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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章出处皆有份枉为徒自忙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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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俨倨“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脸上却冷冰冰的不见半分笑意,道:“不错,其间必然有什么隐情。否则我高师弟也不会被人刺瞎了眼睛,黄河帮更不会被灭了满门。释迦方丈,请问你,我高师弟所说,当晚他在江边听见的啸声,可是少林弟子所发?”

释迦方丈点头道:“不错,按照高施主所言,当日少林寺确有弟子在黄河岸边活动,我寺中弟子在外,一向是以礼信与长啸联络。不过单单凭此啸声,便推断高施主身上的伤势是我少林弟子下的手,未免太不足凭。依老衲之见,高施主既然和那人交过手,想必对交手之人的武功招数有些了解。何不请他在此当众讲述一遍当时双方动手所用的招式,也许可以从中找到些线索。”

话音未落,单如皋便接道:“双方动手时的情形,我等已经问过了高师弟。当时,当时他,咳……”众人将目光投到这胖道人身上,却见他双眉紧皱,欲言又止,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眼睛往齐俨倨身上瞟去,面上似笑非笑,神色颇为古怪。齐俨倨面色铁青,哼了一声却不说话。

释迦大师看向对面道家四友众人,但见黄山派弟子或羞或怒,个个面色难看,其余泰、青两派弟子却面露嘲色,唯有峨眉众人脸色平静。释迦大师见此情景,便把目光投到景凌身上。景凌师太微叹一声,开口说道:“当日双方交手的情形,高师兄已一一向我们阐明。当日他在黄河边上经过,突地见到一名青衣人从前经过,所去方向正是这嵩山少室峰。那人身法快捷,背后背负一人,身着裘装,似是象传闻中被黄河帮拿住的鞑子奸细。高师兄心中起疑,便缀身追上。不料贼子狡诈,他刚刚追近人家身后,便被人反手一剑,将他双眼刺瞎,随即又是一掌,拍落黄河之中。双方动手仅此一剑一掌,时间太短,故此并没有看清楚对手的招式。”

释迦大师闻言沉吟道:“既是如此,想必黑暗之中,高施主跟在那人身后,也没有看见对手面目了。”景凌点头道:“不错。”

单如皋叹道:“高师弟是黄山派齐掌门以下数一数二的高手,我道家四友中平日说起鹰眼剑高师弟,都是连声道佩服佩服的。不想此回出师不利,竟然连对手的面目都没看清,便中了暗算,当真是让人扼腕长叹。齐掌门虽然武艺高强,但毕竟派中事务繁多,想到黄山派今后却要靠他一人独撑大局,连个得力的帮手都找不出来,当真,唉,当真是……。”说罢连连摇头,似是极为惋惜。

道家四友中,声威素以泰,黄两派居首。泰山派人脉雄厚,弟子众多,排名一向在其余三友之上。齐俨倨剑法出众,号称傲剑东来,向来被武林人士视为四友中第一人。他素来心性高傲,自接掌门户以来一直励精图治,黄山派在他率领之下,与泰山派明争暗斗,近些年来的声势也是一日盛于一日。无奈派中始终人脉不旺,较之泰山派终究要逊上那么一筹,齐俨倨心中实在将此事引为大憾。四友中的人物均是心知肚明。

那鹰眼剑高韬虽是齐俨倨的师弟,但象单如皋所说,他乃是齐俨倨之下的数一数二高手,却也并不尽然。他此前一直躺在担架之上默不做声,此刻挣扎起身大叫道:“我本是黄山派中一名普通弟子,派中强似我的师兄弟数不胜数。这回高某为黄山派丢了脸,那是姓高的自己不济,却不能说黄山派没了人才。掌门师兄……我,我辱没了派中的威名,还请师兄重加责罚。”

齐俨倨沉声道:“师弟,当日你发现有人要救走那鞑子奸细,说不得要出手将他截下。咱们黄山弟子与人动手过招,向来师出有名,从不行不义之举。只要你行事为人堂堂正正,一举一动都为了武林公义,就算是技不如人输给了对方,也没有什么打紧的。只可惜当时你身受重伤目不见物,兼之又跌落水中,无法再继续追踪。否则我猜你必然挺身而起,持剑再战,决不让奸贼轻易逃脱。你虽是落败,咱们黄山派的名头却不会因此损伤半分。”

单如皋在旁摇头说道:“高师弟全身完好无损之时,尚且被人一剑刺瞎了双眼,若是真按照齐掌门所说,继续缠斗不休,岂不是白白送了这条性命?”

齐俨倨喝道:“胡说!对方是勾结鞑子的奸细,凡我中原武林之人,人人得以见而杀之。岂可贪生畏死,瞻前顾后,白白的放过了他。哼,打的过要打,打不过也要打,拼死也要在敌人身上刺出几个透明窟窿,顶多便是丢了自己的性命,那又有什么了不起?那时天下群豪自会翘起大拇指,赞你一声好汉子,真英雄。决不折了咱们中原武林好汉的威风。”

他站在高处,声音遍传四方。这番话一说完,场上群豪均是喝道一声好。众人纷纷叫道:“不错,咱们中原没有贪生怕死的软骨头。”“老子就是打不过那鞑子,咬也要咬下他一块肉来。齐掌门,你黄山派是好样的。”“高大侠是好汉子,你傲剑东来更是真英雄。”

齐俨倨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向各方一一作揖答谢。然后低头对高韬和声说道:“高师弟,你此刻不过是失了双眼,性命却还在。待回到黄山之后,我便将派中绝学听松剑法传授给你,让你一身武功不至荒废,那些险诈小人的风言风语,自不必去理会他。”

高韬闻言不禁感激万分,当下大声说道:“多谢掌门师兄。师兄宽厚仁慈,派中弟子人皆敬服。”

单如皋是本次泰山派为首之人,被齐俨倨当众呵斥一声,心中不禁恼怒。眼见得群雄振奋,当下换成一脸笑意,向齐俨倨拱拱手,笑道:“恭喜齐掌门。素闻黄山听松剑法善于听音辨位,练到高处便是蒙上双目站在天都绝顶临风之处,也能一剑中敌,当真是威力无穷。派中弟子除掌门人外,非有福缘不可习得。高师弟此番因祸得福,得以练此绝技,黄山派此后必将实力大增,当真可喜可贺。还望今后贵派多出几位这样的高手,为我侠义道扬眉振气,我们道家四友更都是皆有荣焉。”

齐俨倨闻言大怒,心道:“你这般说话,分明是咒我黄山派再多有几人被敌人刺瞎眼睛。你这老道言语可恶,用心可诛。”当下冷哼一声,低声道:“单师兄好说。你泰山绝学更是厉害。我师弟这双眼珠子嘛,说不得要……泰山派望岳剑法上找回来。”

场上人声鼎沸,单如皋听不真切,闻言不禁一愣,方道:“什么……望岳剑法上找回来?莫非齐掌门还想让高师弟学我泰山剑法么?嘿嘿,那样也行,我泰山派向来包容兼收,只要高师弟愿意改投我泰山门下,我定然请求掌门人单鹏师兄,让他将这剑法传授给高师弟。只是到那时,恐怕黄山派剩下的师兄弟数量更少,我泰山派人脉就更足了。哈哈,哈哈。”

齐俨倨向他看了一眼,也不答话,只将手微微一抬,示意群雄安静。待到人声渐落,转身向释迦方丈继续道:“方丈大师,你想从武功招式追查踪迹的法子看来是行不通了。那么在下再请问大师一句,当晚少林弟子在黄河边上出没,更以啸声加以联络,却是为了何事?”

群豪将目光紧紧盯着释迦大师,但见他双目微闭,半响不言。片刻后方才说道:“那是我派中自有要事要办,此刻不便告知齐掌门。还请各位恕罪。不过诚如高施主所言,刺伤他的只有一人,而当晚我寺中派出的弟子为数甚多,远不止一人,众位当不至于怀疑到少林寺身上。”

齐俨倨面朝场上群豪,哈哈笑道:“那是自然。少林寺武功天下无敌,方丈大师德高望众,你说少林寺没有人伤害我高师弟,那便是没有,难道齐某人还敢不信么?只不过,只不过黄河派上下一百多条人命一夜尽屠,想来不是凭一人之力可以办到的。”

释迦大师长眉微皱,道:“齐掌门,这话可说得有些不对了。少林寺虽然和黄河派素无来往,但老衲也曾听说过水龙王程德及其帮中弟子,平日所作所为颇有侠义风范。他派中前些日惨遭灭门,消息传来,我寺内僧众心下无不恻然。这凶手一夜之间便杀掉一百多条人命,此等行径也太毒辣了些。佛门有好生之德,这种事情出家人但凡看见了都觉得是罪孽,更不敢说牵扯上半分的关系了。齐掌门适才所讲的话,老衲实在担当不起。”说此话时,释迦口气虽是温婉平和,但面色凝重,僧袍长袖无风自起,气度俨然。身后少林群僧齐齐念了声阿弥陀佛。

齐俨倨摇头道:“我可没有说过这事和少林寺有关系。现在在场各路豪杰怕不有好几百人,个个心中都有一把秤。我敢若是胡乱冤枉大师,就算大师不追究,大家伙动起怒来,我也是担当不起。不过我师弟掉进黄河之后不久,便听见少林弟子彼此间加以联络的长啸声,此事却是事实。少林寺若是始终不肯说出当晚在黄河边上活动的真正原因,只怕终是难消众人心中之惑。”释迦大师默然不语,一旁释弘愤声道:“齐掌门,方丈师兄不说,那是因为这是少林寺自个儿的事务,不便让你知道,你又何必苦苦追问不休?”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山东聚拳帮马帮主悲声道:“天下事没有不可对人讲的,少林寺不肯说,那就是一定有见不得人的地方。”群豪喧闹不已,当下吵吵嚷嚷,定要释迦方丈说明原委。

令重阳站在人群之后,心道:“是了,我师父原来是少林叛寺弟子,为了钻研武功,才逃到塞外去的。不料几十年后方一回来便被人当作鞑子的奸细。此事本来是少林寺自个儿的事务,又牵涉到寺内武功修练,以及前辈高僧的身前身后事,当然不便告知别派。释迦大师身为寺中掌门,若是人家这么一逼上门,便将寺中的渊源典故一股脑托出,也太失了身份。这麻雀剑高韬所述当晚之事不尽不实,众人不知如何受他蛊惑,心中存有先入之见。方丈大师若不肯讲明师父之事,必定无法消除这么多人的疑惑,人人皆以为这麻雀剑是伤在少林弟子手中,连带黄河帮的公案也算在少林寺头上。嗯,这事当真是难办。”

正在这时,又听见齐俨倨说道:“僧道虽不同途,但俱是出家人。既然方丈大师有什么难言之隐,齐某便不再强人所难,这个问题便当作齐某没有问过好了。”释迦大师合十微笑道:“齐掌门能够体谅少林寺的难处,释迦十分感激。”令重阳闻言不禁吐了口气,随即心道:“不对不对,齐老道带了这么多人来,就这样草草收兵,绝没有这等便宜的事,不知这老道又在打什么主意?”当下把耳朵竖得直直的,听他下文。

果然齐俨倨再次拱拳,向场上群雄放声说道:“众位朋友,少林寺的各位师父,齐某人今天来决不是想和少林寺为难,只是今天这件事委实干系重大,齐某不敢不说。我黄山派弟子负伤,黄河派被灭满门,大家伙想一想,归根结底是因为什么?全是为了那名鞑子奸细。咱们要追查黄河帮的公案,我道家四友要追查伤我师弟的贼人,以及那鞑子奸细身上所藏的大秘密,最后全都得着落在那鞑子身上,大家伙说,是不是?”

群豪轰地应道:“是!”齐俨倨点点头,对释迦方丈说道:“方丈大师,先前的种种情形,我们便暂且不谈。现下我只想问几句话,若是大师照实答复了我,无论是对与不对,齐某立刻率道家四友离开,先前之事,决不再追问。而且今日冒犯之处,他日必当登门谢罪。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释迦方丈颔首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但凡可说之事,老衲知无不言。不过谢罪一事,齐掌门大可不必再提。”场间众人此刻尽皆静下声来,听齐俨倨所问到底何事。

齐俨倨缓缓说道:“齐某所问第一件事便是,当晚那鞑子奸细从黄河帮走脱之后,是否藏在少林寺中?”

此刻场上怕不有上千只眼睛盯着释迦大师,看他如何回答。令重阳心中猛然揪得高高的,一时间便连呼吸也屏住了。但见释迦沉吟片刻,说道:“若齐掌门说的是那被从黄河帮救出之人,那他现下便在本寺之中。”

话音未落,场上群豪立时鼓躁起来,好几人齐声叫道:“果然躲在少林寺中。”有人冷笑道:“想不到堂堂少林寺,居然会窝藏一名鞑子奸细。”那聚拳帮马帮主更不停跺脚,当下便欲带人向寺中闯去。身后有人将他拉住,劝道:“少林寺地方这么大,你这样闯进去,上哪里找人去?还是再等一等,看看齐掌门怎么说。反正咱们都在这里了,那鞑子还跑得了么?”

齐俨倨挥手止住众人说话,续道:“方丈大师坦诚以告,足见盛情。齐某的第二句话便想问,既然那鞑子奸细已被众位高僧擒住,想必当晚刺伤我高师弟的人也已同时拿下。可否请方丈大师大师将二人交出来,让在场的诸位英雄豪杰查问完那鞑子身上的秘密之后,再将他们就地正法,碎尸万断,以慰黄河帮诸位英雄在天之灵?”

释迦大师缓缓摇道:“那却不成。本寺当日是在黄河边上救回一老一少。不过那少年当时身受重伤,断无能力伤害黄山派高施主。那老人更是身无武功,绝不可能是鞑子奸细。这二人和少林寺均是有着莫大的渊源,老衲以本寺千年声誉为证,担保他们绝非众位心目中所想之人,更和黄河帮灭门之事无关。若是众位想杀了他们,请恕老衲不能答应。”

齐俨倨沉声道:“大师当真不肯放人?”释迦大师说道:“阿弥陀佛,齐掌门当真误会了。”群豪顿时鼓噪起来,不断发出一声声怒喝:“他妈的,少林寺当真是了不起么?窝藏奸细还敢这么理直气壮。快快快,将人交出来!”“ 老子生平最恨窝里反,你们杀鞑子,我却要杀那勾结鞑子之人。”“不错,不错。快将他们交出来!”

令重阳站在众僧背后,只见对面群豪群情激愤,个个摩拳擦掌,脚下一步一步往前挪动。少林僧众虽是竭力保持脚下不动,但脸上神色也多有异变,想是不知待会对方动起手来,自己该如何是好。齐俨倨站在土台之上,眼见得双方越贴越近,长叹一声,说道:“释迦方丈,现在大家伙情绪激动,场面着实混乱。齐某为少林寺千年声誉着想,便再退让一步。大师若执意不肯交人,便请交出那鞑子身上收藏的秘密。大家伙执意为公,只要得知了那个秘密的究竟,破解了鞑子对我中原的阴谋,自然心中欢喜。愤恨之情少解,这场面便好控制了。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令重阳闻言,脑袋中嗡地一声响,顿时恍然大悟,先前心中一直不明,不知为何那高韬捏造事实,定要让群豪与少林寺为难。此刻谜团尽皆开解,不禁冷笑道:“好计较,好手段。只要一口咬定师父是鞑子奸细,身怀对中原不利的秘密,再加上个黄河派灭门的公案,便有的是人向少林寺兴师问罪。少林寺若是交人,那秘密自然会先落到为首的道家四友手中。少林寺若是不交人,便会落个包庇的罪名。其实我早该想到,当日在黄河之上,那曾三便已说过,师父乃是中原的和尚,此事在北方武林之中,早已传开。这齐老道在此胡言乱语,这些人却尽都信他,难道都没有脑子么。看他们一些人神色如此兴奋,不像是为了找到奸细的下落,却像是另有所图的样子。现下终于说出此行的目的,原来这帮人所图的,不过就是那本分金诀。,”他心中若有所思,却没注意怀中的释衍面色苍白,不知不觉中已将他衣襟紧紧拽住。

释迦方丈抬目,向齐俨倨注视道:“那写有秘密的羊皮,老衲早在几日前便已毁去,此刻若是再想拿出来,也不可能。齐掌门的这个提议,请恕老衲仍是办不到。”

齐俨倨冷冷地看向释迦,目光中神色难测,半响后方道:“既然如此,请恕齐某无能为力。可叹少林寺千年清誉,竟落个勾结外敌,包庇奸细的下场。道家四友的师兄弟们,咱们走吧。”说罢道袍一挥,从土台上跃下,便要转身离去。泰,青,黄三派弟子跟在他身后,便都离开。

峨眉景凌师太皱眉看向群豪,落后几步,长叹一声,欲言又止,只低低说声:“想不到今日之事,竟演变至此,……还请方丈大师多为少林着想,善自珍重。”说罢便走到众人身后。

便在此时,群豪中有人惨叫一声:“齐掌门慢走!”随即四周一片慌乱。众人停下脚步,往那处望去。但见一名老人手握匕首,锋刃插入胸口,鲜血正汩汩而出。旁边有人将他扶住,七手八脚欲为他止血,都被老人推开。靠得最近那人连连摆手叫道:“这老头我不认得的。我不认得的。他自己忽然拔出一柄刀子,就插在了自己胸口。”

齐俨倨停下脚步,双足一点,撞入人群之中。被他肩头碰过之人皆撞出几步开外,有人怒骂道:“你他妈的……”话音未落,齐俨倨回头向他脸上一瞟,那人立时打个寒战,只觉他目光中满是愠意。当下不敢作声,只低声怨道:“就是救人也不用这么莽撞吧。那个还没救活,这里就先撞死一个。”

那老人一把揪住齐俨倨衣襟,口中喘道:“齐掌门,我……我儿子是黄河帮的马夫,当日当值值夜时,也……一并遇害。可怜我这老头子一生无助,老来丧子。我,我也不想活了。本来今天跟着你们,就是想来讨个公道。没想到……齐掌门,老头身无所长,便只有这条命还值几个钱,今天……便交到你手上,希望你们这些正派好汉,可以……可以将那杀我儿子的奸人找出,为我儿子和黄河帮上下一百多条人命报仇。”说罢,老人将刃间向里一推,顿时气绝。

齐俨倨探手在老人胸口一摸,满手俱是鲜血,当下摇头说道:“来不及了。”回头对黄山弟子说道:“将这老人抬下去,好好安葬了。”身后几名弟子将老人尸首抬下。群豪此刻见得此惨况,心中无不恻然。当下好几人叫起来:“齐掌门,便请你为首,带领大家伙向少林寺讨个公道吧。”

齐俨倨皱眉说道:“可是方才我已说过,此事不再插手。”

聚拳帮马帮主刷地一声从腰间再拔出一柄短刀,抵在自己胸口,他身后十几名随从尽皆将腰刀拔出,放在胸前,说道:“我马东灵虽然鲁莽,却也知道人少力薄,想和少林寺为难是以卵击石。但请道家四友为我等撑腰,齐掌门为我等出头。只要逼得少林寺交出那个鞑子奸细,为黄河帮复了仇,今后齐掌门有任何差遣,我聚拳帮风里来,火里去,决不皱半分眉头。”群豪纷纷附和,说道:“此事乃是公义之事,请齐掌门万勿推辞。”

齐俨倨抬目扫向众人,放声问道:“大家此话可是真心所言,要推齐某为首?”众人道:“真心真心。”齐俨倨摇头道:“我看还有朋友不肯答应,这得罪少林寺的事情,众位还是另推贤能为首吧。不要难为齐某了。”

众人喊道:“我们在场之人,又有谁功夫高的过傲剑东来?那家帮派势力大的过道家四友?但请齐掌门为中原武林的正义着想,咱们今天就和少林寺比上一比。他们若不肯交出鞑子奸细,我们就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齐俨倨低头思考半天,最终抬头道:“既然大家极力推荐齐某,那我就暂时当了这个为首之人。不过各位朋友,齐某有言在先,咱们的目的只是请释迦方丈交出人来,可没必要分个你死我活。那么过会和少林寺正式交涉之时,还请听我安排。”众人应道声是。当下一干人众一起站到少林寺僧众面前,将众僧团团围住。此刻天色尚明,群豪中多有拔出兵刃的,刀剑在日光照射之下,映得寒光闪闪,局势甚是严峻

齐俨倨对释迦大师一礼,冷冷说道:“方丈大师,这是大家伙要我留下,可不能说齐某言而无信。”说罢转身喝道:“泰山、峨眉弟子听令,”众人齐和一声,齐齐拔出兵刃,剑尖指向少林僧众,寒芒闪闪。齐俨倨道:“你们和北燕帮,江北武林的众位英雄留在这里陪各位高僧,可不要动手伤了和气。其余黄山、青城弟子,聚拳帮,铁线帮,黄河派的好友众人,跟我去搜那鞑子奸细。”群豪哄的一声,当下便欲随他入寺。

少林僧众不料他当真敢辖众硬闯,眼见得对方人多势众,内三层外三层地团团挤住自己,若不动手只怕是冲不出去的,心中均是大感为难。

令重阳站在众人身后,见那老人尸首上血迹斑斑,情形颇惨,但将他抬下的黄山弟子面上却不见半分怜悯,反倒是颇有喜色。心中不觉一动。低声对释衍说道:“师父,我看这事可有些蹊跷。这老头为何早不自杀晚不自杀,偏偏在齐老道要离开的时候才拔刀子呢?你老人家且在这里歇歇,让弟子跟过去瞧瞧。”

释衍将令重阳胳臂紧紧拉住,哑然说道:“徒儿,你扶我站到场中去。”令重阳大吃一惊,摆手道:“万万不行。师父,现在人人都将你当作鞑子奸细,你若是就这么贸然站了出去,只怕……只怕……,还是让弟子去和那道家四友讲个清楚,说明当晚情形,你再出去不迟。”说罢便欲将释衍放在地上,走将出去。

释衍低声喝道:“胡闹!你年纪轻轻的,就算说出当晚所见,人家多半也是不肯相信。就算是相信,口中也不会承认。众人因我而来,自是为师亲自去说明的好。不必多言,快快扶我上去。”令重阳心想:“原来师父也猜到了,这帮人气势汹汹杀上少林寺,多半都是冲着分金诀来的。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其实并不在意。”心中还在踌躇,释衍连连催促,只好抱着他走上场间。

群豪正自逼向少林群僧,忽见一名少年抱着个残疾老人挤上前来,均是楞了一愣。当下有人喝道:“喂,小子,老子们干正事,快快让开,别站在这里碍手碍脚。”说罢伸手向令重阳身上推去。令重阳伸出一只右手,搭在那人肘上,往身前一拉,随即一折,脚下轻轻踢去,那人“哎哟”一声痛叫,立时便站立不住,摔倒在地。

群豪中有人咦地惊呼:“蟾宫折月,这……这不是公主的……,怎地这小子也会?” 那人爬起身来,一直胳臂却软绵绵地搭了下去,已是被令重阳卸了关节。

令重阳恨这帮人无礼,出手便是广寒吟中的一式招数。这套掌法他先前习练时,出手尚且没有这般漂亮。想是练过逆剑诀后内力大进,出手也快捷了许多。见那人伤得甚重,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当下说道:“我师父有话想和大伙说,请各位且稍等片刻。可不要再出手了。”受伤那人的胳臂自有同伴为他接上,几人见他招式高明,口中虽仍胡乱漫骂,却不敢再动手。

释衍低声道:“重阳,你将我放在高台之上,然后退到一边去。”令重阳依言从人群中挤过,将他抱到土台之上,袖手站在一旁。释衍却道:“站远些。”令重阳退开到几尺开外。释衍令道:“再站开些。”令重阳无奈,远远站到几丈开外,和群豪并作一排,方才罢了。

众人见这老少两人行径古怪,心中均是疑惑,彼此交头接耳,猜测两人来历。令重阳站在前排,身旁人均离他一尺有余。他昂首站定,丝毫不惧众人目光,双眼只紧紧盯着土台上的释衍。一名汉子挤到他身边来,低声说道:“请问少侠,你可是瑶池派弟子?”令重阳见他全身黑衣,衣角处绣了一只青燕,知他是北燕帮弟子,摇头道:“不是。”那汉子目光中却是不信,又再看了他一眼,才退下和帮中弟子商议。

齐俨倨心中微恼,心想:“我煞费苦心激起群怒,这才将少林僧人挤兑住,正待分出人手进寺搜查,这二人却不知是何来路,跑来与我捣乱,殊为可恨。”当下冷冷问道:“这位老先生高高地坐在上面,不知到底有什么话想和大伙说?”

释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老和尚平生罪孽深重,现在身有残疾,却仍累及佛门,害的各位劳师动众,上少林寺来兴师问罪,实在是罪过罪过。”

此言一出,众皆惊呼,方知眼前这老人便是大家苦苦追查的鞑子和尚。释迦方丈适才见他排众而出,心中已知究竟,此刻叹道:“阿弥陀佛,先生你这又是何苦。”释衍合十道:“释迦大师,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若是不肯露面,只怕终会累及佛门清誉。”

单如皋适才被齐俨倨分配不许入寺,心中正自不满,此刻哈哈大笑道:“好个鞑子和尚,你也知道自个罪孽深重,法网难逃,便乖乖的站了出来。如此也好,也省了我们和少林寺的大师们许多误会。”

释衍低头道:“ 老僧虽在塞外呆了几十年,却从来没有将自己当作过蒙古人。当天我给黄河帮程老帮主从青城派手中救了下来,他请我多留上几日,以便在英雄会上澄清黄河、青城两派间的过节。老僧心想,这事是因我而起,自是不可推辞,于是便答应了他。不料就因这一念之差,反而害了一百多条性命。老僧……老僧实在是罪不可恕。”

说到此处,释衍面上缓缓流下泪来。齐俨倨微一冷哼,道:“此刻惺惺作乔,我等便会饶了你么?”释衍摇头道:“老和尚说这番话,却不是为了求人原谅。不过,当晚我在黄河帮客房中休息,突地灯光一暗,有人潜进房中,点了我的穴道,将老僧提出门外,沿河疾走。这人却是贵派高施主。请问齐掌门,这却该作何解释?”

齐俨倨脸色阴沉,说道:“一派胡言。我师弟受伤的缘故,场上众英雄无人不知。此刻他的伤势有目共睹,难不成这双眼睛全是自己刺瞎的吗?你死到临头还想栽赃陷害,信不信我这便杀了你。”景凌师太叹道:“高师兄绰号鹰眼剑,身上的功夫十九都在这双眼睛上。你不知此中缘故,编谎话也不编得像一些。由此可见,你说自己不是鞑子和尚,多半也是假的。”

释衍缓缓道:“佛曰众生平等,在佛祖眼中,汉人蒙古人本就没有什么分别。师太既然不信也没有关系。老僧也没有说过高施主这双眼睛是自己刺瞎的。当时他带着老僧离开黄河帮之后,在路途上被人截下。双方发生争斗,高施主双眼不幸被人刺瞎,老僧的手足却也被那人削断……幸好有人相救,方才保住性命。”

话音未落,齐俨倨便接口道:“余下的事你便不用说,我也猜得到。哼哼,你是否想说,伤我师弟那人,你以前从未见过,今日也不在场上,因此无法指证?而过后救走你的人,便是少林寺的高僧?你先前避而不出,却是因为伤势惨重,要闭关休养?”

释衍点头道:“齐施主心思敏捷,连老僧心中所想都能猜中,实在是利害。不过当时救我性命之人,却是一位少年。老和尚不会武功,也谈不上闭关一说。”众人齐把目光看向令重阳,心想:“想必救他之人就是这少年了。”

齐俨倨冷哼一声,道:“巧言令色,却无法自圆其说。照你所言,这少年竟是武林高人,我师弟多年苦修尚且敌不过那人一剑,他一出手便将对手打的落荒而逃。哈哈,齐某孤陋寡闻,却不知武林之中何时出了这么一位武艺高强的少年俊彦,却又是何派高足啊?”

适才令重阳出手一幕他自是看得清清楚楚,齐俨倨见这少年招式虽是高明,自己却也没放在眼中。当下便出言讽刺。令重阳微微一笑,心想:“我本是无名小子,却也没将道家四友看得如何了不起。”

景凌师太将令重阳上下看了几遍,忽地说道:“你可是当年在泰山上和那瓦刺男子在一起的少年?”令重阳嘻嘻一笑,道:“师太,当日你的长剑曾被我削断,这回可是又换了把新的来?”景凌师太面色铁青,闭口不答。

单如皋在旁将令重阳看了又看,忽地拍腿叫道:“啊,原来是你这惫惰小子!当日死皮赖脸泡在泰山之上,对瑶师侄心怀不轨,口出秽言,结果被我泰山派一招打断胳臂逐下山去,没想到今天却又跑到这里来和这鞑子奸细一拍一和,招摇撞骗。嘿嘿,景凌师太,这小子的功夫差得很哪,你怎么会让他削断长剑的?这……这可太失了身份。”

景凌师太满面怒色,向他盯了一眼。单如皋心想:“这老尼姑不似齐老道那般讨厌,又迟早是峨眉掌门,还是留些面子给她。”当下不再多说。

景凌师太沉声道:“少年人,当日你便相帮那外族奸细,今天又来助这鞑子和尚,可见你年岁虽小,心术却不正。你若是再不知悔改,老尼虽是出家人,却也容你不得,立时便加以惩戒。”

令重阳摇头道:“乌脱寒大哥爽朗热情,为人耿直,你们不问青红皂白便要杀他,我当然要帮。我既下定主意要帮人,便不计后果,如此一心一意,专心致志,心术岂不是正得很么?倒是那些打着诛灭外族的旗号,对分金诀暗暗自垂涎的人,才是心术不正。”

景凌师太闻言一愣,问道:“谁对分金诀暗自垂涎了?我峨眉派此来就是想追查奸细,为黄河帮报仇。那武功秘笈虽好,却也不放在峨眉派心上。”单如皋皱眉道:“师太,这小子满口胡说八道,你也不必理他。还是审问这鞑子和尚要紧。”

齐俨倨面向群豪,放声道:“众位,适才所言大家俱已听到,不知这鞑子和尚所说的话,大伙是信还是不信?”群豪齐叫道:“不信!”

齐俨倨点点头,回身道:“释迦大师,这鞑子奸细是自己走上前来的,可不是我们逼迫少林寺。现下他人在这里,大伙如何处置,大师且请作壁上观,还望不要插手。”

释迦大师站前一步,身后少林群僧齐齐向前。释迦合十道:“齐施主,这位释衍先生和我少林寺有莫大渊源,他所说的话你尽可信得。若是大家还有什么疑问也可当场提出。但你们想伤了他的性命,老衲是决不答应的。”

单如皋皱眉道:“大师,少林寺莫非真的想和大伙为敌?”释迦振眉道:“不然。少林寺自问没有任何做错之事,和众位为敌一说,更无从谈起。”齐俨倨厉声说道:“少林寺若是窝藏奸细,包庇不杀,便是和大伙为敌。不仅和在场之人为敌,也是和中原武林为敌。释迦方丈,齐某劝你还是不要再管这奸细的事了。”

释迦大师面色沉静,微微一笑,口中令道:“达摩,罗汉堂弟子听令。 ”众僧神情一振,齐和一声,释迦道:“释难师弟带达摩堂弟子,领释衍先生回寺。释弘师弟率罗汉堂弟子断后。回寺之后关上山门,若有无令擅闯者,按寺规拿下,不得有违。 ”众僧面有喜色,应道:“得令!”当下便分作两帮,释难率达摩堂弟子将手中长棍排开,推开群豪,缓缓移向高台处。

少林群僧脚步凝重,面色坚毅,当众之人无不凛然,脚下不禁一步一步退开。达摩堂弟子人数虽少,竟已被他们逼出一条道路。齐俨倨面上青白交加,冷然道:“很好,很好。”身形忽然拔起,跃过人众,向高台上扑去。

释难见他意欲将释迦擒下,当下清喝一声,直冲而上,一手立在前胸平平推出,口中道:“齐掌门……”话音未落,忽地面前一点寒星划过,齐俨倨已将长剑拔出,向自己刺来。释难本意不过是想阻止齐俨倨,掌上内力只有五分,却不料对方竟然拔剑相格。眼见得长剑锋芒闪烁,划出一道小小斜线,迅若流星,直向自己下腹刺来,竟似要将自己一招毙在剑下,当下不禁凛然。

此刻催发内力已是不及,释难猛吸口气,将身子凌空生生顿住,长剑在他身前划过,离腹下尚有三寸。释难一愣,心中想到:“为何差了这么许多?”却见齐俨倨身形一闪而过,自己再挡已是不及,当下暗叫:“不好,中计。”

他凌空换气顿住身形,已是不易,此刻发现对方不过是虚张声势,再追已是太晚。心道:“我可不能让他抓住释衍师兄。”当下右臂一抖,变掌为爪,身形虽在下落,指间力道却隔空而发,遥遥抓向齐俨倨后肩。少林弟子齐喝一声采,叫道:“缠丝缚龙手”。

齐俨倨一剑迫开释难,身形毫不停顿直扑向释衍,心中正自想到:“达摩堂首座不过如此。”忽闻得众人喝彩,身后哧哧破空声传来,袭往后肩。当下毫不犹豫,反手一掌拍往身后。掌力指力交织,忽觉指力破掌而入,曲曲绕绕,仍是向肩头而来。心中顿悟:“这缠丝缚龙手却是擒拿的力道,我怎地用掌力去敌?”变掌不及,手指在身后飞速弹出,一一迎向对方。来袭指力被他破开了十之八九,却仍有两股力道搭上肩头。

这缠丝缚龙手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使开之后尤如织女制锦,指力在空中穿梭不己,一旦碰到对方身体,便盘绕而上,层层卷住,交织不休,便是一条龙也能给缚住了,端地利害。释难身形莆莆落地,当下手掌一收,众弟子便见齐俨倨身形慢了一慢。正待欢呼,却见他肩头一振,右肩衣衫破碎开来,竟摆脱释难束缚,直落在高台之上。

少林僧众心中暗道可惜,黄山弟子却振声欢呼。释难摇头叹息一声,想道:“傲剑东来果然名不虚传,我适才落地换气,内力便滞了一滞。他便趁机震开我的指力。这份修为见识当真不容小视。”

齐俨倨方才落定,长剑便已架在释衍脖子之上。他适才判断失误,仓促间发力挣脱释难,却连右肩衣服一起震碎,心中恼怒不已。在江湖中道家四友的声势虽比不上少林武当,但也是赫赫有名的大派。齐俨倨素来以四友中第一人自居,心目中隐隐将自己归为天下一流高手之列,虽不敢比肩释迦,沁源等人,但自问也不逊多少。释难是虽然是达摩堂首座,他却也没有看重几分。不料此刻众目睽睽之下,被这老和尚逼得自己风范大失,心中杀机顿起。

其实众人见他应变敏捷,身形优美,心中早已各自称道。便是少林寺的释字辈高僧,也暗暗点头。齐俨倨此刻心中恼怒,却看不见众人反应。当下低声向释衍喝问道:“老和尚,那分金诀你藏在了何处,是否交给了少林寺?”

释衍微叹道:“齐掌门关心的终究还是那本秘笈。”齐俨倨长剑挺进半分,众人齐齐惊叫,但见鲜血从释衍颈间慢慢流下。群僧抢前一步,齐俨倨喝道:“站住!谁再上前一步,我立时便杀了他。”令重阳心如刀搅,怒道:“齐老道,你若敢伤我师父,我和你誓不罢休。”齐俨倨却不答话,只将眼角看他一看。

释衍恍似不觉,缓缓说道:“出家这些年来,老僧并未做出什么大善事,倒是屡屡违反佛门戒律。每夜想来,总觉愧对佛祖和师傅的教诲,难以自处。师傅当年给我剃度时说给我听的五戒十善:不杀生得长寿无病报;不偷盗得资财富报;不邪淫得相好端正报;不妄语得真实信用报;不饮酒得聪明智慧报。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言、五不绮语、六不两舌、七不恶口、八不悭贪、九不瞋恚、十不邪见,我一直记在心里。虽然本宗讲的是顿悟,不必太拘泥于外在,但这些年来我的所作所为,实已不配再做个佛门弟子。”

释难本师是少林前任方丈,当年他叛寺出逃,按寺规便是方丈也被责罚面壁一年。此刻释衍提起业师,心中想来甚是愧疚。

释衍掉头目视释迦方丈,续道:“师父曾说,修五戒十善,能够受持诵读金刚经,如果还被别人轻视作贱,这就是由于前世做下了罪业,应该现世遭受恶报。因为现世被人轻视作贱,那么前世的罪业就抵消了,就可修成至高无上、大彻大悟大智慧。须菩提,我今生曾受过无数的劫,在燃灯佛之前,也得逢过无数的佛。这些佛我全都恭敬地奉养,侍候,从没有空过。师弟,你可相信?”

释迦大师微微点头,释衍脸上露出笑意,对齐俨倨道:“齐掌门,十善之四是不妄言。老僧今日便将一句实话告诉各位,那分金诀是我从鞑子手中取来,今日却已不在世上。在我进寺的当日,便被释迦师弟以达摩掌力毁去。少林寺中之人,便是看也没看过半分。你们今日此行,却是枉费了力气。”

齐俨倨目光中满是不信之意,只冷笑道:“哦?如此说来,那我这一剑刺下却也没有多大干系了?”释衍满头白发如乱茎般蓬起,高台上清风吹过,他脸上的笑意却深沉而宁静。

释衍微笑道:“不然,不然。齐掌门亦是修道之人,这一剑若是刺下,便又增添了亿万分罪恶。倒不如老衲成全了你,以免齐施主犯了杀生之戒,修不到长寿无病报之果。”

话音未落,释衍向前一冲,但闻得噗的一声轻响,长剑透心而过,自前往后刺个对穿。竟是他自绝生机。齐俨倨持剑站在释衍身前,前襟点点全是溅上的鲜血。当下放手跃在一旁,又惊又怒:“你……你……”

场间群豪轰然发出一声惊叹,少林群僧掩目不已。令重阳胸口宛如被铁锤重击,背上一阵冰凉,排开众人飞扑到高台之上,一把扶住释衍身躯,但见释衍已是奄奄一息,回天乏术。当下心中大恸,哭出声来,叫道:“师……师父!”

释衍紧紧握住他的手,脸上微有笑意,不见半分难过,断断续续道:“徒……徒儿,师父很……很喜欢你。可惜师父一生罪孽深重,你我师徒的缘分只……只好到此为止。”令重阳怒道:“这些恶道士逼死了师父,重阳一定要为你报仇。”

释衍笑容敛去,道:“不许……你为我报仇,我更不许你用逆剑诀的功夫和……和他……他们动手。”令重阳怒道:“这帮人不是武林正道,为什么不许用?”释衍未及答话便一通猛咳,胸前鲜血汩汩而出。令重阳手忙脚乱,连点几处大穴仍是无用,心中悲痛交集,张开嘴却不知该说何言。

片刻后释衍喘息稍定,声音却更见微弱,命已顷刻。他将嘴伏在令重阳耳边,道: “好徒儿,这功夫是鞑子……鞑子一位大将军练的。你若是……若是用了,他……他们便更……更……说你是鞑子奸细了。”令重阳心中一沉,目视释衍,却见他微微点头,又续道:“你的玉……玉佛也不要让他们看……看见了。”

令重阳摸摸胸口,垂泪道:“师父,弟子知道了。”释衍长长叹了口气,低下眼帘,口中喃喃有词。令重阳细听,却是佛经里的一段话。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终于手掌微松,佛经声止息,就此归去。

令重阳紧紧抱住师父身体站起身来,脑中混混沉沉,却说不出话来,向着齐俨倨和场间群豪,目眶中满是泪水。他伸出手指,在众人身上一一点过,最后落到齐俨倨身上,缓缓说道:“昔年杀我家人者,我记不得了。今日在场逼死我师父的人,令重阳永世不会忘记。”说罢,抱着释衍尸身,踱下高台,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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