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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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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新婚之夜,会是独自度过的吗?

望着窗外一弯新月如钩。皎皎明月,幽幽我心。

淡淡的苦笑挂在清河唇角。

即使回了房间,依旧可以隐约听见远处热闹嘈杂的嬉笑声、劝酒声。他们,是在庆贺她的大婚吗?为什么她没有一丝半毫的喜悦?甚至觉得哀伤。

是否可以借得他们的三分喜庆,来填补她深深落寞?

盛装的佳人,倚在窗棂,吟出感伤的诗句:“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归梦隔狼河,又被河声搅碎……”

“还睡,还睡,解道醒来无味。”有人替她接上下半句。“纳兰性德的《如梦令》,不太适合新婚妇人。”

清河侧过螓首。不知何时,靡月坐到桌边,静静望住她。“恭喜。”他似乎已经想不到别的话。

“不要说这两个字,今天本宫已经听太多。”每次都有微微刺痛,仿佛嘲笑她的不知所谓。她的婚宴,她却是完全的排除在喜庆之外。到底,她有何“喜”要大家来“恭”?

来恭喜的人,未必真心,被恭喜的人,更无喜悦可言。大家逢场作戏,带个面具。

却是省略不得的,只得耐着性子,样样做足。

她的人生,到底还要纠缠这种笑话多久?

“不知公主是否为这场婚姻感到满意?”

因靡月语气中少有的讽刺,清河微微讶异,却只是缓缓道:“我真正想要的,是自由。”

“像江临风那样?”

“或许,但本宫自问做不到那样。”那样潇洒,是她效仿不来。她的心灵早以被束缚得找不回最初的模样。十八年来,她生于皇宫,长于皇宫,学的是“杀人不见血”,想的是争宠夺势。手上沾着别人的血,伤口流着自己的血。要她一马一酒走江湖,她做不到这样潇洒。“只好退而求其次。”生为皇室骨血,金枝玉叶,要离开皇宫,不是被棺材抬出去,就是被喜轿抬出去。

靡月的脸孔微微扭曲。“那在下只好希望公主早日愿望成真。”从怀中掏出一枚绿色琉璃瓶,放到桌上。“烦请公主代为转交驸马,算是在下祝贺新婚的礼物。”

她取过瓶儿,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摩挲。温润的琉璃瓶,尚保有他胸膛的温度。打开,却空空如也。只余下一缕异香。

“……令妹可好?”明知不该问,却仍是不由自主。或许,她还是羡慕莫然的吧。那样鲜活的个性,想哭的时候,也会有靡月的肩膀候着。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说:“告诉驸马爷,这是‘醉生梦死’。”靡月起身欲走。

她却叫住他。这个温柔的男人,即使自己的妹妹受到伤害,也从未对她有过半点恶言微词。像他那样的人,大约是不会止于她的尊贵身份的。或许,在他口中,她会有希望听到实话。“在公子心底,本宫是否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她本金枝玉叶,但没来由的,在意起他一介平民的看法。

“卿本佳人。”靡月迈向门口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这个地方,让他觉得脏。圣上赐下的驸马府邸,即使有最堂皇华丽的家具摆设,最巧具心思的楼阁布局,但掩藏在表面奢华美丽下的真相,却是莫然的心碎。

不会忘记莫然伤心欲决的眼神。

他不知道午夜梦回时清河会不会后悔她的决定,也不知道聂怀谷是否会在闲暇时想起莫然。

这一切,在莫然饮下“醉生梦死”时,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蓦地,寒光乍现。

靡月身影急转。“你们是什么人?”门口不知何时多了几个蒙面的黑衣人。

“老大,那婆娘九成九就是公主!”其中一个瞪着站在窗边的清河。“杀了她!”

靡月抱拳,挡住他们:“几位向手无寸铁的妇孺下手,似乎不太光明。”

阴恻恻的笑声响起。“什么妇孺不妇孺,今日这府里的人,谁都别想活着出去!”举起手中的环刀,向靡月当头劈下。他连忙闪身避过。就这么一霎那的时间,就已经有一个黑衣人蹿向清河,起爪抓向她咽喉。

靡月连忙伸手攀住他的肩头,但那只爪已搭上清河的咽喉。突然,鲜血狂喷——清河的手中,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柄匕首,直插入杀手的喉咙。“你们太小看我这个‘宫里出来’的公主了。”雪亮的匕首一寸寸□□,尸体软到地上。鲜红的血浆溅上她如花美貌,更衬出她苍白脸色。

蓝色绣金花外褂被血染红,被内力震开的散发四垂,但映衬在白日般辉亮的烛光下的清河公主,却在那一刻有着最强的气势,那是与生俱来的皇族气势,在后宫内院历练后,这一霎那猛然迸发的凌厉。

“你……妈勒个把子的,这还叫‘手无寸铁的妇孺’?!”口水几乎喷到靡月脸上。“杀了她,为兄弟报仇!”

腾腾杀气扑来。

靡月一震手臂,自袖内滑出的软剑如一道白练,飞速袭上第一个人的脖子。反身飞踢绕到他身后的一个。

凌空飞起的身子在半空转身,一剑削掉一个脑袋。

三招之内歼灭所有蒙面人。

“你救了本宫。”

在某人衣服上擦拭掉软剑上的血渍,重新收回袖子里,靡月走向门口。“驸马就要来了。”他已经听见很多散乱的脚步声,应该是家丁护院赶来。而他,没有和聂怀谷碰面的兴趣。

然而,他最终还是回头,凝视她一眼。

那把匕首,为什么她会在大婚之日在身上藏一把匕首?是为了对付他,还是聂怀谷?又或许,这是她的习惯?

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问,只是快步离开。

清河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又重新将脸孔转向窗外。这一次,大约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掏出丝帕,轻轻擦去脸上的血迹。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来了又走,不论曾经是多么亲近,要走的始终不会留下。一个个闯入她的生命,又一个个离开,就像出现时一样,不需要提前知会,也不管她的意愿。

莫靡月……不会再出现了吧……再也见不到他了……

丝帕渐渐浸湿,却仍有液体留在脸上——她这才发觉满面的泪水。忽然意识到靡月那张温柔的笑脸对她的意义,也忽然明白他今日来的真正目的。

只是一切都已经太迟。在她披上这件嫁衣,就已经毁了一切。

“你没事吧?”聂怀谷踏进房间,环视一地的尸首。没有旁人在场,他的语气也不再恭敬。适才有不少蒙面人攻击前厅,一时绊住他。“应该是反民,想趁婚宴将朝中到贺的大臣一网打尽。刚才是谁在这儿?”

擦干泪水。清河转身,将靡月留下的琉璃瓶递给他。“莫公子托本宫转交。”

聂怀谷脸色大变,骤然瞪大的眼,仿佛看到最鬼魅的事情。“这个瓶子……”他记得的,在莫然房中见过,她说,这药是有个名目的……

“这是‘醉生梦死’。”清河的话,和莫然的重叠。

他犹记得当日,莫然在他怀里说:“这个叫‘醉生梦死’,可以忘记所有伤心的事——若你负我,我就忘记你。”

若你负我,我就忘记你……

若你负我……

碧绿的瓶子,烛光摇曳下,闪耀出心碎的迷离光芒。伸手接过,死死的瞪着——她忘记他了吗?忘记他们的誓言了?

“聂怀谷?”清河留意到他微微发颤的手。她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从不惧怕任何事情的聂怀谷,即使受到圣上的威胁牵制,不曾像这一刻,如此的害怕震惊。他……也是失去了什么吗?

喃喃地,他仍不相信:“她背叛我?”他以为,莫然那样爱他,一定会等他。他也叫她等他了,不是吗?为什么她要忘记他?

他还记得他们一起度过的美好的时光。还记得在珠光环绕下跳舞的精灵。更不会忘记他们云雨的快乐。这一切,她怎么舍得忘掉?

就在他以为已经牢牢掌控她的时候,她竟然忘记他了?

清河笑起来,但那笑容却是苦涩,语气嘲讽:“是你先背叛她的。”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啊?为什么会放弃自己的真爱,去换取一场仅有利益维系的婚姻?

聂怀谷抬头看她一眼,转身出门。他不相信,一个那样爱他的女子,会罔顾他的命令,选择忘记他!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去找莫然,问清楚。

已近拂晓。不知不觉看帐本看了一晚上的席红泪,左右扭扭脖子,舒缓后颈的酸麻。

神水宫的生意,果然有问题呢。

倒半盏茶饮下,伸手按抚眼旁的穴道,凝一凝神。忽然发觉窗外有细不可闻的呼吸声。

神色冷凝,合上帐本。“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正是满眼血丝的聂怀谷。“莫然呢?”

席红泪冷笑一声。“想必指挥使大人已经找过我这府邸了,故地重游感觉如何?”

聂怀谷自然是已经上下找过了,但除出神水宫的人,再没有别人踪影。莫然他们已经离开了。

“你也算本事,将好好一个莫然搞得不人不鬼,不过所幸,她总算脱离苦海。也请你不要再纠缠她了。” 她是不明白,为什么那天莫然不让她出手收拾这个负心的男人。但既然她答应了莫然,就会信守诺言。

“她是我的女人,便永远不能离开我。她到底去了哪里?”已经找了整晚的聂怀谷逼上一步,瞪大通红的眼,神色有些狰狞。

“是啊,原本以为她会像小狗一样,即使你离弃她,她也会在原地等主人回头,不过可惜,她是莫然。没了理所当然的等待,你才发觉原来自己还是颇满意她的‘服务’的,是吗?”鄙夷的眼神看着他。这个男人打算在感情路上饿死莫然,可惜现在莫然自己另外找到吃食,不用依靠他,他又打算找回莫然了。男人,果然是令女人伤心失望的。“莫然忘记你之前,说过,如果你回来,就让你去城东的进宝客栈,索乐天化名‘乐未’,住在那里。”其实莫然是很爱这个男人的吧,即使被背叛,心心念念想的还是他,事事打点好才舍得走。

“她在哪里?!”事到如今,他才知道,什么索乐天,根本就不重要。他只要知道莫然的下落。

他可以挽回的!

“她走了,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席红泪冰冷地回答彻底粉碎了聂怀谷的希望。

酒香四溢的房间,被厚实的帘子挡得严严实实,暧昧的昏暗。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躺在卧榻上,玉手盈盈托住盛着紫红酒浆的白玉酒杯,嘴里喃喃低颂,压根就没留意跟前的属下在说些什么。

翻个白眼,萧雩琪暗暗咬牙切齿。卖弄啊,再卖弄啊,有本事就背个难度高一些的啊,这种人人耳熟能详的,背出来又有什么意思?!

“萧明皇,”冷不丁的,卧榻上的人忽然叫她,“你对本教主吟的诗有什么不满?”

“属下不敢。”哼,嫌你吟得烂!就是没胆子说而已……

嫣然一笑,艳光动人,正是莫然。“不敢?那你咬牙的声音又那么大声?”她是没留意萧雩琪在说些什么,但偏偏对别人咬牙切齿的声音特别留意。“你刚刚说到哪里?”

挫败!应该是问她刚才听到哪里好不好?!“红尘已经铲除了夜色那个叛徒,墨痕琼花也已经找回。”算了,言简意赅地总结一下就好,那些零零碎碎的过程,要是叫她再讲一遍,她一定会疯掉,莫然也一定会接着跑神。

她不想听莫然连“白日依山尽……”什么的都吟出来。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没有段吟初好。

“为了个男人背叛岚泠教,真是死不足惜。”依旧是软软的笑,但话语中却有浓浓寒意,叫萧雩琪打了个寒战。

她不由疑惑——莫然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那日他们发现她倒在房中,醒来就说什么都不记得了。虽然他们都有旁敲侧击地试探莫然,但看起来,她好像真的全忘记了。

然而,又好像不太对劲,就像现在,明明笑得那么甜,那样美,但语气、眼神中又有那么重的怨气和恨意。

很诡异。

但她只是不动声色。“那教主打算何时回去?”算一算,他们离开西域总坛也有大半年,也是时候回去了。中原这是非之地,还是尽早离去比较好。

将酒杯放下,慵懒地伸个懒腰,柔软的身躯,娇媚的神态叫人心神为之一荡。却没有回答萧雩琪。奇怪呢,明明是没什么事,她也是难得的意兴阑珊,应该回去了。可偏偏,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找她,让她不愿意离开。离开顺天府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现在到了顺天府,还是不愿意走。真是要命。如果她没有猜错,大概是和她那段消失的记忆有关联吧?

“莫然?”轻轻扣门声,是靡月。

“属下先行告退。” 萧雩琪行礼退下。

莫然起身,紫色的裙摆拖在地面,亦步亦趋。走到案边,摆弄起刚奉上的琼花。晶莹剔透的花瓣,不像真的。“怎么那么暗?”靡月骇笑,抬头看她,脸色微变。——站在那里的女子,不正是他们的娘亲吗?微蹙的眉头,含情带怨的眼眸,还有……“你怎么穿紫衣?你不是一向喜欢粉色?”

“我也不知道,”歪着螓首,她笑起来,样子娇俏,“只是忽然觉得粉色太无忧无虑,好像突然不适合我了。”皱着鼻子的可爱表情是莫然没错,可是……“什么事啊?”

定一定心神,靡月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莫然,大哥平时待你如何?”

“很好啊。”奇怪,怎么平白无故问起这个?

“那是不是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会做?”

“噗哧——”,莫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是讨人情债来了。“靡月,少说笑了。我什么时候乖乖听话了?不过,你要我做什么,先说来听听。”

靡月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我想让你帮我救一个人。”

“什么人?”要靡月上门来讨人情债?

“江临风。”听说她中了很严重的毒,还有无法治愈的内伤,命不久矣。若在过去,他大约会说听天由命,未见得会在意。只是,他不由想起那个远在顺天府的女子,江临风对她而言,还是很重要的吧?想必,在为江临风的伤势忧虑。那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大约又要怨恨起加在她身上的禁锢,她的眉头,又要皱起来了。那么,如果他可以缓解她的担忧,哪怕只是一点点,也是值得的。

而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莫然能救她。

“听说过。”刚才萧雩琪禀报的事,就和这个人有关联。“如果我答应为她治伤,那么,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告诉我,我腹中怀的,是谁的孩子?”

惊诧地退后半步,手意外地撞落一旁桌上的酒杯。紫红的酒浆,泼洒在雪白的波斯地毯上,如血一般,晕上一大片。“……孩子?”喜脉现在就可以诊出来?

“我的身体,没有人更了解。”有时候医术太好,也是很烦恼的一件事。她也很想在两三个月后,才知道这种叫她烦心的消息。

“……你好不容易才忘记他。”天意弄人,若早知道有这个孩子,她或许就不必饮下“醉生梦死”。

“真的忘记了吗?那为什么我的心还是会痛?还是会恨?可怜我,连痛什么,恨什么,都已经不记得了。现在,我要的,只是一个名字,我孩子的父亲是谁?”

“……他已经死了。”深呼吸,靡月缓缓道。“你们很相爱,感情很好,可他死了,你受不了刺激,才选择忘记。所以他的名字,已经不重要了。”

莫然凝视他,试图看穿他心底的真相。

真的是这样吗?她无法接受情人去世的打击,所以忘掉所有的事情?那么,为什么草草带过他的死因?若是死于非命,为什么岚泠没有人提报仇?若是死于疾病,她不相信她会治不好自己的情人。

为什么不告诉她,他们并不相爱,或者更加不堪?是他离弃她,还是她变心?

“不管怎样,我想知道他的名字,为他立块牌位。”算了,她下意识地不愿意知道太多。如果这痛是她之前无法承担的,她不想测试自己现在的承受力。既然已经服了“醉生梦死”,那一切,就以此为结束吧。

“聂怀谷,他的名字是聂怀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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