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小东方喜欢一个人爬到最高的山峰上。因为山顶上看到的风景远比地上的来的清晰，壮观。在他的眼中，山下的任何物体都是那样的渺小。只有他，只有他一人可以如此的高高在上。他喜欢这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就像是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神。人们不是都喜欢去拜神吗？每到逢年过节，寺庙里到处都跪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信徒。他们把头低的下下的，就像忠实的奴仆一样虔诚的祷告着，向上苍哭诉着自己的悲痛。在这些人中多是破衣烂衫的穷苦百姓。朝廷年年征收厚重的赋税以及沉重的徭役使他们没法生存。在这个富人当权的世道，没权势，没地位，没金钱的人逃不过任人宰割的命运。他们除了把希望寄托于满天神佛，还能做些什么呢？
半年前，小东方从昏迷中苏醒的时候，得知他的母亲已离他而去。从此，他不愿再与任何人交谈。收养他的是一个村子里最不受欢迎的怪老头。性子很孤僻，平日不喜与人交谈，终日提着个烂酒壶到处闲逛，醉到哪就睡到哪。他身上奇臭难闻，因为他从来不会去洗澡。村民们避他如蛇蝎，心里都巴望着他哪天能掉下山回不来。小孩们更是拿他当欺负的对象。他们经常用小弹弓射石头子砸他。或是拿布袋套上他的头，拿棍子打他，一边打还一边叫骂傻子。虽然小东方也不喜欢他，却从不欺负他。他心里很不屑于这种欺负弱者的行径。
那一夜，这老头醉倒在他们家茅屋外。袁姬见他可怜便没像其他人那样捻他走，还从家里拿出毯子为他盖上。并把食物和水放在他的身边。
至此之后，小东方经常见他出现在他们家附近偷看正在干活的袁姬。虽然那时的他并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但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于是他第一次产生想揍人的欲望。此后有要再见到他出现在母亲的附近，小东方都会提起棍子捻他到好远。但他还是一次次回来。迎接他的当然还是无情的木棍了。
袁姬死后，起先村民们有意收养他，心里又忌讳杨克盛的权势。便把他丢到这里，只是每月丢下几个钱，算是积德了。
每日，小东方起床时怪老头都已离开。他会留下两个白面馒头和一碗酒。小东方会大口大口的吞下馒头再一口喝光碗里的酒。从什么时候开始，喝酒对他来说和喝水没有任何差别。
三个月前，刚刚来到这里小东方每晚都会从噩梦里惊醒过来。每次的梦都是同一个情景。满身淤血的母亲朝他哭喊着求救，可他却怎么也走不过去。沉重的痛苦如同幽灵般每时每刻的纠缠着他。
直到到那一夜，从噩梦中惊醒的小东方无助地靠在床边上哭泣。怪老头丢给他那个破酒壶。打开壶盖，呛鼻的酒气熏得他顿感恶心。他迟疑着要不要喝时，怪老头拿过酒壶，轻蔑的瞅了他一眼走开了。小东方感到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是在瞧不起他，他一定以为他是不敢喝。小东方气愤地跳下床，从老头手里抢过酒壶，想都没想，一口全抽了下去。喝完，他擦了擦嘴，扬起小脑袋，得意地把空的酒壶倒过来，一滴酒也没落下。怪老头什么也没说，只是朝他伸出黑黑的大拇指，眼中露出赞赏的神情。深夜，破旧的茅屋内，一个男人一个男孩相视而笑。
“你听说没？杨克盛要去京城做大官了。”“怎么来的？”“听说她老婆的小舅子做了七王爷的女婿，这不把他也提上去了。”“王八孙子！老天爷真他妈没眼尽向着坏蛋。”“嘘！你吖不想活了？这话也敢乱说。”“怕什么？老子说的全是事实。他妈的平日里装得跟个谦谦君子似的，假仁假义，背地里尽干些禽兽不如的事。那小寡妇怎么个死法，村里人哪个心里没个数？他妈的谁又敢说个良心话啊？”“行了！你有完没完啊？小心祸从口出。”“有时候想想，爷爷我真他妈的活得孬。要是是条汉字就该拿把刀把那混蛋给剁了。替那小寡妇出口气。”“得了！这种话跟我嚷嚷也就算了。传出去了，恐怕你就要让人家给剁了。这事啊不是你我管的了的。我们就是有这心也没那个能耐。人都死了，你也别往心里去。这种坏蛋总有一天会有报应。”“报个屁，人家后天就要出发去京城享福了。这不，明个还要给那畜生开什么欢送会。我呸！村里本来就穷，又要丢钱。苦的还不是咱老百姓。”
大树下会声会色交谈的两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此刻的这番谈话即将改变一个少年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