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林大会已经过去,赴会的山寨主们又回到各处作他们的山大王。我仍然留在大洪山,处理绿林事务,其实这些事务全部是由吉灵儿处理的,我宁愿落个逍遥自在。
淳于烈是不闲不住的人,又跑下山去找人喝酒了。独孤庆在山上养了几日伤,觉得好些时,只说了句要走,未等我挽留,已经走了。对于南宫雁与慕容娇,她们跑出来那么久,父母一定十分担心,我好说歹说,终于让项冲、王不安和梅娘一起将她们送回南宫世家,好在南阳并不远,我们随时可以联络。我的身边只剩下了三老,三虎,吉灵儿我丁哥儿。自然,我要兑现我的允诺,教三老的阿拉伯数字,这三个老家伙竟如此愚笨,那么简单的符号如何也记不住。空余时,丁哥儿还会来纠缠于我,目的无非是要我教他绝招,象苍鹰扑食,烈风怒火,无极剑法,他都要学,这也是他没有跟着慕容娇去南宫世家玩一趟,而甘心留下来陪我的真正的原因。
闲暇的时光过得很快,转眼又是几天。这一日,我正和丁哥儿练剑,灵儿又急匆匆地赶了来,说出了一件事。
“少林寺的智圆大师是死在你的手上吗?”灵儿问我。
我一愣,不明白她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件事。
“是这样的。”她解释道:“少林寺过几日要为智圆作一次盛大的法事,武林各门各派有头脸的人物都去吊唁。少林寺将这笔帐算在了你的身上,只怕法事后,要与我们找些麻烦。你知道少林派是武林中第一大派,我们绿林帮中有许多弟兄也是少林派下,所以……”
“我知道了。”我打断了她的话说道:“这是我自己与少林的事,不关系任何人。”
“不,秋大哥,你是绿林帮帮主,你的事就是大家的事。”她道:“我只是想与你商量一下对策,你能不能将这事情的始末讲出来,我确信你一定有缘由的。”
我感谢地望着她,从她那信任的目光里,看到了支持,看到了力量。虽然这是让我愧疚终生的一件事,我不愿意再去提它,但还是原原本本,毫不隐瞒地讲了出来。
听完我的叙述,灵儿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你是说除了少林弟子外,当时还有那个七杀门的翩翩在场?”
“是的。”我答道。
“如果她不是七杀门的人,或许可以作证。”她自言自语着,随即又说:“少林弟子也许已经说清楚了,没有她应该更好。”
“这怎么讲?”
“如果你和她在一起被当成七杀门的人,谁还会相信你呢?”
我点着头,不得不佩服她的敏捷思维。
“如今,我认为有两条路可以走。”灵儿思索着道。
“哪两条路?”不仅是我,丁哥儿也急忙问。
“一是主动去少林陪罪,二是什么也不做,就等着他们来。”
“哦?”
她看了我一眼,缓缓地解释着:“我虽没有见过少林方丈智仁,但早已听说此人善辨是非,为人刚直,通情达理;如果我们主动去少林寺向他说明事情本末,赔理道歉,或许可以化解冤仇。但这样危险很大,万一智仁不是传说的那样为人,追究起来,我们就等于是自投罗网。”
“这办法不好。”不等我开口,丁哥儿已经叫道:“我们去少林寺确实是凶多吉少,我反对。”
“那就采取第二种方法,什么也不做,随它事态的发展,走一步看一步了。”灵儿道:“这样最坏的结果不外乎拼他个两败俱伤,鱼死网破,就象上次洪山大劫一样。”
“不行。”我马上反对:“我不同意,我不能让绿林帮毁在我的手里,让兄弟们因为我而受害。”
“你说哪里话,我就不信我们打不过他们。”丁哥儿也马上喊道。
灵儿眨了眨眼,笑了一下,又道:“秋大哥还未听我把话说完,那只是最坏的结果,还有可能化干戈为玉帛呢!我认为只要我们处理得当,还是采取第二种方法比较稳妥。再说,我们也不怕任何人再来攻打大洪山。”
“对,我完全赞同灵儿姐的意见。”丁哥儿在一旁随声附和。
我看了他们一眼,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主意,坚决地道:“不,我还是要去一趟少林寺。”
“浑球,你是要找死呀?”丁哥儿不由得骂道。
灵儿只怔了一会儿,仿佛已猜透了我的心思,低下头去想着。
“我的心一直不安,不为别的,只为了我自己。”我动情地道:“一个人虽然不是你害死的,但与你有关,你逃得开责任吗?你能够回避吗?你还可以安心地去等待吗?不,我不能,我永远不能。不管怎样,我也要去吊唁一番,哪怕他们要我偿命,我只求活个心安。我不强求你们跟我去,我只想一个人前往。”
灵儿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她的眸子在闪烁,她的嘴唇在微笑,她的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良久,才充满激情地道:“不,我陪你去,无论到哪里,我都愿意陪你去。”这话象火一样,烧得我浑身滚烫,真恨不能与她亲吻。
丁哥儿愣了愣,无可奈何地道:“既然你们都去,那我也只好去罗,哎,谁叫我们从小就在一起。”
我和灵儿、丁哥儿,同着三老离开了大洪山,将山上的事务全权交给了洪山三虎。
已是仲夏季节,天气很热。我们往北赶着行程,一路上,丁哥儿的嘴巴就未闲着过,他总是埋怨我不该去冒险。我笑着告诉他,愿意跟着就跟着,不愿意就回去。他气得嘟囔着嘴,说不出话,半天后,还是自言自语地道:“还是跟着吧,回去我也不认得路。”
我们来到了南阳,丁哥儿忽然想起了慕容娇,非要到南宫世家去看一看,也许还会遇上项冲等人。我却摇了摇头,心里清楚与三世家结的仇,南宫长胜和慕容致情不会招待我们,何苦去讨那个没趣呢。无奈丁哥儿死缠硬磨,一定去见一见慕容娇,我也想知道她们怎么样了,犹豫起来。灵儿出了主意,叫我们在一处茶馆中稍坐,她去打听一下,想办法将娇儿叫出来见我们,这样就不必去见她们的父亲。丁哥儿一听,十分赞同,也要跟着去。我只得叮嘱了几句,这才看着他们离开茶馆。
我与三老围坐在一处不显眼的角落里喝着茶。这大热的天里,南来北往、各式各样的人会集于此歇脚,茶馆里的生意倒是兴隆,十余张桌子都没有空闲,人们一边喝着茶,一边闲聊着天。在这种场合,什么事情都打听得到,我只是无意去听人们谈论些什么,说得什么新闻,与我无关的事太多了,我也关心不过来。但是,我邻桌两位商人模样茶客的谈话,却不知不觉得吸引了我。
“刘老弟,听说你那里还有几口剑师庄所铸的剑,不知可卖了出去?”一个人沙哑着声音在问着。
“哪里,他剑师庄的剑故然是好,但价格太高,一般子弟谁买得起。而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们,宁愿花上百两银子多买几只鹦哥儿鸟或者古玩,也不愿花上几百两买把剑。哎,去年的货还压在手里,未曾出售呢。”姓刘的唉声叹气地道。
“老弟,这一回你可要发大财了。”前一个人道。
“王老兄为何如此说?”
“难道老弟没有听说?剑师庄被人一夜间杀了个鸡犬不剩。”
“有这等事?这几天我去了剑南一趟,刚回来,倒是没有听说。”后一个人惊讶地问。
我也竖起了耳朵。
“嘿嘿,剑师庄一旦消失,老弟手中的剑可就成了绝品,恐怕要卖个好价钱了。”姓王的人羡慕地道。
“剑师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姓刘的似乎并不关心自己的生意,而更加关心那件惨案。
“老弟果然不知了。”姓王的道:“几天前,有人去拜访剑师庄的老剑师莫与敌,到得那里,方才发现里面的人都被杀了,只有一个小徒弟尚有一口气。在庄子的口处还捡到一块雕着面具的铜牌子,象是七杀门所为。”
“哦?这些人都死在七杀拳下吗?”姓刘的问。
“不,剑师庄的人都死在利刃之下,并非七杀拳。据武林行家推测,这些人都是死在一种小型兵器之下,几乎每个人都血流不多,心口被捅穿。从那伤口的形状看,好象是把匕首。这根本不象七杀门所为,七杀门杀人都要灭迹的。”
“匕首?”那人一愣,我也一愣,只听他又问道:“不知莫老剑师是否也死在那兵刃之下?”
“是的。”姓王的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姓刘的叫了起来:“谁都知道莫老剑师祖传的一件神蚕丝袄,时刻穿在身上可防任何利器的穿刺,连峨眉山的飞云剑,武夷山的玄女剑也无法伤及毫毛,怎么可能被一把小小的匕首穿透?”
“但它确实被那利刃穿透了。”姓王的人肯定地道。
姓刘的依然不信,嘴里说着:“不可思议。”一边摇着头,这才问那对面的人:“也不知剑师庄与何人怎生结了仇。”
“你不知道,他剑师庄的人也不知道。”姓王的说。
“此话怎讲?”
“那尚未断气的小徒弟如此说的。”姓王的道:“他只知道那天一早,莫老剑师的一位朋友来访,带来了一把神刃,要老剑师鉴别。老剑师一眼便认出那是当年荆轲用来刺杀秦始皇的徐夫人匕首,但却锈迹斑斑。在那朋友的要求之下,老剑师为其开了刃。这位朋友刚走了不久,这小徒弟正干着活,就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便失去了知觉。”
“老剑师的那位朋友又是谁?”姓刘的奇怪地问。
“那小徒弟的话还未说完便咽了气,所以没有人知道。”
“那么,发现剑师庄血案的人又是谁?”
这姓王的自豪地道:“那日是三世家的人去求剑,我也跟了南宫老爷去,也想求几把剑,大家到了那里就看到了这一切,当时我就在场。”
“难怪你会那么清楚。”姓刘的恍然大悟。
我陷入了沉思,虽然不敢确信我的穿心匕首便是徐夫人匕首,但隐隐感到了不安。这穿心匕首如何便被开了刃?我想起了老黑魔告诫过的话:此匕首极有灵性,若得主人,定当深夜吟唱,晶莹光华;外人得之,不开刃尚好,一开刃必见血光。如果他说得是真的,那么我的这把匕首已经杀了人,杀得什么人?我不知道,只有去问独孤庆。
那两个商人又聊了片刻,这才起身散去,我却记下了那个姓刘商人的店铺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