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来久与那人一来一往已战得激烈,不过,以我的目力,一眼便能够看出谁优谁劣。尤来久的朴刀又长又快,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正回为如此,他倒占了不少便宜,那朴刀挥舞起大片大片的白光,迫得对手不敢过于欺上;但尤来久的刀法并非精妙,只是有把力气能够挥舞,刀招也简单平常,无非是劈砍剁截推扎,挑撩磕拨缠滑,并无新意,如此打下去就看他的气力能持续多久。而那劲装男子剑法看似平常,就是这平常之中却隐藏着无限的变化,无限的杀机;且他内力充沛,运在剑端,剑沉如镋,呼呼挂风;他身行敏捷,矫如黑豹,只是火候与经验欠缺一些,否则,不下十个回合,定能大败尤来久。
看着那男子的一招一式,按步就搬,不快不慢的模样,多么象天台山派的罗汉剑;再看片刻,我已非常肯定,这就是天台山派的罗汉剑。那使剑人又是谁呢?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从那身材大小,一举一动,又觉得他就是那个憨憨的小韦陀王不安。
两人直战了二十余回合,尤来久果然不敌,大声喘着粗气,手中的朴刀也慢了许多。对手却愈战愈勇,瞅准机会斜身而上,从那空隙中已欺到了他的身边,一掌打下去,尤来久如一头猪一样,仰面摔倒,朴刀也摔了出去,直惊得旁边的众人齐呼起来。这劲装男子得手之后,抢身而上,举剑直刺尤来久的咽喉,哪容旁边的喽罗们抢救。我知道此刻再不出手,尤来久必死无疑了,不敢犹豫,往前一蹿,已到了这人身前,这人还未觉醒过来时,我已伸手夺过了他手里的剑。他直惊得目瞪口呆,傻愣愣地看着我,半天才惊讶地道了一句:“是你?”
“是我。”我笑着回答,看着我面前的天台弟子,果然就是王不安,拱了拱手道:“王兄别来无恙否?”
他冷哼了一下,知道不是我的对手,回身喊了一句:“梅娘快走。”说着已逃了出去。
那与范水流交战已经占尽了上风的峨眉弟子梅娘闻言,也丢下了手忙脚乱就要落败的范水流,紧随着王不安的身后奔去。
“王兄,你的剑!”我喊着在后面紧追,不明白他们见了我怎么就象是见到了魔鬼一样害怕。
听到我的呼喊,那两个人跑得更快了,就是两只受惊的野兔,不管我如何叫,他们也不停下,我心下一急,几个跳越已从他们头顶越过,落在了他们的身前。这两个人毫不思索,一个挥拳,一个挥剑向我击来。我连连闪避,让过了十余招,这两人反而得寸进尺,越加凌厉,好象非要致我于死地而后快一样。我不由大怒,拿着王不安的剑一荡,已经磕飞了梅娘的剑,不等王不安闪躲,顺手剑已经搭上了他的脖子,喊了声“别动!”他便真如木偶一样停下了手脚。
我收起了剑,一抖手扔了过去。王不安接住剑,诧异地看着我,问:“你要怎样?”
我对他笑了笑道:“如果你喜欢那车中的东西,明日就请到大洪山来,我定当将之赠送与你。”
王不安有些难堪,嗫嚅了半天方道:“你知那里面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道:“不管是什么我是不会在乎的。”
梅娘却在旁边哂哂地冷笑。
我皱起了眉头,不解地问:“你们怎么不随你们的师父了?”
“他们有事,所以我们这些弟子倒可以自由几日。”王不安告诉我。
我点了点头,自然知道又是七星盟会的事,也不多问,只是邀请着:“既然两位得暇,就请同往大洪山一游如何?”
王不安愣了一下,不相信我的话,反而露出了疑惑的神态,好象担心我在耍花招。梅娘冷冷地道:“你以为我们名门正派的子弟会与你这个小黑魔往来吗?”
我一笑,嘲讽地道:“你们以为我会缺少朋友吗?此刻只怕你们名门正派的项冲已经坐在大洪山的酒席前了。”
“项大哥,他也在大洪山?”梅娘很是惊喜。
“好,我们去。”王不安一口答应道:“就算你不请我们,我们也会闯上去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们是不会跟你们这帮响马一起走的。”
“随你便。”我答道。
“还有。”他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我追问着。
“还有,还有你要保证那车里的安全。”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一定。”我笑道,觉得此人也太心急了,那车里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朴实的人都为之动心呢?
王不安和梅娘也没有向我道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尤来久和范水流带着几个人赶了来,一边担心地喊着:“吴兄弟,你没事吧?”
“没事。”我答道。
“妈的,没想到这小子今日还有如此厉害的女帮手。”范水流骂道:“多亏了吴兄弟武艺高强,将他们打跑。哎哟!真没有看出来原来吴兄弟还有如此一身超群的武艺,难得,难得。”
我笑着问:“他是不是总来骚扰你们?”
“可不是吗?”尤来久说着:“这贼小子看着憨头憨脑,但却武功高强,我兄弟两人才堪堪将他击退。他缠在我们身后已经五天了,我们简直对他无可奈何,好了,明日就到了大洪山,不怕他再来了。”
“那车中到底装得什么?”我再次问道。
“嘿嘿!”范水流却笑道:“虽说吴兄弟是自己人,并不是我们小气,我们只想给帮主一个惊喜,不想过早泄秘。”
听他如此说,我只能又一次闷在心里。
空空儿领着众人将马匹找了回来,还算庆幸,一数头数,竟奇迹般的一匹未丢。
我们赶到大洪山的时候正是下午时分,此次上山与上一次不同,但见漫山遍野旌旗招展,掩映在绿树红花间,仿佛怡人的风景画卷,哪还有战场的痕迹。走进山里便又是一番景象,虽不能说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但也是三三两两,连续不断,使这原来寂寞的空谷,骤然间热闹了起来。
走到一处山口,那里早早地如一道关隘一样,在两山之间建起了一道竹寨门,寨门口处有一对精神饱满的喽啰,头上包着红头巾,守在那里,每过一行人都要询问一声,方才放入。远远地,我便看到了为首盘察者正是马当山的殷天锡,原来他被派作了迎宾兼门官。我生怕他认出我,让大家难堪,从旁边的一位同伴头上摘下一顶大帽,戴在头上,掩住面孔,躲在人群中。
殷天锡早就看到我们这一行人马,未等走近便高声断喝着:“长风破浪会有时。”不等我明白,尤来久早已接了一句:“直挂云帆济沧海。”又喝道:“秋草独寻人去后。”又接道:“寒林空见日斜时。”再喝到道:“五湖四海谁敢管。”再接道:“三山五岳任我行。”最后喝道:“北海擒蛟龙。”最后接道:“南山伏猛虎。”
“太仆可是都畿道上的?”殷天锡大声问着。
尤来久答道:“河南府北邙山。”范水流随着道:“京兆府少华山。”
“可有引子?”
“旗随东风卷。”“箭射王者侯。”尤来久与范水流一前一后答着,从身上摸出个宛如雉鸡翎一样的令箭,双手高握,走了上去。
“原来是尤、范两位寨主。”殷天锡迎了上来叫道。
“殷大哥,别来无恙?”尤来久与范水流收起令箭问候着。
那三人似乎早就相识,寒暄了一阵之后,殷天锡在前带着路走进山来,边走着,尤来久边问:“新帮主可在前寨?我等不远千里,急欲一拜。”
“这个……!”殷天锡显出十分为难的样子。
“怎么?总瓢把子在后寨吗?”范水流忙问道:“不知如今谁总管洪山两寨,通报一声,总瓢把子总不会不见我等吧?”
“实不相瞒。”殷天锡只得道:“近日各山各寨英雄齐聚洪山都要拜见新帮主,但不是不见大夥儿,他在一月前下山,至今未回。”
“啊?”尤、范二人显得有些不相信一样,道:“明日就是会期,新帮主不会捉弄大家吧?”
“两位但请放心,其实俺等也很着急。”殷天锡解释道:“大小姐曾亲自下山寻找,前几日方回,已找到帮主,他与九命黑狼独孤庆有些事未了,已说必定赶在会期之前回山。”
“九命黑狼?”尤、范二人都大吃一惊,忙问道:“咱们帮主如何招惹了他?”
殷天锡一笑,信心十足地道:“两位老弟请放心,独孤庆不会对帮主怎样,听大小姐说,咱们帮主救了他,想来,那人见人怕的狼也会如十恶之一的浪荡者一样折服于他。”
尤范二人将信将疑,还是不放心地问:“若是明日帮主回不来怎么办?”
“不会的。” 殷天锡肯定的道:“咱们帮主的师弟以及三个徒弟还在山上,他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原来,他们把丁哥儿当成了我的师弟,把三老真得当成了我的徒弟。
“但愿他莫要耽误会期,大夥儿还未见一面便伤了心。”尤来久担忧地说着,随着殷天锡之后走进山口,我与众人也跟了进去。
殷天锡带着我们进入山口后,叫过一名喽罗为我们引路,就要回转身继续迎候其它人马,却见山里一溜烟地奔过一骑,上面之人正是洪山五虎中的老大:红脸虎李甲。马到身前,他已然跳了下来,还未有去看尤、范二人,冲着殷天锡道:“大小姐让我特意叮嘱你,盘察仔细些,是自己兄弟便不可怠慢,千万莫让外人混入,以免破坏大会。”
“殷某知道。”殷天锡答着,指着尤、范等众人说着:“这是尤寨主和范寨主的人,不会有错的。”
李甲转过身来,对着尤范二人拱了拱手,抱歉地道:“两位寨主还请海涵,为了大会的安全,还望两位寨主将手下众人汇名成册,转交与二道山口的知客张朝。”
“我等知晓了。”尤范二人不很高兴地回答着。
李甲重新上马准备离去,一转眼向我这边望来,不知是我的气质与众不同,还是他目光犀锐,竟盯着我不再移开,沉声问道:“这位兄弟也是两位的手下吗?”
尤范二人看了我一眼,范水流瓮声瓮气地答道:“不是,他也是来洪山聚会的,是与我们半道碰上的。”
“哦?敢问这位兄弟尊称?”李甲问道。
我只是不答话,犹豫着是否摘下帽子。空空儿却替我道:“他是大小姐的朋友,叫吴心愁,武艺极好的。”
“吴心愁?”李甲慢慢地念着,仿佛咀嚼出了什么味道,对着我拱了拱手道:“这位吴兄弟既然是我家小姐的朋友,能否让老朽一睹尊容风采?”
我知道再也掩藏不下去了,缓缓摘下了遮脸的大帽,笑问道:“李伯伯可认得我吗?”
当看清了我的面容,李殷二人吓了一跳,李甲忙翻身下马,与殷天锡及其喽罗们倒身而拜,口中高呼着:“恭迎大王回山,恭祝帮主千福。”
“帮主?”直惊得尤范众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