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还是春天，大街上却一片萧瑟，犹如冬临。
琐呐声稀稀疏疏，吹得偷工减料。是不是那些吹奏者也感受到了隐匿着的、压抑着的暗流汹涌。
新郎桑尚骑在马上，一脸木然，两只眼睛却不停地观察着梨花街两边，警惕着什么。这似乎不该是一个新郎应有的表情。他的脑海中还浮现着刚接新娘上轿后两位舅爷的样子。龙家的两位爷个性全然不同，就像他们穿的衣服，一个黑如墨，一个白如雪，一个过于凝重，一个流于轻浮。怎么回事？两位新娘的哥哥似乎都忘了披红。龙心怀的一身素白更是显得刺目。然而他们似乎全然未意识到自己不合宜的穿着。他们努力地在笑，实则心事重重，神色不自觉的凝重。
行前，大舅子龙开怀郑重向他托付其妹妹的终身：“请你，一定好好待她－－我这唯一的妹妹！”桑尚看着他兄妹情感的不自觉流露，突然想到，对于以往经常开怀大笑的龙开怀，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开怀大笑的样子了。
“嘿嘿……永远记着你娶的可是我们‘龙家堡’的人！”龙心怀刺耳的居高临下的声音撞得他耳朵生疼。
桑尚扭头回望红红的花轿，绣着祥龙瑞凤图案的轿帘厚重地垂着，感受不到轿内佳人的一点气息。脑海中伊人柔和轻浅地微笑。最是那回眸一笑，曾经如何地牵动了他的心。可是他知道当初她那回眸、那微笑并不是投向他的，及至后来她的轻愁、她的哀伤、她的痛苦也不是为了他。他以为这一生他都无缘参与她的笑、她的泪了。当他黯然退至一边时，有人突然将她推至他的跟前，他竟可以与之携手一生了么？他欣喜若狂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传言的压力。可是，就算是如今这样纷乱的境地，就算你有了我所未参与的过去，能与你携手余生，我依然庆幸。请让我给你幸福……”
桑尚望着虚空中伊人的幻影，神情渐渐激动。
满街的梨花突然生动起来，焕发出妖异的生机。
桑尚打了个冷颤，清醒过来。勒住了马，望着远处街边的一棵梨树，瞳孔急骤地收缩起来，声音干哑滞涩：“西门……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