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凉亭里的欢喜,是那样的温柔而又宁静。
清原的这一代四个弟子,难得的像此刻这样的聚在一起。
仿佛是能够抵过往后漫长的年岁,和会出现的所有痛苦。
在这样的时刻,连沈落的心底对于即将到来的事情的担忧,都不由得消解了一些。
得意须尽欢。
沈落这样想。
既然眼下是已经能够得到了如此的快乐,那便是让自己快乐在了此时此刻。
而日后的事情,便是她的心里再如何琢磨,都是没什么用的。
楚炎喝得如往常一般的畅快,而赵惊云则是在楚炎的催促之下,也是像往常一样有些烂醉的意思。
沈宴卿是没有喝了多少的,他垂眸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快见了底的盘子,轻轻的吸口气。
沈落的目光最后就落在了沈宴卿的身上。
她诚然是并不知道,沈宴卿的心里此时此刻在想着些什么。
不过她却是不由得想到了沈宴卿进入天地劫的七年时间。
诚然,在那段岁月里,她是那样的真切的想念过沈宴卿的。
种下的百灵花,便是她的心底的思念的寄托。
她自然也是知道相思难全,终究是只能落在了自己的心底成了经年的泡影,尤其是在这一遭和沈宴卿重新在山门里相伴的时光,更是让沈落十分明白,从来也只是如此。
沈宴卿的脾性和当年并无大差。
即便他是从天地劫里历练了七年而走出来的人。
在碧水城的时候,沈落是更为深刻的认识到了,沈宴卿便是那样的自满,而又让人难以信任。
尽管他已经是真气颇深的、或许能够被紧紧依赖的清原大师兄,但是在沈落的心里却是难以全然的信任着他。
若是要将自己的信任搭在了沈宴卿的身上,沈落想,那她诚然是难以放下心的。
沈落深吸口气,仰头喝了一口酒下去。
她的心里也在默默的思量着清原此劫的事情,无论如何,她定然是要用上自己全部的心力,来守护清原山门。
月色缓缓的铺荡开来,就这样的照着清原山门。
沈落将不省人事的赵惊云扶回了房间,又看着抱着酒壶走远回去的楚炎,不由得摇了摇头。
而后,沈落收拾了桌子,到了火房去刷洗。
而夜里轻轻的飞着萤火,沈宴卿穿过了那萤火,到了沈落的身边来。
“小落。”
沈宴卿低声道。
沈落不由得一顿,偏头过去看了沈宴卿一眼,“唔,师兄,你怎么还不走?”
沈宴卿抿了抿唇,想了想自己要开口说起来的话,道:“小落,无论如何,你我同门能够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清原能够封山,世代千秋……你能明白么?”
沈落想了一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沈宴卿是和她一起在药炉听到过沈清和迟剑真人的一番交谈的。
而沈宴卿还是沈清和送到了天地劫中去历练而出的人。
沈落想了想,沈宴卿势必是知道的,可以说,对于清原入劫的事情,沈宴卿所知道的,绝对是比她所知道的,要清楚明白得多的。
而沈宴卿到了自己的身边来,竟然是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沈落不由得在心里叹息一声。
尽管她已经时十分想的明白沈宴卿是不值得依赖的人,却也是没想到他会这样想。
“是,封山……”
沈落点了点头,呼出了一口气,抬眸看着眼前飘散的萤火,“封山能够庇护清原山门的千秋万代,而在我的心里最重要的事情也是如此。”
沈宴卿听了沈落的这话,轻轻勾唇,只要沈落的心里是不执念于拼命之事,他便是能够稍稍的安心下来。
“但是……”
沈落偏过头,看进了沈宴卿的眼底:“师兄,师父培养你我同门,是想着待到大劫将启之日,你我畏首畏尾的缩在了这山里,求一个所谓的千秋么?”
沈宴卿愣住。
“师兄的心里是何想法我不知道,但是我和师父一样,此劫既然是从清原而起,那我是清原的弟子,便是要尽好责任,为清原和这一带彻底铲除魔害,还得一个百年的宁静来,而不是每逢劫难之日,四方道修心中苦诉,是清原之过。唯有将一切魔障肃清,守护山门,方能够求得心安。”沈落坦然的说道:“而我知道,这也是师父的所求。”
萤火的光稀稀疏疏的落着,沈宴卿和沈落对视着。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师妹,从来倔强。
而他的心里,不由得颤动。
他从来是没有想过这么多的。
沈落看着沈宴卿的眼神,想来他也是并不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的。在沈宴卿的心里,想的并不是如自己这样的罢。
沈宴卿看着沈落,一时之间也是说不上什么话。
他知道在沈落的心里,是这样的坚定的为着清原山门的,而他的心里,所念及的事情,和沈落的并不相同,尽管他是那样的想要能够留住自己的同门,而想来事情又并非是那样好做的,还是作罢了吧。
而后,沈宴卿便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好罢,只要你一切小心。”
说完,沈宴卿便动身离开了。
看着沈宴卿转身而去,沈落便是淡淡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对此她的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反而她能够非常坦然的接受这一切。
她是知道的,沈宴卿便是这样的人,那又有什么好说的?
沈落继续刷洗了。
而此夜将尽,而待天明,此间种种,却又是换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