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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夜游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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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步走到一个伐木的人跟前,问:“这位大哥,这么晚了,你们还在这儿干呢。”那人抹抹头上的汗道:“可不是,怜大爷要我们在十个月内建好这一座新的香玉宫,若早一日建成,我们便可多领一份赏钱。但若迟了一天,我们这些人,小命都得赔上,所以这几天来,大伙都这么拼命的干。”贺季玉心下老大疑惑,心想:怜香惜玉行事一向隐秘,按理说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修造香玉宫,难道其中有诈?便问:“大哥你是怜大爷的手下吗?”那人笑道:“是,我叫怜木,是怜大爷家里的一个壮丁,就这种活,我已经干了不下十次了。”贺季玉也赔了一笑说:“我早就听说怜大爷、惜二爷行事隐秘,心仪已久,几月来总想投他门下,可是,今日一见,却也并非如此啊。”怜木问:“此话怎讲?”“你想啊,这香玉宫乃是怜大爷他们的住处,哪能这么显眼,若这是真的,哪能称的上隐秘。”怜木一听又笑了,道:“你有所不知,我们大爷、二爷今年改了宫之后便再也不改了,从此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因此,要如此劳师动众。”贺季玉忙追了一句:“我听说怜大爷不过四十岁上下,怎么这么早便……?”怜木笑道:“你要问原因啊,问我们大爷去吧。”“那么他现在在哪儿?”“大爷他们的住址现在是秘密,就连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也是接了他的飞鸽传书后才知道他们要在这里建宫的。不过,就算知道,我告诉了你,你去了也找他不着。”贺季玉奇怪地问道:“这是为何?”“今日惜二爷飞鸽传书告诉我们说,说怜大爷最近迎了一位新夫人进门,说要在十月后与这位新夫人正式拜天地,场地就用这新宫,他让我们建得再好一点。”“那么,是个什么样的新夫人呢?”“听说是个十六的大美人,好像是什么开日门的。”贺季玉不听则罢,一听这脑子“嗡”的一下便大了,他的心中如同怒涛翻滚,他心中反复想着:“三妹嫁给了怜老贼,三妹嫁给了怜老贼,不,这不可能,一定是怜老贼逼她的。怜香,我与你不共戴天!”他含含糊糊地敷衍了几句,便下山去了。

从此,他更加紧探访怜香惜玉的下落,可是,九个月过去了,与玄坛教的人面也会了八次,竟是半点也没有进展,怜香惜玉就如同从这世上消失了一般,连个影子也没有找到,很快,便到了年关了。

天阴沉沉的,乌云从天上密密层层地一直压在地上不远处,没有一丝风,似乎马上便要有一场大雪降临了。年三十了,贺季玉一个人在街上,牵着白虎马默默地走着,他的思绪不由得又回到了以前的几年的春节,但令他印象的莫过于与二姐和家人过得最后一个年。

那是一年前,同样是一个年三十,却一点也没有阴天,偏偏在那一天,晴空万里,阳光中都透出几分和煦。那天上午,贺季玉像往常一样在后院里练剑,贺元英在一边看着,时不时地挑些毛病,贺季玉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十分认真地听着,但却对大部分的话都不以为然。

两个人正练着,贺双玲来找他们两个,见他们兀自在那里谈论剑法,便笑道:“大哥,三弟,今儿是什么日子了,还只顾练剑。”贺元英一歪头,看了看她,一撇嘴道:“我知道了,今儿啊,是二丫头出嫁的日子,三弟,别练了,快随哥一同喝你二姐的喜酒去。”贺双玲臊了个大红脸,说:“哥,你就会拿人家取笑,你与嫂子成亲那天,我和玉儿忘了取笑取笑你了。”贺元英开怀大笑,道:“现在想取笑,晚了。”贺双玲一脸哭相道:“唉,可怜呐,等玉儿成亲那天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拿他取笑呢。”贺双玲的话在不久后便应验了,贺季玉与杨雯莉的那场比剑的确让武林人士当做了笑柄,此是后话,暂且不提。贺季玉跳上来朝着贺双玲的腮捏了一把道:“你说不过大哥,就拿小弟来撒气,我啊,为了防你们,到我成亲的时候,我得躲起来,免得让你们瞧见了,再来取笑。”贺元英当仁不让地说:“噢,三弟这样说,看来是已经有了意中人了,老实交待,是哪家闺秀。”贺季玉“哼”了一声,道:“秘密!”其实他当时哪有什么意中人,天天足不出户,能见到几个人,他这样说,不过是卖关子罢了。贺双玲也深知弟弟的性子,便说:“好了,好了,我说,你们该不会是真的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贺元英说:“今儿是年三十,谁能忘,你该不会来找我们帮你打扫你的绣房吧。”贺双玲白了他一眼说:“幸亏你是对我说,否则,今年咱们的汤圆可都是酸的了。”贺季玉不明白,问:“怎么汤圆会是酸的?”贺双玲笑道:“哪年的汤圆不是嫂子做,嫂子要是吃了醋,汤圆不是酸的才怪。”贺元英一脸的泄气,说:“好了,好了,才懒得理你们,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要换了别人,我才不这么说了。算了,让玉儿去给你打扫吧,我才懒得去呢。”贺双玲又是一笑,对贺季玉说:“弟弟,帮姐姐个忙吧。”“好。”

其实,贺双玲真的是让他去打扫绣房吗?不是。贺双玲本来就要在今天把剑谱转交给贺季玉,可一找到他们便发现他与贺元英在一块,她怕这事让大哥知道,才随机应变地把他支开,才得以把贺季玉单独叫到绣房里。她把剑谱交给贺季玉后,这才请他忙着打扫一下,反正平日他们府上的人几乎不用下人打扫房间,都是自己打扫,所以两个人都会干,也比较麻利。干完后,贺季玉哪里能放过二姐,又拖着她去打扫他的房间,过年的打扫往往特别彻底,两个人忙了整整一个上午,这才忙完。

转眼到了下午,贺元英之妻赵氏和贺双玲以及贺季玉他们的母亲便开始忙活晚宴了,贺季玉在家里转了几个大圈,发现实在没有他帮得上忙的地方,便又到了后院里,练起了剑。

他平时听父亲教授的时候听到父亲常说:“闭月剑法共三百六十招,但真正有效的不过是七十八招,其它招数都是走花样,学也可,不学也可,学了可以用这花招来迷惑敌人,亦非百无一用。”贺季玉本身是一个贪多的人,自是想学全了,便要求父亲教他,贺啸峰早想将一身的本领传授与他,便按剑谱挨招教他,但却不许他在没用的招上多费精力。但贺季玉这个人练剑与别人不同,闭月门的其他人练剑,都是一听是没用的招练便几乎不练,唯独他,他觉得这些招数既然创出来了,便不可能没有用,每次练剑,都要将已学过的剑法练上好几遍,不管有用没用,一概练之,这样,他的三百五十招早已精熟。但因为每次贺季玉守着贺啸峰练剑总是只演那七十八招,所以,贺啸峰一点也不知道贺季玉已经练成了那么多。

今日闲着没事了,他便按谱一招一招以极快的速度打了出来,一连三百五十招,中间竟没丝毫打哏。打完了几后,他心想:这三百五十招我已烂熟,仅缺十招不完美,谱虽在我这儿,但以我的能力只怕还读不懂,不如我去求爹教教我。正想间,贺啸峰竟从外面走了进来,贺季玉一见他心知少跑了一趟腿,便迎上去道:“爹,前天,你把剑法的第三百五十招教了我,那七十八招儿早已练熟了。我总觉得这剑法少了十招不完美,不如爹你今天教了我。”贺啸峰点了点头说:“玉儿,你有这种想法是对的,但剩下的十招也都是没用的招数,你学的这种招数已经够多的了,再多只怕无益,再说,这剑谱在你二姐那儿,她现在正忙着,你怎么好打扰她?”贺季玉正待说“剑谱已在我这儿”,突然听到身后屋顶上一阵响动,贺啸峰立即警觉,立刻跳上房顶,四下查看,却没见到一个人影,只道是老鼠作祟,他却怎么也没想到,那响动竟是伏在房上的隋曾康发出的,就因为他没去细查,以致三个月后,爱女惨遭不测。贺啸峰下来后,对贺季玉说:“今日都忙着,算了吧。”说罢,走出去了,贺季玉也没好再说什么。

当夜,整个闭月门的人都聚在了一起,都在欢庆新年的到来,席间有人翩翩起舞,也有人对酒当歌,想着想着,贺季玉不由得笑了出来。

突然,一个人在贺季玉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贺季玉立刻转过头来,原来是徐玄日,他笑道:“怎么,贺兄弟,不回家过年,在路上瞎转干什么?”贺季玉苦笑了一声道:“我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家啊。”徐玄日也跟着叹了口气道:“造化弄人啊。这样吧,我们几个兄弟打开了醉香楼的门,在里面张罗了一桌酒菜,你去与我们一起过年吧。”贺季玉问他:“你们也不回家过年?”徐玄日咧着嘴笑了,说:“咱们这走江湖的,四海为家,能捞着过个年就不错了,还去想什么回家,走吧。”贺季玉听他们如此说,心下竟稍宽,便跟着他来到了醉香楼。

醉香楼的桌子上果然有一大桌好酒菜,郑、郭、巴三个人早坐在那里等着了,两个人入了座。贺季玉觉得与人家会面会了这许多次了,每次都是以茶代酒,今日过年,不好再如此,索性倒了一杯酒。郑玄空一见他倒酒,马上笑道:“贺老弟什么时候开始喝酒了?”贺季玉又苦笑了一声,把手中的酒杯端到唇边,喝了一大口,这一喝,他只觉一股极辣极冲鼻子的味道入了口,整个口腔、鼻腔都是说不出的难受。郑玄空等人一向喝惯了烈酒,今日的酒自然也不能例外,贺季玉从来没喝过酒,哪里经受的住,他立刻便想吐出来。但他想到吐出来会扫了众人的兴,便一仰脖,强行把这口酒给咽了下去。这烈性酒一入肚子,登时如同火燎一般,但酒入愁肠,贺季玉在这难受之中反而体会到了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欢畅,他马上说了一句:“好酒!”接着一饮而尽,真是“举杯浇愁愁更愁”,他越喝越觉得痛快,但越喝那种惆怅的感情又越强烈,他就又越想喝,一来二去,他便喝得有三分醉意。

这时,徐玄日问郑玄空:“郑二哥,你这一个月,可又有什么进展否?”“有。我在那楼里等着,那惜玉果然又耐不住了,露了一次面,这次是陪了一个叫雨娇的姑娘。我在外面偷听到了一个重要消息,说是九个月前怜香迎回去的那个开日门的姑娘已经嫁给了怜香。”贺季玉在醉意朦胧之中突然听到这句话,一股从来都没有过的强烈怨愤直冲上脑门,他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叫道:“郑老二,你说什么?”郑玄空不理解他为什么会突然如此,便问:“贺老弟,怎么了?”贺季玉满脸的怒色,仍是大声吼叫:“郑老二,你说我三妹怎么了。”郑玄空心下一阵奇怪,心说:“我没有说他三妹啊。”但一转念他想到:是了,他的三妹便是那个开日门的姑娘。他现在已经醉了,我若与他说实话只怕会闹出事了,不如先骗他这次。便道:“你三妹好好的在怜香那里,不过在牢中受了一点小苦而已,怎么了?”贺季玉醉笑道:“你别骗我了,你刚才的话你以为我没有听到。我求求你,告诉我,我三妹到底怎么了?”郑玄空叹了一口气说:“好,我告诉你,你可千万要挺住啊。”贺季玉点了点头。郑玄空说:“你三妹在被他掳走后不久便惨遭侮辱,她羞愤难当,但一生贞节已毁,不得已只好嫁给了怜香。”贺季玉一听,当时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两眼直勾勾地望着郑玄空,望了好一会儿,突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贺季玉这一昏,几个人都着了慌,连忙上来给他连捶带敲打,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缓过神来,长叫一声:苦啊!三妹,你怎么这么可怜。老天,你怎么这么捉弄人呐!他说了几句,竟偎在郭玄风怀中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众人无法,便在一边劝解。他哭了一阵子,突然一轱辘爬起来,大叫一声:“怜老贼,我一定……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刚喊完了这一声,他又想起了杨雯莉,脑海中幻现出她与怜香成亲时的样子,一瞬间,他突然又想到了贺双玲,一时间悲愤再度交织在心间,他想要张嘴再次长啸,却又一口气没有上来,再度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躺在一张木床上,不远处有一张桌子,郑玄空等人围着那桌子坐着,脸上有几分忧郁,他知道自己这是躺在一个客房里。他忙起身,来到众人面前,说:“郑二哥,你可再有那边的消息没有。”郑玄空见他如此,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贺季玉此时早已有些按捺不住,上来一把抓住他问:“你没打听出怜老贼的住处?”郑玄空说:“贺兄弟,我看咱们还是稍安勿燥,你三妹的事我看未必是真的。”“未必是真的。”贺季玉心中突然腾起一点希望。“是啊,”徐玄日说,“也许这是怜香知道你为了杨姑娘在找他,他怕你找到他后与杨姑娘联手对付他,他怕你们的摩天剑法他应付不了,这才传出消息让你死心。”贺季玉抬起头来看着他,问:“你也知道摩天剑法的事?”“嗨,关于开日门和闭月门的剑法合起来便成为摩天剑法的事江湖早已传开,只是没有一个开日门的和闭月门的能联手。我们原来不知道你三妹是开日门的人,这才不明所以,现在知道了,自然明白怜香是惧怕你们联手才这样说的。”贺季玉点了点头,低声说:“要真是如此,就好了。”郑玄空站起来说:“贺兄弟,我看咱们呢先把这事放下,继续打探,等一个月后潜入香玉宫后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贺季玉叹道:“只有如此了。”

几个人这次会面之后,又各自散去。贺季玉说是要继续找寻怜香惜玉的下落,可是心中总是对杨雯莉放心不下,这一个月间,他上天天白天在彩莎庄不远处的一个小酒馆里独自饮酒,晚上便到那山上去探访香玉宫的动静。这香玉宫早在半个月以前便建好了,但自建好以后,在里面出入的便只有两个天天打扫的,连那些修造的都不知去向。贺季玉也曾夜里潜入其中,也确实只见有那两个人,不见再有别人。他每日酒醉,却又每夜清醒,他心中不由得暗叹怜惜二人的行事隐秘,实非常人所及。

就这样,不觉一个月又过去了,第二天便是几个人会面的日子,他当日白天没有喝酒,睡了一个大头觉,晚上仍旧去那里埋伏。可是,今天晚上的样子与昨天晚上便有天壤之别,他老远就听到里面有划拳行令的声音,他心中暗想:“这定是怜香惜玉两个老贼领着他那一帮狗党来了。今夜,我先去探个究竟,若三妹确在,明日我去请郑二哥他们帮我救她出去。”

他原来轻功十分差,连一丈高的墙都跳不上去,这几个月来,他为了探听香玉宫的情形,一直苦练轻功,到了现在,他的轻功上屋过梁已是不成问题。他蹑手蹑脚地绕到香玉宫的后面,一跃身,上了墙,他举目四望,四下院子里并没有灯火,说明没有能看到他的人,便又跳下来,来到大殿后面。他几月来曾数百次潜入其中,自是对路径十分熟悉,虽然大部分的房间里都有灯光透出来,也大都有声音,但他料定是大殿上人最多。他来到大殿后面,轻轻跳上房顶,掀开房上几页瓦,向里面望去。

只见里面真可谓是灯火辉煌,整个大殿上摆了四十几张桌子,但满殿上似乎都是女子,只在左边中部的一张桌子上有一个男子,在右边中部的一张桌子上也有一个男子,贺季玉从上面看身形认得是惜玉,料定另一个定是怜香。他心中不由想:香玉宫,香玉宫,可真是名符其实。他将大殿上的所有人打量了一番,想从中找出哪一个是杨雯莉,可是那女的实在太多了。在这万红从中,要找出怜香惜玉那真是易如反掌,太显眼了,可是,要从这花海找出一个女子那可真是势比登天。他思念杨雯莉心切,竟觉得这个也是杨雯莉,那个也像三妹,但细看去,却是哪一个都不像。他找了一会儿,知道杨雯莉现在就是在这些人之中自己也找不出来,干脆也不找到,一翻身跳下房来,躲在一个角落里考虑,突然,他想到:也许三妹真的不在大殿上,而是被关在其他的地方,不如我到其他的房间里去找找?

他于是缩着身子,从每个房间的窗下走过,听着房内的动静,听到每个房间里都是人声喧哗,不知有多少人,他找来找去,找到东北角上来了。他听惯了那人声的喧哗,突然,他听到在不远处有隐隐约约的哭声,这哭声虽微弱,但传入他那已快麻痹的耳朵里却是那么的刺耳。他急忙循声找去,一直找到院子最东北角的一间小屋里,他缩紧了身子,趴在窗下,听着屋内的动静。他听来听去,听出屋里原来只有一个妇人在那里呜呜咽咽的哭,他心下有了几分底,料来就是被那妇人发现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打打不过的话,跑还跑不了吗。他于是大着胆子站起身来,用舌头舔破了封窗纸,从小孔里看了进去。

只见房内有一张桌子,桌子上只点着一根蜡烛,那光很微弱,但也足以看清房内的一切,在桌子旁边坐着一个身红衣的女子,正在那里掩面痛哭,她的肚子挺的很大,显是已有八九个月的身孕。贺季玉看了,好生奇怪,心想:一个孕妇,三更半夜,在这里躲着哭什么,是因此自己捞不着去参加那宴席吗?反正这里所有的女子都被怜香惜玉占据,她既已如此,看来已住了至少十个月了,为何还是哭哭啼啼,真有意思。他想着想着,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声刚出来,贺季玉登时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这一笑非被别人发现不行,他虽说并不在乎这样一个孕妇,可是倘若这个人发现是一个不认得的人,大呼小叫起来,自己料来也不是怜香惜玉的对手。可笑声已经出去了,哪里能收得回来,那女子抬起头来向这边望了一眼。这一望直把贺季玉吓得魂飞魄散,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孕妇,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三妹。一刹间,他似乎感到空气都凝固了,使他觉得是那样的憋气,他心里一阵一阵的酸楚与痛苦翻涌着,若不是身处在香玉宫中,他真会纵声长啸。他心中这时已经不想再见这个三妹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竟一步也挪不动,一瞬间,他竟变成了呆呆地站在那里。

杨雯莉看见了窗上的身影,见得是个男子,心想:定是那怜香或惜玉老贼又来了。便提气道:“是怜大爷吗?”声音冷冷的,似乎空气都会被冻结,但这一句已让外面的贺季玉无法承受,他耳听得杨雯莉亲口叫出了“怜大爷”,心中也不再考虑她到底是一个什么语气,只觉得她是死心踏地地跟着怜香了,一时间想与她说话又不愿与她说话,一股真气在体内冲荡,最后终于压不住了,便幽幽怨怨地“唉”了一声。

杨雯莉听得窗外唉了一声,那声音一点也不像怜惜二人那种苍老的声音,确然是一个青年的声音,她想:奇怪,香玉宫中除了怜香惜玉二人之外,其他全部都是女子,从来都没有一个男子,窗外的这个人究竟是谁?难道会是他?不可能的,不会的,他十个月都没来救我,许是早把我忘了。她这里只觉得贺季玉十个月没来救她是把她忘了,孰不知,要想找到香玉宫是多么的不容易。她紧盯着窗上那僵直的身影,越看越觉得像是贺季玉,她一时间心中感到一阵高兴,但一转瞬间便转成了一种羞愧和紧张,她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外面是……是二哥吗?”贺季玉在窗外已僵了好久,他根本不想动,也动不了,一种被抛弃的怨愤充溢在他的心头,他实在不想答应她的问话;但是,一种对妹妹的责任感使他觉得,他应该出声答应,并应该设法救她出去。于是,他提了提气,说:“是的。三妹,你这几个月还好吗?”这话正说着,眼泪早已涌了出来,他实在不能再抑制自己的感情了。杨雯莉一听的确是贺季玉,心中更是百感交集,她突然一纵身扑在床上,大哭起来。贺季玉在窗外一看她如此举动,心下不由得一惊,她如此一举,显是对腹中的孩子毫无爱惜之情,因为这个动作是无论哪一个爱惜自己骨肉的孕妇也不可能做出来的,一瞬间,贺季玉反而感到一股说不出的舒畅,但他见杨雯莉哭得伤心,不由得心一阵酸,眼泪再一次迷糊了双眼。

杨雯莉哭了一会儿,突然道:“二哥,你走吧,别再来见我了,我……我对不起你。”说罢,又是掩面大哭。贺季玉心似乎早已碎成粉末,这一句话更是迸散得如烟尘一般,他转身绕到房门前,伸手便要推门。门刚一响,只听里面杨雯莉大喊一声:“二哥,快躲开!”说时迟,那时快,门板一动,三是□□离簧而出,贺季玉心头一紧,忙闪身时,躲开了两箭,但第三支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那箭一下子刺入了他右肩之中。他一咬牙,硬是没喊出声来。这不是致命伤,本来无虞,可是贺季玉刚要伸手拔箭,突然感到整条右臂全都麻了,一个想法在他的脑海中闪电般地划过:这箭有毒!

杨雯莉在里面没听到贺季玉的响动,只道是他没中箭,便道:“二哥,你走吧,你把我忘了吧!”贺季玉这时感到伤口处的痛楚越来越重,只得咬紧了牙关与之相抗,他不敢走开,因为他知道倘若一走开,这毒便不知该怎样化解,他料想这是怜香惜玉的独门□□,需得用他们的独门解药才行,可是,毒性如此之烈,他只觉得精神都一阵恍惚。他情知自己恐怕就要死去,一时间,竟把所有的希望又一次寄托在杨雯莉身上,他咬住了牙,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三妹,这箭好毒!”说罢,一个前倾倒在地上,那箭一支穿透了他的右肩,可他竟是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去了。

杨雯莉在里面听得他这句话,又听到他摔倒的声音,心知不好,连忙拉门走出来,见他倒在地上,一支箭穿通右肩,生死未卜,忙运内功,一用力将他抱起来,回到屋中。

贺季玉在昏迷中,突然感到头上一阵凉,一个激灵,竟醒了过来,他一下子坐起来,忽觉右肩上一阵剧痛,忙伸手去按,却一下抓住了另一只柔软的手。他心中一凛,这时才睁开眼来,发现杨雯莉正站在他身旁,他原来是睡在杨雯莉的床上。他心中猛地一阵喜,心想:三妹又救了我一次。可是,当他一看到她那挺起的肚子,心中又是一阵酸楚,松开了她的手,问:“那箭上毒你怎么能解得?”他的本领还不足以知道毒是否真了解了,但他料来自己既然没死,那定是毒已经解了。杨雯莉望了他一眼,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说:“我哪里能解得,那是我用开日门无解药的毒喂的箭,我不过是为你多延十年寿命而已。”贺季玉一听心中甚是奇怪,他原来只道那箭是怜香惜玉他们为了防止别人进入这个房间或是救走杨雯莉而设的,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是杨雯莉自己设的,上面喂的毒还是杨雯莉的独门无解□□。他心中一时激动,顾不得肩痛,两手上前抓住了杨雯莉,大吼道:“这……这箭是你设的,你……你是为了怕我再来烦你,破坏了你的好日子。好,我走,我这就走,从今往后,我没有你这个三妹!”说罢,两手把杨雯莉推了一个趔趄,下床便走。杨雯莉一下了哭出了声,上来拉住他的手道:“二哥,你别走动,倘若这个时候用力,毒会立发身亡的。……”贺季玉不等她说完,甩开她的手道:“我生我死,与你怜夫人有什么相干。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死便死,何劳你假惺惺的为我哭丧。”杨雯莉一听这话,心下突然一片明亮,她马上道:“二哥,你别误会,那些箭是我今天装来对付怜香的。”贺季玉虽然怒极,但理智尚未丢失,听了这话,转过头来问:“你说什么?你说这箭是你为了对付怜香而设的?”杨雯莉说:“是的。十个月来,我始终在设法除掉这两个恶贼,可是,那两个人为了得到我的《逐日剑谱》,始终派人在我左右。我见若不交出剑谱,势必找不到机会,便在他们要迁到这里来的头一天,交出了剑谱。果然不出我之所料,那恶贼果然对我放松了警惕,把我一个人放在这个地方,我这才能够装上毒箭机关,引他上钩。可他今天偏偏与他的妻妾们饮酒作乐,始终没到我这里来,不过我本想他终是会来的,今天不来明天总会来的,可没想到……”说着,刚停下的哭泣又接了上来,似乎更凶了。贺季玉听了这一些,心登时软了下来,他本就对这个三妹一片痴情,对她讲得话更是深信不疑,便说:“三妹,对不起,是二哥借怪你了,二哥这里向你道歉。”杨雯莉依旧抽抽噎噎地说:“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一来背叛了你,二来害你只剩下十年寿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贺季玉上来扶住了她,满脸柔和,道:“算了,这都是命,你还要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杨雯莉抬起头来,看着贺季玉,一脸的迷惘,问:“你……你还肯……?”贺季玉道:“肯!怎么不肯!”杨雯莉脸上显出一丝喜悦,但随即又道:“我现在身子行动不便,若是硬出只恐非但出不去,还会让人发现拖累了你,还是等我在这里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再跟你走吧。”贺季玉哪里能让她再留在这里,道:“在这里多留一天便多一天的危险,也多我一天的思念,咱们这就走,若是不幸被发现,死也死在一块儿。”杨雯莉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说:“对了,《逐日剑谱》还在怜香那里,不能与你合练摩天剑法了。”贺季玉一笑,说:“怎么,三妹,三百六十招还没背烂,还要那一本破书干什么?”杨雯莉也是嫣然一笑,说:“话是这样说,可是我总怕我会忘了。”贺季玉一拍胸膛说:“这好办,咱们出去以后,等你身子复原了,我去买些纸笔来,你把这剑谱默写出来不就是了。”杨雯莉眼睛一亮,说:“好办法!”贺季玉追道:“那咱们走吧。”杨雯莉点了点头。

贺季玉拉了杨雯莉走出门来,可是门外的景象让二人一下子呆住了,只见一个人站在门外,抱着胳膊,显是很悠哉。这个人正是怜香,贺季玉虽然在房上见过他,可仍是认不出,但他看得并不是惜玉,料想香玉宫中并没有别的男人,知道定是怜香。怜香见二人走出来,哈哈一声怪笑,道:“这位小弟兄想是与我老怪也是同行啊。怎么,缺色了?到你怜香大爷这里来借两个?啊哟哟,这到没有什么,可是你未免也太没有眼光,怎么挑来挑去挑了个孕妇出来。看来你虽对此感兴趣,却不在行,你说愿意,怜大爷便收你为徒如何?让我教教如何挑花!”贺季玉本料自己此番走不脱了,一听他如此说,心中腾起一丝希望,便说:“如此,我在此见过师傅!”说着便倒身下拜。本来,这拜师之事在武林中是极为严格的一件事,本来有师承的人未经自己原来的师傅允许是绝对不可以拜别人为师的,即令是装样,若不事先通知师傅,也常常会出差错。可是,现在的贺季玉早已反出门去,哪里会顾及这一些,为了保命,先拜了再说。

怜香又是怪笑一声,说:“免礼,可是我收徒弟一向有个规矩,你得先与我过招,让我看看你功底子如何。来吧!”贺季玉一听,心中登时明白,怜香是早已知道自己的意图,他是故意说这些话的,不过是说给自己听的,压根就不想收自己为徒。不过是假借收徒为命,除掉自己。他又一想:是了,从来没有听说怜香惜玉收过徒弟,他们哪里会去收什么徒弟。这规矩只怕也是为了我现定的罢了。他料来自己不是怜香的对手,但能遮得一时便遮得一时,哪怕是图个心里稳呢?便伸右手拔剑,突然感到右肩一阵痛,这才想起自己右肩受了伤,刚才狂怒狂喜竟不觉得,这时全神贯注到了手中的剑上,疼痛自然显了出来。他忙道:“师傅,徒儿今日被仇家追杀,右肩受了重伤,使不得剑。还请师傅通融通融,过几天再提此事吧。”怜香当即冷笑一声,说:“贺三公子,你还在装呢,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开闭两门比剑场上我也见过你,你当我是傻子啊,会被你三言两语给骗住了。你既不使剑,怪不得老夫我无情了。”

说罢,怜香按动手腕上的机关,从左袖子中“唰”的一声探出一只钢爪来,看来这便是怜香的武器了。杨雯莉忙道:“二哥,小心他的玄天神爪。”贺季玉大笑一阵,说:“什么玄天神爪,哪里及得上我的摩天剑法。”杨雯莉一听便即变色,忙道:“二哥,你已经练成摩天剑法了?”贺季玉回头看她,说:“你说呢?”怜香一听这话心中一惊:什么,这小子练成了摩天剑法,不可能,他难道已经把《摩天大法》和《摩天剑谱》都参习过了,没有理由啊!不可能,定是假的。当下叫道:“小子,想哄老子,接招。”说着,一爪便朝贺季玉抓过来,贺季玉笑一声,道:“怜大侠,失陪了。”这一爪眼看便已抓到贺季玉身前,贺季玉却极为迅捷的抓住杨雯莉的手,纵身一跃,只听一声什么东西撕裂的声音,二人已然上了房顶,两人忙展轻功,便要逃遁。却听怜香在下面说:“走吧,不用急,我也不去追你们了,反正我的计划全都完成了。再见!”两个人知此人老奸巨滑,哪敢稍停,急展轻功,一路逃出了香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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