起来,苦恼道:“小娃娃,你……你下次说话能不能收敛点?”说着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卢嘻嘻一笑,余光瞥见司徒亮皱着眉头,阴沉的目光牢牢锁在自己身上。看来事情还没有结束呢,不知道这个人妖还会干出什么事来,总之让自己不好过的人他也休想好过!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