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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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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上

紫溟的剑是七星龙渊,乃战国两位铸剑大师联手所铸,二人为铸此剑,凿开茨山,引溪水至铸剑炉旁,成北斗七星状的七个池中,剑成,俯视剑身如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是名龙渊,此间乃诚信高洁的象征,可称为剑中君子。

好剑!海若赞道。一式风卷残云,电光火石般就到了眼前。紫溟闪身躲过,接架相还,两把剑光影交错,矫若游龙。两个人影,一黑一白,如两团旋风纠缠在一起。其实二人剑法原有异曲同工之处,流云剑乃独孤觞所创。此人天纵奇才,嗜酒,放浪形骸。传说某次大醉之后灵感迸发,挥剑起舞,一气呵成,如张旭狂草,潇洒奔放,流转自如,犹如天际流云变幻莫测,故名之。需具灵心慧性者方能得其神髓。紫溟本翩翩浊世佳公子,父母早亡,自幼在峨嵋学艺,门规甚严,颇觉拘束,十五岁练剑时被师祖看到,便带在身边亲自调教,老少二人性情相投,耳濡目染,多少有点他师祖之风,数年来,剑法精进,同辈乃至师辈中鲜有出其右者,武林中声名鹊起。

海若剑法名为流风回雪,顾名思义,剑走轻灵一派,乃其祖师无忧女从边疆舞蹈中化出,舞姿曼妙而奔放,充满随意,即兴,灵气,所谓“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回裾转袖若飞雪,左鋋右鋋生旋风”,这套剑法配之以奥妙步法,清便宛转,施展开来如洛神凌波,神光离合,飘飘兮若轻云之蔽月,仿佛兮如流风之回雪。

二者相比,同是奔放自如,奇妙不可方物,但一则阳刚,一偏阴柔,两人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一时难分伯仲。酣战正浓,有人大喊,快住手,不要打了。二人闻言,各退一步,回头见月心,一脸关切的看着他们。

海若笑道,不用担心,我们只是切磋建树而已。紫溟随声附和。月心还是蹙着眉,刀剑无眼,万一受伤了呢!海若笑而不言,看向紫溟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赏。紫溟也报之一笑。

八 身世

回到忘情谷,爷爷曾经住过的地方,听雨斋,如今是月心的住处,她一个人。我在她的心中感觉到那个天真无邪笑靥如花的女孩已经长大。人往往在经历过一些变故之后,会在一瞬间长大,所以人的成长是需要机遇的。只有坎坷的人生才会让一个人跨越年龄的界限,获得超凡的智慧,看清纷繁的人世。而看的太清楚,想的太透彻,常常又会走向清醒的绝望,因为我们只是凡人,做不到庄周那么超脱旷达,所以只能选择冷漠或者遗忘。

春风依旧,树下已不是当年拈花微笑的少女,她一身湖蓝色衣裳,手持横笛,独立杏花疏影里。神情淡漠,淡漠的令人怜惜。那一刻,我又一次觉得无能为力。曾经年少轻狂,发誓要拯救我眼中的世界,可是我谁也救不了,最终只是伤害了自己。

我在迟疑,是不是该再出现,因为最终还是会离去,不如让自己从此变成一段回忆。可是我看见有个陌生男子来到这里,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的样子。我一直远远看着,直到他第二天去而复返。我有种直觉,这是个会改变月心生命轨迹的人。隐约听到他们提到我的名字,我很好奇,于是出来,看清楚他的样子,而眉宇中竟有点似曾相识。他从峨嵋山来,千里迢迢,为受人之托,送一封信给我。

是爷爷的信,信中说,我已经长大,应该知道我的身世。原来我是他二十年前在海边捡到的孩子。他说那天早上,他在舟中,听到婴儿的哭声,出来看见海边漂着一个小小竹篮,里面大荷叶下放着一个不到满月的孩子,就是我。没有留下任何说明来历的东西,只是颈间带着一块碧玉蝴蝶,也就是我从小佩戴的那块。海若是后来爷爷取的名字。

我不知道怎样形容当时的心情。其实,我很小就听说,我不是他们的亲生的孩子,但是一直忍住好奇,从来没有去问我的来历,可以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我母亲临终时也证实了我一直以来的猜疑,只是她也不知道我原来是爷爷捡来的。当我母亲告诉我时,从前所有的误会、不满都已冰释,我没有理由要求。从那时候起,开始明白悔恨是一件无形的利器,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在稍有空闲的时候,在偶尔的脆弱时候,它就会出来慢慢的折磨着你,就像拿一把钝刀慢慢的磨,慢慢的割着心头最敏感的神经。

不知道是不是我天生的怪癖还是过于敏感,我一直有着这样的怀疑,虽说我是以人的名义体面地活着,但是只是一个工具,养猪为了吃肉卖钱,养狗为了看家护院一样,每次都会伤心很久。也许的确是我太多疑,因为在我的短短几年生命中已经遇到那么多的未知。

我对父母充满歉意,“树欲静而风不止”,少年不学无术的我一直不能理解,直到后来知道后面还有一句“子欲养而亲不待”!世上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太多的无可奈何。今天在我要忘记的的时候,又知道这样一段事,即使知道又能如何?

我躺在草地上,像儿时一样,望着天空,什么都不想。身体靠近大地,舒坦而安详。在梦中我变成一粒沙子,睡在海底,黑暗、寂静,无边无际,想要挣脱却无能为力。像很多次在梦中,一个人在大雨茫茫的旷野中奔逃一样,惊慌,无助,没有方向。我感觉到一颗眼泪滑过脸庞,感到很久很久,没有感觉到眼泪的温度。

那个叫紫溟的人用的居然是七星龙渊。据说百年前,武林至尊天玄居士——我的祖师爷,藏有三把上古名剑,泰阿,承影,七星龙渊。分别传于三大弟子,无极,无忧,无名。泰阿乃威道之剑,为无极即天玄居士之侄俗名遥□□所有,他凭之横行江湖,创御剑山庄,成一代霸主。承影剑乃绝世优雅而带神秘色彩之剑,历来死在此剑之下的皆绝世高手。为二弟子无忧女所有,无忧一心向道,避世隐居北溟岛,自创轻灵一派流风回雪剑,虽无争雄之心,不涉足江湖之事,而武林中人莫敢有分毫不敬之意,连御剑山庄的人也要退让三分。无名是他关门弟子,无人知其真实姓名,传说其武功已至化境,深不可测,而性情疏懒,不问世事,浪迹江湖,萍踪不定,只收了一个徒弟东方照,少年英雄,却不幸早逝,此后再无传人。无名曾与独孤觞偶遇于峨嵋之巅,把酒论剑,相谈甚欢,遂以随身宝剑龙渊赠之,独孤觞则将珍藏多年的草圣名帖相赠,遂成武林佳话。

紫溟手持龙渊剑,必是独孤觞一派的传人了。当时学艺之时,师父于其他门派武功颇为不屑,而独推独孤觞的流云剑,因为流云剑与流风回雪一样,非为争胜斗勇而创,一个源自书法一个化自于舞蹈,都只是一种追求,一种生命的体现方式而已。今天有缘一见果然非同凡响,这个叫紫溟的人也是颇有天分。

看得出紫溟很喜欢月心,而月心还浑然不觉。但是我相信,有一天,月心会明白,会感动,会接受。紫溟将会是守护她一生的人。那么,我就可以放心的离开。

一个人一直想要离开或者忘记,不知道是因为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在这个被放逐的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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