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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华胥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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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子衿换了一袭红色纱裙,梳了个复杂且不繁重的发型,头戴压鬓头帘珍珠流苏眉心坠。

远远望去,肤如凝脂,鹅蛋脸,柳叶眉,眉间一朵彼岸花花钿,加之一袭红色面纱遮脸,让人觉得美丽又神秘,简直是无与伦比,诱人极了。

她静静的坐在软榻上,半倚着身子,手里握着平日里从小鬼身上搜刮的话本子,摊开卷册,津津有味的看着。

“且说大邺王朝,王城京都,街市繁华,人烟阜盛,乃花柳繁华之地,富贵温柔之乡。又道那镇国大将军裴氏,诗礼簪缨之族,英姿勃勃,气宇轩昂,终身戍边,保家卫国,实乃大贤大忠之辈……”

卷册上头记载着她不曾见过的凡尘俗事,愈是往后看,愈是心切慕之。

遂掩了卷册,顾自支撑着脑袋于玉案上头浮想联翩,贪恋着卷册中的红尘光景,不知不觉便已酣睡过去。

梦中凉风习习,有铜铃声声作响,伴随潺潺流水之音。

温暖的阳光透过参差不齐的花骨朵,洒在躺在梨花树下的子衿身上。

子衿缓缓睁眼,入目是一棵梨花树,其叶 蓁蓁,梨花夭夭,灼人眼目。

起身,周遭景象浑然不是孟婆庄。

只见得眼前一断砌造院门,左右两侧皆有一棵梨花树,正开的茂盛。

抬眼望去,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江河。

“噹啷~”

院内传来瓷器碎地之声。

子衿抬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入门便是长廊拱门,阶下石子漫成甬路,或多或少,或曲或直,或整饬或自然。

再有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娴静雅致的果树花草……

院中景致,迤逦迷人。

循着长廊拱门行至不多时,便来到一座三屋一体的悬山顶房屋外头。

中屋之前再接一座狭长的檐廊,宽四柱三间,中无踏道供人上下进出。

时值仲秋,因未装木格眼落地长窗,可以透过檐廊看清正屋及两侧耳房的结构。

原来耳房两面皆为格眼门窗,左右开门可通内外,朝里才是墙面。

主屋内一架巨大的立屏挡住了子衿视线,整个空间显得宽大敞亮。

只是,万籁俱静,庭院愈显宁静与安详!

“外客来了,进来坐吧。”

低哑且魅惑的一记男声从屏风后传出,落到子衿耳中。

子衿一愣,随之沿着踏道上了檐廊,走了几步,绕过屏风,便入了主屋。

屋内对门设一榻,榻后屏上整面画山水,气势宏大;榻上右端竖一枕屏,又画小山水;左右两侧耳房门皆关闭整齐。

屋内中央摆设一张黑漆镶镙钿长方桌桌,上面摆有果盘、瓶花和杯盏等。

一位着儒衣纶巾的少年郎端坐在方桌一侧,仔细一瞧,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一手持书册,一手握茶盏,好一副俊俏且“粗糙”模样。

“请坐。”

少年郎放下书册茶盏,缓缓抬首,示意子衿落座。

子衿拨弄衣裙,坐在系有薄垫的黑漆叉足方凳上。

对侧的少年郎手执汤提点往茶盏内倒了茶,端起盏托递给子衿:“外客远道而来,吃口茶罢。”

子衿端起盏托,热气氤氲,茶香四溢,轻轻品茗一口,沁人心脾。

“余香萦绕,人间极品!”子衿赞叹道。

听到子衿如此赞叹,少年郎微微一笑,手握汤提点又给子衿倒了七分满的茶:“娘子谬赞,不知娘子由何方而来?”

“自西方来。”子衿想到从话本子上看到的驾鹤西去四字,凡人逝去归于阴都,便脱口回道。

“看娘子通身装束,应当是西漠人。”

子衿不知少年郎口中的西漠是何地方,便随口应付道:“郎君好眼力。”

而后又端起茶盏,品茗一口:“如此好吃的茶,是如何做的?郎君可否教我一教?”

长久居于孟婆庄内,是吃不到这番沁人肺腑的茶水的,况且这茶水竟比她煮的孟婆汤更胜一筹,可不得好好学学,日后闲暇时好在庄内打发光阴。

抬首时,却发现少年郎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打量。

  她有些许羞怯,在庄内送了诸多鬼魂,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郎君,眼下被他直勾勾的盯着瞧,不觉心跳加速,脸颊泛红。

许是察觉自己失态,少年郎开口问了句:“还不知娘子芳名?”

子衿:“奴家名唤子衿。”

少年郎细细品味:“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好名字!”

而后顿了顿:“在下裴览,娘子可叫我子期。”

子期……子期……

甚是耳熟的名字。

子衿方才记起,是她所览的卷册上的男子,一时兴奋不已:“原是裴大将军。”

“娘子识得我?”

“曾在话本子上听过你的故事,便有了记忆。”

裴览笑而不语,起身点燃沉香,瞬间屋内烟雾缭绕,芬芳馥郁。

而后入了耳房,端了许多东西出来。

他一身缥色锦袍,跪于薄垫上头,将茶炉、茶瓶、茶筅、茶盒、茶盏、盏托、茶巾、茶匙、水盂等茶具齐齐摆放在方桌上头。

他修长的手指拿过身侧炉龛,打开后将风炉置于方桌上头,又拿起炭挝,轻轻一下,便将炭篮里头的烧水炭给碎成几块。

继而用火筴夹了几块炭放在铜炉内,上头夹放些干燥小柴火,引燃柴火后,炉子便烧了起来。

而后走到子衿身侧,手覆盖上她的玉手,执起茶钤,从茶茏里夹了茶饼放在文火上炙烤:“这样可以去掉茶饼内多余水分,激发茶香,是极为必要的。”

用夹炙茶完毕后,趁热将茶饼放入白且厚的剡藤纸双层缝制而成的纸囊中。

他慢慢教着子衿,将放置于纸囊中炙烤好茶饼包裹好。

而后又用砧椎将茶饼槌碎,将敲碎的茶块放置于茶磨中,大手覆盖着子衿玉手,神情专注的转着茶磨。

待茶磨好后,拿起棕刷拂去茶粉末于茶盒内放入罗娟制成,细密而紧致茶罗中细筛,不厌其烦的筛了数次,只为确保点茶时使用的茶末是极细的。

最后筛出来的细茶末置于茶盒中备用。

随之又将装有活水的汤瓶置于铜炉上头烧着,待水沸后先冲涤了茶盏。

“万事俱备,可开始点茶。”裴览坐回原位将茶盏递给子衿。

子衿摆头:“还是你教我罢,我不懂得如何点茶。”

方才他察觉自己行为不妥,方回到座位,眼下子衿邀请,他又起身,坐在她身侧,大手握小手,轻执一侧茶匙,量了“一钱匕”的茶末放入茶盏中,一边执汤壶且沿着茶盏的四周边往里注水,一手执茶筅击拂。

“第一汤,量茶受汤,调如融胶。”

“第二汤,击拂既力、珠玑磊落。”

“第三汤,击拂轻匀,粟文蟹眼。”

“第四汤,稍宽勿速,轻云渐生。”

“第五汤:乃可稍纵,茶色尽矣。”

“第六汤:以观立作,乳点勃然。”

“第七汤:乳雾汹涌,溢盏而起。”

“直到周回凝而不动,是谓咬盏,点茶完毕。”言罢,裴览放下茶筅,端起茶盏,递给子衿:“娘子尝尝,好吃不好吃?”

子衿接过茶盏,光是观汤色闻茶香,便已经垂涎欲滴,轻轻品茗一口:“涩后生津,清香淡雅,齿颊留香,色泽活绿,好茶!”

后又瞧了瞧外头天色,慌张起身,提起衣裙便跑:“天色已晚,我得回去了!”

“娘子下次若是想喝茶,便来此处寻我便是!”跑了几米远,身后传来裴览着急忙慌的声音。

子衿爽快答复: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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