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缓绵长的鼻息拂动颊边发丝,微痒。金柝声催,已是第二次查房的时辰了。贪恋,不舍,这些让人变得脆弱的情绪在身体里安营扎寨,过往与理智铸成的铁甲在里应外合下支离破碎。麻木与无情退散,随之浮现的是忽如淡烟忽如重墨的喜悦。
挪开环在背上的手臂,抽出被压麻的腿,坐起身,棉被滑落,透骨的凉。身侧甫垂落的手臂横过我小腹,手掌还勾住腰弧蹭了两下,黯哑的声音带着夜的性感:“要走?”
“抱歉,要让你独守空闺了。”用饱含温柔缱绻的嗓音说出这句,看着那原本半阖的长眸倏的睁大,寒光从中直直射来,我不怕死的失笑。
腰间的手惩罚性的用力掐捏,几下之后顿住,楚崩云的视线从我的脸转向棉被停驻的部位,冒了句:“窄而韧,极品腰。”
乍一听,我的牙差点没酸掉,哼笑两声道“哪及将军的万一”便作势要捏藏在被中的害羞小腰。
捉住我即将得逞的手,楚崩云亦坐起,叹:“再玩要出火了。”
收手,下床,从尸横遍地的凌乱手撕服中捡起自己的,套上,呵,件件都是改良披风啊,独具匠心的两道毛边,横斜挂下的几许布条,别说,还真有艺术效果。楚崩云即使不当将军了,也能改行开成衣店。
裹紧大敞的“披风”,我嘀咕了句“还好会几手针线活”心里盘算着回骁骑营帐的最隐蔽路线。
“喂,顺带把这几件补补。”身后某人发话。
回头看时,凌空飞来的一堆衣服不偏不倚着陆在我脑袋上。抬手,拿下一件,看是楚某人惯穿的外衫,唰唰两声扯落袖子,附带讲解“改成坎肩更衬将军的气质。”;再来是中衣,把破了的前襟修饰得加倍褴褛,解说词“如此平添飘逸”;最后是里衣,撕下整块后背布料,结束语“春光无限好”。
将高效加工的成果扔回攥拳眯眼的楚大帅,我以最快的速度撤离了将军帐。
蹑手蹑脚的回营躺下,旁边床铺的小锦子低声问:“洗个澡这么久?”
“洗完还早,便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我答,翻身把脸埋在枕间,掩住不受控制的上扬嘴角。
次日难得起了个大早,把破衣塞在包袱里预备回头没人的时候补补,又取出一套新的换上,打着哈欠揭帘出帐,一人急冲冲的往里闯,与我撞个满怀。皱眉看向来人,那人也正沉着脸睨过来,转瞬却拨云见月的笑开,拉住我手腕就往外走,一边道:“师父,正寻你呢!可巧了,快随我来!”
不着痕迹的抽回手背在身后,转向马厩方向。奔雷的食量大,我得给它多添些草料。
红岳一声不响的跟在后面,默默看着我一边给奔雷喂料一边抚摸马背跟它交谈。直到奔雷用完早餐,心满意足的长嘶一声,我揉着它毛毛的脑袋,未回头道:“你悟性高,有时间还是要勤加修炼,元真一派就靠你传承了。碧宵还是有点小孩子心性,宫中朝廷险恶,虽有你在侧,仍是要多加小心。”从怀中摸出随身带出的一本书册,向后一扔道:“这是我近些年于武学的思悟记载,有兴趣就翻翻。以后没什么要紧事不要来找我,为师可是很忙的!”
红岳捧着册子笑嘻嘻上前道:“师父还是很关心我们的嘛。红岳今日来确实有要紧事。”接着便靠近我耳边极小声的说了句。
大惊之下,我的语气反而平静:“你们这么做有没有考虑后果?”
红岳傲然一笑道:“放心!我们会妥善处理。”
“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去的必要。你回去吧!”校场晨训要开始了,我得赶过去。
红岳冷哼:“师父不去也好,便让他俩尝尝我的极端手段。”
我一怔停住脚步:“你等着,我去告个假。”
“告什么假?”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语气不善。
红岳迎上去道:“原是楚将军和韩军师,正好一起去吧。”
“见过红郡王。”韩雁回有礼一揖。红岳淡笑颔首。
楚崩云换了件不常穿的玄色袍子,向我扔来一记眼刀,“我已跟何文波说过了,走吧。”
这事我也是刚知情,他到底在不爽什么?!
一行四人御马抵达霜天苑。入了一处雅致小院,在最里一间房门前停住,红岳叩指敲了三下道“是我”,里面传出清亮的一声“进”。红岳推开门,屋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咱太子爷在优雅的用着早餐,小碗小碟小菜清粥,样样精致。他身后一人,黑巾覆面,垂目而立,似曾相识。地上还坐着两人,铁链缚身姿势僵硬,应是被封了穴道。其中一人神态自若,眼中含笑仍是遮不住流转的邪气,另一人本是愤然瞪着太子,见到我们便别开眼去。
红岳入内坐上一张雕花圆凳,悠然道:“这两人交由你们处置。只要在这小院内,先奸后杀也好,先杀后奸也好,爱怎么玩随便你们。哦,对了,师父,你只许杀不许奸。”
“岳岳,出了皇城后,你真是越来越粗鲁了。”碧霄用帕子拭了唇,拿过一盏茶小啜了口。
楚大帅、韩军师以及小兵我显然有些难以消化刚刚所听到的,都石化在门口。地上那两人出不得声,但脸色都不怎么好了。
见我们半晌没动静,红岳不紧不慢道:“败军之将在苍鹄国根本没有地位,少了他们二人不会引起多大注意,更不会影响现今两国的和平邦交。萧沐阳这家伙鬼的很,张子捷也很难缠,将他们骗来此地擒住可费了不少功夫,连深埋已久的暗桩都暴露了。”
红岳稍作停顿,碧宵身后的蒙面人迅速向我们点头打了个招呼,那时亭内萧沐阳身边的确实是他,也就是红岳口中的“暗桩”。
红岳起身走至我们跟前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时候到了!你,楚将军,还记得在北五岭被萧沐阳残忍烧杀了多少部下吗?!你,韩军师,不会忘了是谁废了你武功又对你下毒吧?!师父,你最惨,被他们设计还受了重伤,可惜那时我们并未相认,不然。。。总之,你们就放开手脚尽情糟蹋他俩吧。”
一番富有震撼效果的发言,结尾更是惊人。楚崩云转头看我,用口形无声道:“你教出来的徒弟果然不同凡响。”我翻翻眼,以同样方式回道:“不敢当,此强人完全是自身发展的结果。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