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仙果的护体青烟遭受到蚍蜉的啃噬,并非没有再度反抗。
其好似变成了升仙果的根系、枝条,团团挥动,张牙舞爪,想要将攀附而上的蚍蜉全数打下。
许道旁观着,心底里忽地生出一股诡异的感觉。
他一眨眼,望着升仙果,突然发现原本灵气满满、生机勃勃的果实,陡然变得阴气森森、邪气逼人。
恍惚间,许道还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因为当他再度凝神细看时,升仙果依旧还是刚开始的灵物模样,并无变化。
可他心中诡异的感觉并消失。
一旁打坐的尤冰也睁开了眼睛,她心神微跳着,目光疑惑的望向许道,出声:“我怎地突然心神不宁”
听见尤冰的话,许道顿知自己察觉到的诡异感觉并非是错觉,刚才所见那一幕也多半不是幻觉。
他没有出声回答,只是不动声色的示意尤冰看向升仙果。
两人一同盯着果实,十来息过去,他们的神色慢慢变化。
随着蚍蜉的啃噬,升仙果的青烟被消磨,已经失了灵光,变得绿油油,像是水草,又像是触手一般在蠕动、抽搐。
整颗果实的面目也发生了变化,其从元气满满的活婴形状,往死婴、溺婴发展,颜色青紫黯淡,外表发皱,其皮如拔毛了的鸡皮,又似粗糙的谷树皮。
更加令许道和尤冰心惊的时,黑红色的灵光在升仙果上升起,照耀的整个洞府都发红,血泼一般。
尤冰不由出声:“这是升仙果怎么怨气惊人,好似怨婴一般。”
许道的目光也变得凝重,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口中说到:“看来着所谓的升仙果,也并非是什么好东西。”
进入黑山时,许道曾不经意间抬头看过湖中大槐树一眼,当时郁郁葱葱的槐树一瞬间变成了一颗鬼树。
眼前的升仙果遭受到蚍蜉的啃噬,也从一颗灵果变成了一颗鬼果,两者之间应是脱不了干系。
踱步走在洞府中,许道绕着圈子打量发生变化的升仙果,回忆似的说:
“黑山神宴乃是祭祀山神之宴 两千余号道徒进入此地 争夺三十颗升仙果,更有死伤过半 升仙果才会现身的传言。”
“此种意味 大家应该都心知肚明,但本以为这会只是一桩买卖 各取所需,但现在看来 这升仙果明显是被下了手脚的。”
听见许道口中所说 尤冰的秀眉也紧皱起来,她盯着眼前的升仙果,心底里略微咯噔。
若是以眼前这颗诡异阴邪的果实筑基,指不定筑基的道徒会变成什么模样。即便无害 多半也要受制于他人之手。
许道和尤冰两人惊疑着。
但许道麾下的蚍蜉却是啃食的更加卖力起来 一只只聚拢在果实表面,每吞掉一点青烟,其就会迅速的爬到蚁王身前,酿出血蜜,伺候蚁王服用。
升仙果的青烟似乎仍旧是一种精纯至极的灵气 只不过性质阴邪诡谲。
许道心中一动,他当即令其他弱小的蚍蜉也爬上前 开始吞食升仙果的青烟。
不一会儿,仅仅片刻时间 洞中居然新生长出了三千余只炼气级别的蚍蜉,此速度令许道为之惊愕。
一旁的蚁王更是直接趴在了血蜜之中 大口大口的吞吃这 妖气一点一滴的积攒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浓郁起来,道行竟然直接增长了半年之多。
而果实外的青烟在被蚍蜉吞食干净之后,鬼婴形状的升仙果又会立刻渗透出新的青烟,氤氲团四周,以保护果实的完整。
如此一幕落在许道眼里,让他在心中计较起来:
“这升仙果和郭氏宗祠内的先天婴气长得有些相似,且黑山诡异,所谓的山神需要以魂魄、血肉、道徒来祭祀,更像是妖魔,而非神明这升仙果,有可能就是祭祀中的边角料。”
许道一时想起了前世曾听过的秘闻。
有些养殖鸡鸭、猪牛的工厂,会将公鸡仔、下水内脏、牛骨等打成肉泥粉末,再制成畜禽饲料,喂鸡鸭猪牛,这样不仅能节约成本,还会将畜禽豢养的膘肥体壮,容易长肉。
“所谓黑山神宴者,莫不也是如此”
他心中飘过念头,瞧着眼前越来越阴森恐怖的升仙果,心神更加发沉。
旁边的尤冰虽然不知许道在想什么,但她心中也对升仙果生出了抗拒之色,顿了顿出声问:“这果子,还能服用么”
尤冰望着四周的蚍蜉,说到:“不如全都喂给蛊虫罢,也算不糟蹋。”显然她已经不敢再服用眼前的升仙果。
尤冰会炼丹,在药材方面的见识比许道要宽广深厚一些,她既然说出了这番话,代表着即便两人能将升仙果剖开,制成丹药,尤冰也没有把握能对果实进行“拔毒”,驱除其中的邪气和后手。
但许道听见之后,略微沉吟,却是说:“不一定。”
“嗯”尤冰发出疑惑的声音。
只见许道转到南柯蚍蜉蚁王趴着的地方,想了想,突然伸出一根指头,沾了沾蚍蜉酿出的血蜜,含入口中。
闭目品咂几下,许道当即盘膝坐下,以真气化开入体的血蜜,洗练打散,化作灵气,然后熔炼为真气。
新生出真气之后,他又沉下心神,仔细梳理再三,确认所得真气并无变化,肉身也没有出现丝毫不对劲的地方。
尤冰注视着许道的心中,约莫也猜测到许道在做什么。
既然升仙果有毒,吞服后效果难料,那么两人可以不直接服用升仙果,而是采用手段,只摄取果实中的灵气,然后一灵气增长道行。
只是这一步说起来简单,施展起来却是困难至极。
尤冰自诩她掌握了点微末的炼丹术,但毋说升仙果这种东西,即便是普通的尸气阴气,她想要将此类气息化作寻常灵气吞服,也只能开大炉炼丹,勉强能为之。
但眼前因为有南柯蚍蜉存在,却是出现了转机。
蚍蜉此物食灵而生,几乎无物不可食,不管是灵药灵木,还是灵矿血肉,只要是蕴含生机和灵气的东西,蚍蜉都可将其咬碎,吞入腹中,化作灵气增益自己。
即便是某些毒性之物,能轻易将蚍蜉毒死,只要蚍蜉的数目足够,南柯蚍蜉对此也是可以行吞吃之法的。
其步骤为生者吞死者,一步步只需消磨上一定的时间和一定的数目,便可将毒物化作蚍蜉群平常的口粮。
此前许道虽然也只留意过这点,认为蚍蜉好养活,但自从发现炼气级蚍蜉可以酿制出血蜜后,他便暗中存了个心思。
血蜜者,蚁王吃的,他许道如何吃不得
刚才许道回答尤冰“不一定”,便是因为他已经通过蚁王的躯体,好生感应了一番以升仙果青烟为原料,酿成的血蜜是否有不好的地方。
结果是在蚁王的身体看来,此等血蜜不仅没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反而还是上等口料,多多益善。
于是略微犹豫后,许道便亲自上前,品尝炼化了一番升仙果血蜜,确实如他在蚁王躯体中的所感觉到的,此种血蜜并无坏处。
稍加思索,许道对尤冰说:
“升仙果诡异,不可直接炼化,但可以先假蚍蜉之手,淬炼一番后,再行吞服之举。”
他担心尤冰心存疑虑,又细说:“血蜜是成熟蚍蜉用以喂养蚁王的灵液,其是由蚍蜉多余的灵力凝结而出,虽然类似于蜜蜂的采蜜,但并不以外物为原料,精粹至极,只是一口灵气罢了。”
听见许道的解释,尤冰虽然诧异,但也没有怀疑许道所说,她走到蚁王跟前,同样用指尖挑出一点血蜜,含入嘴中。
略加炼化之后,尤冰陡地睁开眼睛,冲许道说:“道友所言正是,此灵液颇是精纯,入口即化,近乎灵气液化一般。”
尤冰环顾着四周的蚍蜉,目中惊喜,又言:“此等转毒为灵之效果,近乎上等炼丹法门,道友豢养出一出好蛊虫”
听见尤冰的称赞,许道面上带笑,摇摇头谦虚着:“只是能勉强变废为宝罢了。”
但他听见尤冰的话,却是心中一动。
蚍蜉连升仙果这等东西都能酿成血蜜,化毒为灵,今后他凡是遇见具有灵气,但又用不上的东西,全都可以喂养给蚍蜉,榨出灵气,不留一丝浪费。
并且南柯蚍蜉所酿制的血蜜,消耗虽然不小,但也远比增气丸一类的丹药要精粹,最起码丹毒是少很多的。
此等效果,却是许道在书上没有见过的,他不由在心中暗道:“南柯蚍蜉此物,不愧是天地间有名有姓的奇虫,居然还有如此功效。”
遐想一会儿,他就压下心中念头,转而冲尤冰说:
“既然如此,我等便以蚍蜉为炉,对升仙果行炼化之举,以增道行。”
“听道友所言。”尤冰闻言,自是张口应诺。
忙活一天下来,两人先是见识到了升仙果的真实面目,后又苦心琢磨,心情起起落落,终于捉住一条可行的炼化手段。
许道当即下令,让所有炼气级别的蚍蜉都快速制作血蜜,除了维持蚁王处的供给之外,剩下的皆数送到两人跟前,由他们一同吞服使用。
两人盘坐在洞府中央的石坛之上,想对而坐,中间搁置着一方石盒,放置着两柄药匙,每每有所需,他们便自行取食盒中的血蜜,炼化为真气。
因血蜜精粹,入口即化,许道和尤冰服之,真气增长的极快,与两人之前吞服养魂丸一般。
等到两人的修行渐入佳境,血蜜的产量已经跟不上两人的炼化速度。
而升仙果外的青烟每每将被蚍蜉吞食干净,其果实内部都会再度吐出青烟,围绕四周。
反复数次,其青烟灵气好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一天功夫下来,升仙果体表的红光才稍微黯淡了那么一点。
这令许道暗叹此物虽然阴邪,但的的确确是方宝物,其内里灵气之多,也不知能抵得过多少符钱。
于是他直接令其余未成熟的蚍蜉也扑上,一同吞食青烟,等成长为炼气级的蚍蜉后再酿制血蜜。
这样一来,虽然升仙果灵气的损耗更大,但血蜜产量也增加,能维持对许道和尤冰的供给。
两人日夜不断的炼化血蜜,近乎疯狂的增长着体内真气。
一日,一夜。
两日,两夜。
三日、四日
渐渐的,许道和尤冰体内的真气都先后增长到了一定的地步,各自遇见了瓶颈。
其中尤冰最先,她炼化血蜜的速度虽然比不过许道,但道行也浅,道行率先达到了十年。
若是再像增加,则必须修行炼气中期的吐纳法,否则真气积蓄过多,有控制走失之忧。
因此尤冰便并未再追求增长道行,而是开始打磨真气,以求尽快消去新生真气的火候。
许道虽然慢上一步,但他在短短时间内,道行从十一年增长至二十五年,已经达到了炼气中期得顶点。
同尤冰一般,许道只需要再修行下一境界的吐纳法,便可以突破至后期境界。
并且不知是不是因为南柯蚍蜉是他身外化身的缘故,血蜜对他来说远比尤冰要精粹,体内新生真气虽有火气。
但火气并不多,他自己估摸着,只需要打磨上月余功夫,其就可以正常驭使法力,施展法术,令旁人瞧不出半点端倪。
而打磨真气除了吐纳之外,许道和尤冰其实还有另外一条路径。
那便是许道所修炼的膻中掌心阴雷法。
此法可以摩擦生电,释放出雷火之气,淬炼道人的真气、肉身。
于是等许道也遭遇到瓶颈,从炼气中醒来后,两人稍加商量,便开始共同修行掌心阴雷法。
因这门功法修炼起来同样需要消耗灵气,两人修行着,对于血蜜的需求也就没有中断。
好在升仙果此物灵气深厚,即便数万只蚍蜉共同啃食,居然也坚持到了第七日。
等到升仙果终于熬不住,再也释放不住灵气时,许道和尤冰两人从修行的状态中悠然转醒。
两人贴身相对,重重叠叠。
一睁眼,他们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浓浓的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