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鸟落在了清原山前,此时天色已至日暮时分。
因一场大劫之后而惶惶的群山之间,仿佛笼罩着一层晦暗之色。
沈宴卿是已然昏了过去。
沈落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此时她的脸上唯有杂乱的血痕,她扶着沈宴卿下了清冽鸟,随后轻轻的抚了抚清冽鸟的羽翼,只见那羽翼之上因为烈火的灼烧而留下了泛红的伤痕,沈落心疼不已,她轻声道:“回山里好好休息吧。”
说罢,沈落收回了手,往清原上门的方向看去。
故土仍在,故人已去
沈落的心底的悲怆之意是更深了。
她轻轻的抬起手,画出了一道真气符咒,山门应声而动,现出了通路来。
当此时,日暮风声阵阵,穿过了晦暗的丛林,扫过了清原山门,一路而上,冲向了无际的天域。
清冽鸟望向了山门的方向,发出了一声悲恸的啼鸣。
随后,它又盘旋至山门之上,盘旋了几圈,终于飞往了它的山里去。
沈落抿了抿唇,探了一把沈宴卿的脉象,微微蹙眉,道:“小炎,你带大师兄回房里,帮他处理伤口,惊云,你去准备晚饭。”
说着,沈落便将沈宴卿推向了楚炎。
楚炎滞了一下,随即接住了沈宴卿。
“师姐……”
楚炎的目光深深地落在了沈落的脸上。
沈落只抬眸和楚炎的悲怆的眼神相对了一瞬,便躲开了他的凝视。
楚炎问:“师父他……”
沈落咬了下唇,声音没有起伏道:“师父他……是被火列鼎里的大魔卷走了。我们好好休整,才能救回师父。”
说罢,沈落便转了身过去,往山门里回去了。
楚炎看着沈落的背影,在眼下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是不该再追问沈落什么了。
他扶住了沈宴卿。
赵惊云靠近到了楚炎的身边,用悲伤的声音道,“小师兄……”
楚炎垂眸,掩住了眼底的深深的悲伤,“听你师姐的。师姐是最后和师父待在一起的,师姐……也是最为清原考虑的,是最爱我们的,我们都听她的。”
赵惊云红着眼眶,坚定的点了点头,他抬手握住了楚炎的手臂,“师兄……”
赵惊云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听起来是那样的害怕,楚炎深吸口气,尽量的维持着自己的情绪,温柔的看向了赵惊云的眼睛,安抚道:“惊云,别怕,无论如何,我们都在。”
赵惊云倏忽便哽咽了起来。
少年人扑在了楚炎的臂膀之间,终于是忍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
楚炎无声的仰起头,看向了清原山门之上的高空。
那么寥阔,那么无情的俯瞰。
山川自古不变,无情看人事纷纷凋零。
楚炎不禁叹口气——
若是他能够得道成真正的大能,便是不必看着自己的师父离开、自己的师姐煎熬,而他却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还有那些道貌岸然的道修界的居心叵测的人……
楚炎轻轻垂眸,闻着沈宴卿身上的浓重的血腥味道,缓缓的握紧了拳头。
夜幕降临在了清原的山里,沈落将熬好的汤药给沈宴卿喂下了。
月色落满了听风斋,除却那浓重的雾气,山里仿佛是一切如常。
如她初入清原那年一般。
原来,人间已经是过了将近二十年的春秋。
诚然,二十年,诚然能换了一番天地春秋。
听风斋是沈清和从前住着的地方,天地劫之后给了沈宴卿,沈落而今了然,为何沈清和对沈宴卿是格外的好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沈落所在意的,她只想,能够和沈清和的元神……早日再见。
沈落想了想,就着止不住的眼泪,将方才赵惊云送过来的饭菜统统咽了下去。
她在听风斋前的石阶上不知是静坐了多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见着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来了。
“师姐,我们来守着大师兄,你好好休息。”
楚炎道。
沈落本想着开口拒绝,但是到底不能叫自己的两个师弟担心着自己,她点了点头,“好,大师兄的内府紊乱,真气行走不畅,这和他用的那把刀有关。若是他有何异动,一定要来叫我。”
说罢,沈落便拿起了饭碗,走了。
这一夜,清原山上是没有一个人睡下的。
大刀在木桌上抖动着,沈宴卿额头的汗滴缓缓滑落,所幸是夜尽天明,他还是撑过这一夜。
在破晓时分,沈宴卿从床榻上起身。
他看了一眼放在了木桌上的大刀,轻轻的摸了一把,随后动身出了房间。
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守在了门口,各靠着一边,赵惊云浅睡着,楚炎则是双手撑在了膝盖上,目光无神。
“小炎。”
沈宴卿轻轻开了口。
“师兄?”
楚炎一惊,立刻是看向了沈宴卿。
沈宴卿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你带着小师弟去房里休息吧。我去看看小落。”
楚炎了然,“师姐在休息。”
“嗯。”
沈宴卿点了点头。
而后,他动身出了听风斋的院子。
一路到了拂云居,这条路熟悉得很,然而,沈宴卿的心里却起伏着悲怆的滋味。
在海潮之上,他听得了沈落呼喊沈清和的那一句“师父”,仿佛沈落那一刻的痛楚像刀子一般扎在了他的心里。
他知道沈落到底还是将她的剑落向了守护他的方向。
他似乎能够感觉到在做了决定的那一刻,沈落的心里会是有多么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