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离金皇王朝的都城玄城不过十五里,街道上店铺林立,百姓生活还算富足。
南大街上的四海酒楼更是小有名气,还不到吃饭的时候,二楼的雅座上已坐了不少的人。在临窗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俊秀的年轻人,看起来大约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他的身侧趴着一只“大狗”一身毛金灿灿的极为耀眼。这正是刚离开绝谷的叶岚和金毛狼阿佑。叶岚伸手拍了拍有些昏沉的头,觉得周身软绵绵的毫无力气。他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日子恐怕已经不多了,按说他实在不该离开绝谷的,可是他又怎么忍心让阿寒失望。饮了一口竹叶青,强压下喉间的甜涩,叶岚的心神不由让坐在他左侧的一男一女所说的话吸引了过去。
那个男子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衣着华丽,女子年纪略大一些也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长相虽非绝美到也清秀。“华姐,听说靖难王爷推辞了皇上的赐婚,要娶一个叫李素月的女子?”那个叫华的女子俏眉微蹙:“这些年靖难王爷名气大震,半年前他率五万黑骑军将白虎朝来犯的三十万大军尽数歼灭,如今他简直被那些军人奉为天神了,哎,功高难免震主,这次圣上将他调回京城,欲将三郡主指给他,恐怕正是想夺他的兵权,谁都知道跟据金皇法令,驸马是不得领军的,而且以他王爷的身份哪里还会在乎一个驸马的虚名,他不肯接受到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他和圣上的关系恐怕会更僵了。”
他们说话声音虽轻,但又怎么逃得过叶岚的耳朵。“功高震主吗?”叶岚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地抚了抚阿佑的毛,低喃,“阿寒的日子不好过啊,不过他也不见得在乎。”正寻思间,楼下忽然喧闹了起来,叶岚从窗口向下望去正看见一队近卫军耀武扬威地穿过大街,为首的那个他到是认得,正是当朝丞相的第三子刘越,说起这个刘越叶岚不由想起了一位故人,吹箫公子萧无忧来,十多年前,他和阿寒还有无忧在京城的悦来居喝酒正碰上这个刘越威逼一个卖唱的女子,一时义愤,萧无忧就出手教训了刘越,救了那个女子。如今十年过去了,早以是物事人非,无忧以于三年之前罹病去世,而自己也是百病缠身不副当年勇了。
只见楼下的近卫军铁骑呼啸而过,商贩行人们急忙四散躲避,稍迟片刻,刘越的马鞭就没头没脸的打了下来,弄的掺叫声四起,街道的右侧站着一个黑衣少年,他的神色冷淡只是看到街上的掺状时似乎微微地皱了皱眉。啪的一声,少年的脸上多了一道鲜血淋淋的伤痕,他的身体晃了晃,向后退了一步,眼里似乎有一道寒光一闪而逝。
叶岚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个黑衣少年,唇角微微一弯,笑了。阿佑似乎感染了他的笑意窜到他的肩膀上,舔了舔他的脸。“小佑,今天晚上恐怕是太平不了了。”叶岚站起身,向客房走去。
叶岚躺在床上,觉得身子有些发热,五脏六腑像是绞在一起般疼痛无比。
窗外的圆月,散发着森冷的光芒。阿佑趴在窗口,今夜似乎也有些焦躁不安。忽然,它低呜了一声,猛的向外窜出,却又瞬间折了回来,返回叶岚身边,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怎么,吃了亏?”叶岚的眼机眼睛里不由闪过一丝惊奇,竟有人能瞬间逼退阿佑?窗户一动,一个黑色的身影闪了进来,竟是叶岚白天所见的那个少年,只见他的黑衣上染了些血迹,脸色有些发白,似是受了伤。叶岚叹了口气,他不找麻烦,麻烦却偏偏来找他,只好勉强坐起身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可那少年并不理会他,径自坐在椅子上闭目调息。叶岚摸了摸鼻子,微微苦笑,怎么现在的江湖人都这么酷呢?
第三章
叶岚叹了口气,走到那少年身前,伸手抵住他的后背缓缓输出一股真气,不过片刻那少年的脸色就红润起来,而叶岚的青色长衣却已经被汗水浸透。过了片刻,大街上忽然起了骚乱,无数近卫军拿着火把在街上穿梭,挨门挨户的搜查。叶岚蹙了蹙眉,他虽不惧这些近卫军却不想在这种时候给阿寒找麻烦。
那黑衣少年这时忽然睁开眼睛,站起身向外走去,叶岚轻轻拉住他摇了摇头:“把衣服换了。”他拿出一套衣服让那年轻人换了,然后又拿出一个天蓝色的药盒,将里面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药物涂抹在年轻人脸上,这个俊秀的少年立即变成了一个平平凡凡的中年男子。
郭白水静静地坐在马车上,手里拉着缰绳,这是他第一次驾车,还是为别人驾车。郭白水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里的男人,微微皱眉。他的脸色青白,拧着眉头,看起来极为痛苦,盖在身上的那件白色羽被因为他的剧咳而染了血丝。郭白水知道,这个叫叶岚的男人还在发烧,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一定要赶到京城去,虽说临江离京城不远,但以他这种身体状况还是太勉强了。“快到了吗?”叶岚睁开眼睛,从车窗向外看去,入目的是极为熟悉的景致,十年了,京城的变化并不大,可是十年前踌躇满志的少年郎如今已是两鬓华发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叶岚轻道。他并不希望这个被他无意间救了的少年卷进朝廷的事事非非里去,而阿寒的婚礼显然是不可能太过顺利的。“你杀了刘越,刘丞相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最好还是避一避。郭白水迟疑了半晌,轻道:“我送你到靖难王府。”叶岚还想说什么,可郭白水已经放下了车帘。
王府到了,叶岚却不急着下车,他拿出一面镜子,往自己的脸上涂了些颜色,直到镜中的人脸上有了些健康的色泽才整了整衣服走下车去。他知道阿寒虽然一向精明,但对朝中的是非却迟钝的很,若自己不替他筹划恐怕他会被吃的连骨头都剩不下,可是只要有自己在,那些人无论做什么也要顾忌三分吧。实在不行也只好动用师门的力量了。想到此,叶岚不由叹了口气,师傅为了自己已经操碎了心,自己不但从未尽过孝道反而让师傅日夜担忧,他,叶岚可算是天下第一不肖之人了吧。“你先走吧。”叶岚走下车,轻轻地拍了拍郭白水的肩,领着金毛狼阿佑向王府大门走去。郭白水望着那个消瘦的身影,终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叶?”封寒望着那个静静地立在门口的身影,双目不由的有些湿润,脸上却泛起一丝浅浅的笑纹来,这个沐浴在朝阳霞光下的少年啊!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是那般的的淡然从容,自己当年不正是被他的这种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气度所吸引了才会得到了这个自己一生的知己好友。“你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阿寒成亲我自然高兴,身体也好了些。叶岚笑道。随着封寒走进王府,靖难王府的布局极为精巧,假山池沼,小桥流水自成一体又相互映衬,后花园中四季花卉径相开放。可是叶岚却是无心欣赏,他看了看王府里的那些暗探,不禁叹了口气。“皇兄担心会有人搅乱我的婚礼,所以特意派了些人来。”封寒笑道。叶岚没说什么,也恐怕只有阿寒才会这般天真吧。
第四章
月光下的赏月亭,散发着迷人的光彩。
玉石桌上,酒已冷,菜以残,喝酒的人也已经醉眼朦胧,阿佑懒洋洋地趴在叶岚身侧,它刚刚吃了一只活兔,喝了十余斤美酒,如今也有些昏昏欲睡,现在已是深秋,风已经很冷了,可是这赏月亭里却仍然是春意盎然。叶岚不想谈好友的婚事,因为这场婚姻很可能成为一代圣明君王同自己的亲生弟弟决裂的引火线,这对于沉浸于幸福中的准新郎来说太残忍了,而叶岚又怎么忍心让自己的朋友痛苦呢?罢了,哪怕只是一场梦,也让阿寒多做些时候吧。“阿寒,你的新娘子呢,怎么也不请出来让我见上一见。”“素月家里来信儿,让她回去了。”封寒笑道,“她临走之前,还为不能尽早见到你而抱怨呢。”叶岚怔了怔,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了一丝不安,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恐怕是太多虑了,他,叶岚与阿寒连手就算是深入龙潭虎穴也一定能全身而退的。
三天,封寒陪着叶岚和阿佑转遍了京城的大小名胜。大婚之日终于到了,叶岚到底还是没有见到李素月,“新郎官儿,你这身打扮还真是挺耐看的,有那么一点样子。”叶岚笑嘻嘻地望着一身红色喜服的封寒打趣道。封寒一向冷淡的面孔上竟透出一点红晕,看得叶岚和在一旁伺候的侍女们失笑不已。
吉时终于到了。靖难王府内热闹非凡,朝中有些分量的大臣几乎都到齐了,叶岚站在封寒身边,见新娘的花轿已经平平安安地到了府门口,而没有发生任何情况甚至连那些大内密探们也都退到了王府之外,他不由有些奇怪,难道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毕竟阿寒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弟弟。看来自己未送出那封给师门的信,还真是对了,两天前,他给师门写了一封求援信,可最终还是因为不想师傅牵扯进这皇族纷争里来而并未送出。盛装的李素月身段窈窕多姿,举首投足之间流露出一种奇异的恬淡魅力,叶岚不由得暗暗一赞,这女子果然不俗,怪不得阿寒也要为了她神魂颠倒了。喜娘扶着李素月来到封寒身边,将艳红的喜缎递到他的手里,握着滑润的喜缎入目的是心爱的妻子那如水般光滑的秀发,封寒向来冷淡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纹来,叶岚望着好友脸上的神采,心里仿佛有一股热流缓缓流淌而过,他,绝对会拼尽全力来保护阿寒此时的灼亮光彩,哪怕他会因此而身丧命殒。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礼成。
婚礼终于完了,叶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觉得有一点想要虚脱的感觉,这几天他一直神经紧绷就怕会出什么乱子,如今看来是他太多虑了,叶岚唇角隐隐地露出一丝笑纹,蹲下身将杯中的美酒喂给阿佑,“老伙计,这几天也辛苦你了。”阿佑喝完酒,抬起头舔了舔叶岚的脸颊,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精亮的色泽。“小叶,不习惯吧,我也不好受。”封寒好不容意摆脱了前来道贺的朝中大臣,躲进叶岚所呆的角落里。“忍一忍吧,以你的性子,没准儿这一辈子就这一次呢。”叶岚笑道,语气里带了点儿幸灾乐祸的味道,“快出去吧,你这个主角是不能缺席的,看,王尚书到了,你还不快去迎客?”封寒叹了口气,认命地向那群朝中大员走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了几分醉意,连叶岚也有些醉眼朦胧了。
乱糟糟的王府大厅忽然一静,只见那美丽的新娘子竟又走了出来,那身艳红的礼服不知何时已经被她换下,如今穿在李素月身上的是一身洁白如雪的孝服。大厅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叶岚的心里隐隐的浮现出一阵强烈的不安,微微一运气,竟觉得丹田空空,再提不起一丝一毫的气来,身体也有些发软,豆大的汗珠沿着叶岚的额头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