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水军警觉地守卫各自的岗位,有几名在附近巡逻的士兵井然有序地协助元帅将悬于船侧的靳逐水拉了上来,负责侦察敌情的小将上前报告:“元帅,敌船并无其他异动。”
“知道了,你们继续戒备。”扶舟半抱起靳逐水,他的身子有些烫,要尽快找船上的军医来看,“请军医到靳统领的卧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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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军医坐立不安,刚才的“望、闻、切”让他不知该怎么叙述靳逐水的伤情,他左臂中箭,只是皮外伤,但是,那箭上,似乎涂了。。。。。。该怎么说呢?
“李太医,你老实告诉朕,”扶舟,其实,他就是利用这个身份亲自平定四方叛乱的当今圣上,此刻,他有些心疼地远远望着靳逐水皱眉痛苦的神情,“他中的箭,是不是喂毒了?”
“皇上圣明!”李太医冷汗涔涔,尽量婉转,“这毒,若是被天香阁得了,定是给清倌用上,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天香阁,清倌,你是说?”扶舟自是懂的,“解药是?”
“皇上,”他更小声了些,“除非是与人行周公之礼,不然轻者残身,重者毙命。”
扶舟不语。
“皇上,可需要微臣替靳统领开一剂昏睡的药,多少减轻痛苦,或许能熬过去。”
“你有几成把握?”扶舟话语冰寒。
“不到三成。”
“退下。”
“是,皇上。”李太医唯唯诺诺,今日的皇帝格外难以琢磨,圣意难测啊。
李太医退下后,扶舟道:“影。”
“皇上有何吩咐?”影卫的职责是随时保护皇帝的安全,来无影去无踪,只见那一袭黑色。
“去后面的船队,找个姬人过来。”皇帝,扶舟,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呃?”影卫不敢多问,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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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水贤弟?”扶舟也不待影卫归来,担心地进入他的卧舱查看,“逐水?”
靳逐水微黑的颊上汗如雨下,不停地淌到床上,被上:“出去!”
门外有轻微的扣门声:“姬人带到,要送进来吗?”即便是影卫,也未做过如此差事,不免惶恐。
“不要!”靳逐水黑发散乱开来,他支撑着半坐起来,湿发上汗珠一颗一颗滚落,身体不停地颤抖,气息急促,似乎每一句话都是极大的辛苦才说出来的,“谁,也不要,进来,扶舟,你快出去。出去!”
扶舟慢慢地走出来,仔细地把门关好:“影,把人送走。你去打探一下,什么人这么大胆,敢这样偷袭。”
“是。”
扶舟回到自己的舱室,他虽是皇帝,但多年征战,习惯军旅生活,常与将士打成一片,这次海战,自也与靳逐水比邻而居,夜间战事稍停,也多同榻谈心。
此时,他隐约听得靳逐水舱间传来丝帛断裂之声,顿然坐立不安。于公,海战连续捷报,是靳逐水之功;于私,自己竟也对他,有了一丝莫可名状的好感。
等扶舟回味过来,他已不知不觉来到了靳逐水的舱外,是不是要进去,进去了该说什么,他全无头绪,全凭直觉地撞进了门去。
“啊?”靳逐水仍在颤抖,他的枕已被汗水湿透,湿漉漉的乌丝覆于面上,显示出逼人的灵秀之气。
扶舟手起,栓落,心疼地走近,拨开他黑色的长发,注视他那种虚弱却透着艳红的唇,忍不住伸手接触了一下,那触感,柔润温暖,带着高热,微微烫了他的手指。
扶舟忽然笑了,原来是这样,那种心痛的感觉,一直以来,他都在找寻的,或许就是眼前这个灵慧清秀的少年吧。
靳逐水喘息愈加急促,他咬紧下唇,意识渐渐迷离,眼前的人是谁?恍惚间瞥见是扶舟,不要,不要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那双深邃的眼
睛,逐水全忘却自己身处何地,奋起气力,翻身要坐起,不料双腿发软,一个踉跄,就要滚落于地。
“逐水!”扶舟眼疾手快,在他下堕之时紧紧揽住他的腰,一扶一抱,将他安然地放置于软榻之上。
靳逐水只觉自己身子如堕入无尽烈焰,心却渐渐发凉,是不是要死了?还没有找到冶火,难道天意要再次捉弄于他吗?
有温热的物体在靠近他,靳逐水直觉地贴近,这样仿佛能缓解内心的焦躁,平复体温的高涨,他不再多想,挺身依偎了过去。
扶舟低头覆住他滚烫的唇,怜惜他代己承受了药性发作的痛苦:“靳卿,我要你活着,我要你活着。”
在那多情的抚触下,靳逐水体温随着扶舟越升越高,他不觉嘤唔出声。
夜渐深沉,舱内映出二人相覆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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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逐水的眼中褪去了迷离的赤色,药物的劲道显然已经过去,清醒后的他一言不发地将自己裹在被褥之中,黑亮的眸子盈盈然凝视扶舟。
气氛离奇而诡异。
“你好些了吗?”
“……”
“要喝水么?”
“……”
“真的不打算理我?”扶舟索性席地而坐,仰视榻上的靳逐水,“知道吗?昨天你差点就没命了。”
“……”
“如果你不在了,你兄弟要怎么办?你不是说,很想找到他,见到他的吗?那就快点好起来,凯旋之日,我会亲自帮你找的。”扶舟虽然知道的不多,但却掌握了他的软肋。
“昨晚,是谁偷袭?”靳逐水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是,这不能怪扶舟,若没有他,若没有他,自己说不定真熬不过去。
“我已派人去查了。”扶舟很高兴他恢复了冷静与沉着,伸手要帮他着衣,二人肌肤相接的一刻,靳逐水脸上红了红:“我自己来。”扶舟握住他的左手,飞快地在他掌心轻啄了一下:“不管你生不生气,昨晚,我并不后悔。”
靳逐水明亮的眸子闪动几许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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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纳降?”扶舟将影卫的报告转述给靳逐水,不意外他面上疑惑非常:“昨夜算是最后的反扑?”他咬咬牙,因为那个原因,他现在只能和衣侧卧在软榻上,只要稍微坐直身子,他的腰和双腿酸痛不已,实在无法不使逐水气结。
“是啊。”扶舟单手捉他披散的黑发,笑道,“都怪我,穿了元帅的帅衣,让扶桑在暗处设计。不过,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们毫发无伤,哈哈哈哈。”
“谁跟你毫发无伤啊?”靳逐水想想还是有些心悸。
“我知道。”扶舟眼中满满的都是不舍,他轻轻抬起逐水的头,放到自己心脏的位置,“都过去了,我保证。以后谁也不能伤到你了。”
静静地听他心跳的声音,靳逐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等扶桑纳降了,我想去你的将军府叨扰几天,行吗?”
“随你,住多少天都可以。”
笃笃笃
船上忽然响起嘹亮的号角声。
“我去看看。”
“我也去。”靳逐水直觉不是等闲的事,强忍双腿的酸痛,跟扶舟一起走出卧舱。
一见主帅出现,一名士兵急忙报告:“敌方派来使节送降表。”
“战书?”靳逐水与扶舟以眼神交流,达成一致:“摆开队伍。”
那使节是一个白衣白裙的小女孩,十三四岁的年纪,眉如远黛,眸似新月,她微微躬身,清凌凌地道:“奉国主之命,献降表于扶元帅。”
士兵立刻接过降表,呈于扶舟。
从号角响起,靳逐水就觉得心神不定,仿佛有意外发生,这种感觉,对了,前夜的突袭。
咻!
正在扶舟专注于降表之际,那女孩扬起袖子,与元帅比邻而立的靳逐水,此时,不慌不忙,右手拿出一件雪亮的兵器,将破空射来的绣花针,横截为二。
“有刺客!”四周的士兵形成包围圈,虽然这个自称使节的女孩武功不弱,要突围,势必不易。
“听我的。”靳逐水自扶舟身侧踱过,“放她走。”
女孩惊讶地看了看他,顿足潜海而去。
“为什么?”扶舟轻问。
“降表是真?”在得到肯定回答后,靳逐水微微笑道,“扶桑国主既已纳降,就不该一味紧逼,何况使节无罪。”
“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