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夕阳余辉中,淡影如剪。寒风拂过,带起衣襟。柔软的发丝被微风轻轻托起,抚过两张年轻却暗淡的脸。
望着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颜,许飞有点痛。那个古灵精怪又最爱打抱不平的淘气女孩,那个刁蛮任性但其实是口硬心软的可爱女孩,那个已经为自己披上红嫁衣的美丽女孩,竟在短短三个月内变得深沉而忧郁。许飞开始后悔,如果那天,自己不在众目睽睽之下绝然悔婚的话,也许此时,在月芷脸上应该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的吧。那一袭蓝衣,一直都是月芷最喜欢的。平日她穿在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明快。但今天,无论怎么看都只有忧伤。也许,蓝色天生就是结着惆怅。许飞一直都没对月芷说,自己是多么喜欢她那无邪的笑容。她的眼睛干净清澈,似乎所有的东西只要进了她的眼中就会得到净化,变得完全不同了。和月芷在一起,许飞会很自然地觉得这世界是焕然一新、纯洁无暇的!
但,这是现实吗?也许现实并不是那样的。残酷的现实摆在你面前,不由得你去选择接受还是不接受。如果说月芷是梦幻的象征,那静泉代表的就是现实了吧。也是,没人知道,是怎样残酷的世事,才造就了一个如此冷漠自私的人。那一身黑衣,斥着说不清的触目惊心。每一次静泉出现,许飞都会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从来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他怕一看,便会不由自主地跌进去,跌进那无边际的海里,只能拼命地游,永远找不到彼岸,永远无法停下来。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条万年不变的真理。含着多少人的忧伤无奈,蕴着多少人的黯然消魂,凭着江南蓝家二小姐的身份,月芷本来大概是永远都体会不到的。但现在,她明了。
许飞走后,留给月芷的,何只是一场没有新郎的婚礼,一声无奈而又冗长的叹息。“月芷,我不能和你成亲了!我要去救静泉,她现在……”平日的他,说话时总是带着商量的口气。不是因为他顾忌她是江南蓝家的千金大小姐,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体贴、尊重。但那天,他一字一句都说得那么坚决,不留一点商量的余地。甚至顾不上考虑她将会陷入一种怎样的境地。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一直到他手握青剑,抵挡恼羞成怒的蓝家众人,然后拂袖离去。月芷都是失神地坐在地上,不言不语。
此后几日,消息传来,许飞果真冒死独上武当救出了那个魔教的右护法张静泉。而后,两人便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
传闻,说什么的都有,但无一不是咒骂快剑许飞负心薄幸,魔教妖女媚惑人心。只是可怜了那痴情单纯的蓝家二小姐,竟不顾众人劝阻毅然离开了蓝家。独自找寻那人间蒸发的情郎。她竟还固执地相信,其中必有隐情。而许飞终会再次出现。到那时,所有的误会都回烟消云散。
不错,蓝二小姐的猜测是对了。可惜,只对了一半。许飞是又出现了。只是令天下人做梦也想不到的是许飞竟是这样出现的。没有人看到那个白衣飘飘的佳公子,其实也不能说没人看到,只是看到的人都死了。死在了快剑许飞的剑下。男女老幼无一幸免!!若不是六扇门第一捕头骆轩根据尸体上的剑伤和杀人的手法得出这个结论,没人会想到那个沉默的少年竟是凶案的凶手。江南大侠仇靖诚一家上下百余口血溅聚英庄。原本被人们视为结交侠义之士的聚英庄一夜之间便成为了修罗之境。而接下来的一个月内,灵虚观清寒道人、西京公子冷无风也相继毙命于魔教镂骨刀法和华山夺命连环三仙剑的合击之下。明眼人都看得出。凶手还是许飞和张静泉。
一时之间,江湖上愤慨四起。华山派掌门许仁清宣布将许飞逐出门墙,凡华山派弟子均有责任为华山清理门户,一雪门中耻辱。江湖盟老盟主蓝天鸣更是广发江湖令:生擒许、张二人。继半年前魔教右护法张静泉初出江湖引起的风波之后,武林再次风起云涌。试问有谁会想到在这三个月内,原本名动江湖的少侠就变成了罪行令人发指的魔头。
但无论别人怎么说,月芷仍是不信。许飞他最讨厌杀生了,就算是一只小鸟都舍不得伤害呢,他又怎会一连杀了这么多人呐?望着扑闪着大眼睛的妹子,蓝璟叹了口气。着个不识世事的妹子,看来是注定要受尽苦难的了。
痛苦,总是比快乐容易来到身边。就在兄妹二人话别后的一天,月芷就找到了许飞,还有只剩下一口气的大哥。
在这一个多月里,许飞胡乱猜想了许多种与月芷见面时的尴尬情景。那时,她也许会说些什么,又会骂些什么,还是做些什么。这些念头萦绕在他脑中,一刻也不停息。但是今天真的见面了,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所措。其实这种局面,说什么,都是枉然。
“明日此时,你在这里等我……你我,也做个了断吧!”那个目光明亮的少女果然决断干脆,几句话掷地有声。望着她搀扶着兄长,渐渐离去。许飞喉头一甜,口中一阵腥味。少林的“神掌八打”果真名不虚传。许飞惨然一笑,黯然自语道:“是该做个了断了。”他一直朝着那背影消失的方向发愣,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但他怎么会知道,那个伤心的少女一直强忍着泪水直至咬破了下唇。
“二妹……你还要去找……他么? ”蓝璟僵硬地躺在床上,柔声问道,“许飞那日与我作的是公平决斗……他……他本可杀了我,但是他却始终……没有下手。他到底在想什么?二妹,你犹豫了吧,说实话……我也糊涂了,他究竟是……好还是坏……”
大哥最后的那句话真的让月芷迷惘了。第一次把许飞指给大哥看时,他淡定地点点头,只说了句“不错。”便离开了。倒是心直口快的三弟蓝楚对许飞的气质是赞不绝口。后来许飞逃婚,大哥也一直没出手,只是扶起了瘫在地上的月芷,皱眉、摇头、叹息。再后来月芷离家出走,大哥也是知道的。但是他也没劝阻。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只能自己解决。
但是,两个人的心结,一个人能解得开么?
许飞和月芷都只是站在那里,望着对方。这一望却似乎望尽了三生三世,对于他们,时间停止了。
突然,月芷提手抽剑,雪白的长剑拉出一个长弧,干脆利落,锋芒直指许飞!寒风中,许飞的身子微微震了震,惨然一笑。那一瞬间,月芷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融化了。这个令她魂牵梦绕的男子,总是那么平静、沉默。从前,她一直都很喜欢他的安静,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仿佛就算天塌了,他也能为她顶着。但现在,这种平静只能让她觉得冷,其实她已不再奢望什么了。但是她需要一个解释,她要讨个公道!
“许飞,我只需要你几句话,给我一个解释。”这句话早在月芷心中缠绕了。今天说出口,却出奇的生硬。其实自己到底是想要许飞解释什么,她也不清楚。
许飞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望着月芷手上的长剑,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