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大堂中射过来的无数道各种神色的眼光,习偏墨但见她一脸谑笑,顿觉异常尴尬,向来只有他发现别人的跟踪,从未有人发现过他,又是一个姑娘家,还当着这许多人。习偏墨嚅嚅着,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一个清冷得不能再清冷,却又温柔得如一声叹息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思霏,还没玩够吗?”
被唤作思霏的小姑娘应了声:“这就来了!”又扭头对习偏墨笑道:“被姐姐看到了你可就不能再打我的主意了,要不然有你受的……”习偏墨气炸,好像他真要对这小姑娘不轨似的。思霏看他这样又是一笑,道:“看你一表人材,如果不是外强中干的话呢,我等着你啊。”这回说罢,便不再言语,翩然上楼去了。
习偏墨看着她的背影,又陷入了沉思。
回到房中,习偏墨将这些说与无依知晓,只是隐瞒了思霏的那些调笑之语,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只是隐约觉得不妥。
无依听了,却越发困惑,出言问道:“你说,她真会与我父母有关吗?”
习偏墨想了想,答道:“这说不准,说她是,可她那一副天真的样子又不像;说不是,她又处处露着古怪——待我晚上去查探一下。”
无依点点头:“你,要小心啊。”
习偏墨一笑,道:“放心,武功比我高的人世上没有几个。”
是夜,只有一轮下弦月挂在天边,几颗星偶尔晦涩的闪一下,又立时躲进厚厚的云层。习偏墨一袭青衫,藏身于思霏屋前的树上,侧耳细听屋内的动静。
屋内一灯如豆,时而有翻书的声音传出,直到子正时分,方听到思霏说到:“晴姐姐,该歇了。”
习偏墨随即听到白天那个清冷的声音“嗯”了一声,没多久,灯便黑了,两人都已歇下。习偏墨细细辨认她们的呼吸声,发现一个绵长,竟似内力充盈,另一个短促,却似有重病在身;过了许久,仍是这样,习偏墨终不能确定她们睡着了没有,空自着急。
又过了会,习偏墨见仍无动静,仗着艺高人胆大,决定入屋探他一探。于是纵身下树,可刚到门口,就听得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仿佛要把肠胃都咳出来了,伴随着咳嗽还传来思霏轻轻的呼唤:“晴姐姐,晴姐姐……”好不容易停了,才听得被唤作晴姐姐的那人微微喘息着道:“好了,没事了。”
不知怎的,习偏墨心下一软,竟不愿再怀疑她们有什么恶意,也许在他看来,这两人一个尚未及笄,另一个虽未见过,但已知其身患重症,他雅不愿算计这样两个女子,便走了开去。
待他回到房中,无依已睡着了。习偏墨看到她平静的睡颜,又联想起那个清冷如冰的声音,想起她肝肠寸断的咳嗽,和紊乱不堪的气息,不由暗自欣慰,他的阿然毕竟被他找到了,不会受那些折磨,否则,若任她一人漂泊,恐怕遭遇就会像那人一样吧?他轻轻抚上无依的鬓角,出了会神,便也去睡了。
明明想好不再怀疑她们,可第二天趁着小二来倒茶的时候,习偏墨还是忍不住跟他打听她们的来历。
“她们?”小二想了想,道:“昨天下午到的,其中一位姑娘病得厉害,进屋后就没出来过,另外一位却是怎么也闲不住,.闹个不休。”
习偏墨点点头:“她们有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小二刚要开口,就听见门被“嘭”地一声踹了开来,那个唤作思霏的小姑娘径自走进来大嚷道:“臭小子,你要来找我也就罢了,怎么还惊动了我姐姐!?”
习偏墨苦笑一下,挥手让小二出去,又示意无依不必担心,方道:“姑娘,我哪里得罪你了?”
“哼,哼哼,你哪里得罪我了?你竟然问你哪里得罪我了!”思霏气鼓鼓的说:“在蒙顶山你扰我清梦,在路上你跟踪我,姑娘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你千不该万不该夜里去吵我姐姐!你若是对我不满,大可找我单挑,可你找去我姐姐那里是什么意思?就因为我不让你吵到她,你就故意跟我作对是不是?”话还没说完,她忽地窜上前去,就要给他一巴掌。
习偏墨当然不会让她得逞,毫不费力地抓住她的手,任她怎么挣扎也收不回去,看着她那副恼怒的样子,习偏墨轻轻一笑:“跟我玩这一招,你还嫩了点。”顿了顿,又敛容道:“昨晚打扰到令姐,实是我的不是,我愿当面去赔礼道歉。”
“要见我姐姐?先把名字报上来,我去给你问问看——不过不妨先告诉你,我姐姐可不见得就会见你!”
“在下习偏墨,有劳姑娘了。”
思霏点点头,又想了想:“你还不放开我么?”
“是,在下唐突了。”习偏墨说着,放开了她,思霏揉了揉手腕,又甩了甩,一撇嘴,道:“倒!”话音未了,就见习偏墨软软倒了下去:“就算我打不过你,照样可以玩死你!”又转头看着同样软倒在地的无依:“至于你……哼!”
习偏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斜躺在一辆马车里,他用力摇摇头,确定并未受伤,只是身上衣衫稍显凌乱,接着便看见对面坐着一个白衣胜雪,肤白胜衣的女子。她悠悠的坐着,眉目间恍若笼了层薄薄的烟霞,令人无法看清,却又直觉那是不属于人间的美。看见他醒了,她淡淡一笑,虽说是笑,仍掩不住她的寞落与冷淡。习偏墨看着,实不知世上竟会有这样的人物。
那人凑近习偏墨,轻启樱唇,用一种最为平静的声音说出了两个令习偏墨惊愕无比的字:“火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