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三月三,初春乍暖,柳树初芽,野鸭新归。路边茶摊三三俩俩坐着刚刚农忙归来的农夫,说是茶其实只能看见一丝丝茶意,但终归是便宜,一文钱可以喝上慢慢一大壶。十来个人,俩三张桌子,可惜看不见半点笑脸,满身的泥土气息都掩盖不了散发的颓废。原因很简单大夏败了,又败了。北方雪地的汉子看着并不精壮,北方的马看起来并不精悍,可惜大夏还是败了,割让了三城赔上了公主还有数不尽的牛羊。但这还不是主要的,刚刚官府发下告示今年上缴的税款增加三成,北方的惨痛蔓延到了南方依旧让人悲伤,这下没有一个人笑的出来,刚刚点好的茶看着也有点心疼。
“这一群喝人血的官差,也不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一个裸露上半身的精壮汉子恨恨的骂道。
同桌人赶忙制止“小勇哥,别说了,小心被他们听到”
“听到又怎么样,反正已经活不下去了,去年老天爷就没有下过几场雨,咱们村有几个过了好年?我欠张老爷的钱还没着落呢,现在多了三成的税,我拿什么交,我就剩下三亩地了,我再卖地我和我媳妇拿什么生活?”张勇把碗一摔,轻轻放下,现在这个年代发火是需要成本的,小小的一只碗好像也是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茶官烧着水,看见了微微一笑"诸位,莫恼莫恼,这碗不值钱可别气伤了身子,都会过去的,好日子快来了"
“我说老茶官,你这安慰人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了啊。你这不愁吃不愁穿的,当然不发愁啊,不说别的你看看我们身上的衣服加起来也没你身上的长袍贵啊”张勇边说变掸了掸身上的泥土,然后又俯下身放下挽起的裤脚。“不喝了不喝了,回家了。”说罢起身“记账上,下次一起给你”然后头也不回的往村子走,其他的人看着张勇走了纷纷起身,向老茶官抱了抱拳,不好意思的说了声“记账上”然后跟着张勇,成群结队的往远处村里走去。
老茶馆也没抬头也没搭腔就这么让他们走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来的客走的客,气氛的喜悦的,年轻的年老的,赶车的牵牛的。来来去去,去去来来,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夕阳还剩最后那么一点余晖的时候,老茶官整理整理茶摊,熄灭了火,泼掉卖剩的茶水,归拢一下桌椅,就那么离开了,向着村子相反的方向走去。远远的山坡上,阴影绰绰,浓密的树林中有一小小的道观。说小也不小,该有的都有,前院是摆放真人雕像的屋子,后面是老茶官住的地方。
远远的还没到殿门就看见有一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在翘首企盼,看见老茶官顿时脸上乐开了花“师傅”老茶官快走了几步,波澜不惊的脸上也露出来微微笑意。少年快步跑了过来“师傅,你又去村口卖茶去了,饭做好了,正好可以吃饭了”说罢跟在师傅身后,亦步亦趋的走进道馆,先拜了真人然后跟着师傅走进西厢房。吃饭的地方不大,一张小小的餐桌上面放了俩双筷子两盘菜,一盘青菜一盘红烧鱼。少年请师傅坐下,然后去厨房端来两碗米饭,恭恭敬敬的双手送到师傅面前,等师傅开始吃了这才拿起筷子享用。
师傅慢慢的品尝徒弟做的红烧鱼,看着眼前的少年满意的笑了笑,慢慢的回想起十三年前的情景。
那是一个秋天,老师傅也是花甲年华,但一身精气神十足,老武师的底蕴依旧深厚,可惜抵挡不了北方雪原的入侵。
那一天老师傅,带着三辆马车还有十几个武徒行走在平坦大路上,随风飘扬大旗上面遒劲有力的书写着“三合”,三辆马车拉着十来个箱子,从车辙上面看东西不轻。老师傅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银白武师装,座下一身黑的油亮亮的西凉马,左手牵绳右手提枪,说不尽的威风。老师傅不是别人正是北方最大镖局三合镖局的副镖头,其哥是三合镖局的总镖头楚北乐。老师傅名叫楚南欢,二人从小情同手足,可惜长大后发现镖局虽大但只有一个总镖头。一番琐事不说,二人关系也日间冰冷,这次押镖一则路途遥远,二则山匪众多,非强人不可。楚南欢呆在镖局不自在便主动提出来押这趟镖,楚北乐深知楚南欢实力已到江湖顶尖水平,虽然两人略有间隙但依旧信任弟弟,所以楚南欢就挑选了十几个镖局顶尖好手,走这一趟镖。
“阿乐,距离驿站还有多远?天黑之前赶到驿站休息,这年头匪人太多,虽然有三合的招牌也不一定能平安无事,最近北方战事频频,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
这镖师也就二十出头,不过已经在三合镖局呆了二十年了,常年战乱民不聊生,苛捐杂税数不胜数,是即缺吃也缺穿,就是不缺少孤儿,老镖头在世的时候就养了一大堆孤儿,然后把这个习惯流传下来,从小教他们武功让他们识字,赐姓楚,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楚乐闻言,一拉缰绳让马紧跑俩步,笑着说道“镖头哪里话,这跟你出来还能出什么乱子,我记得离驿站也就几里路了,就在前面不远。去了驿站好好歇歇,这已经走了好几天山路了也没见什么歹人。”
“嗯,咱这一趟镖可非同小可,这可是送给北方镇北王的贺礼,万万大意不得,要不没办法和吴巡抚交代啊,更别说镇北王了。”
“哎,知道了,镖头”楚乐闻言回过头喊到“你们都把招子放亮一点,别误了镖头的差事,镖头养我们不容易,别给镖头丢脸”众人齐声应诺,楚南欢骑在高头大马上也不回头盯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这么走着走着,斗大的“三合”旗猎猎作响,突然楚南欢手一抬,看着远方。镖师们迅速变换阵型,把货物围在中间,握住兵器,也不惊慌,就这么看着远方,“三合”旗不是那么容易立起来的也不是那么容易倒的,无数的歹人都想尝试可惜都已经变成刀下亡魂了。
但楚南欢眉头越发紧皱,远处得得的马蹄声是那么繁杂,难道是镇北军过来迎接了?不可能啊,镇北军那是可以轻易调动的,那这是什么情况。楚南欢已经是江湖顶尖高手,听力自然非比寻常。等到军旗出现在视线中,楚南欢瞪大了双眼,冷汗直冒“这这,这是北蛮军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面也发现了楚南欢,一声怪异的声音后,北蛮军开始冲锋,镖队像一只小船迎接着狂风暴雨的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