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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麻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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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浣尘与墨止二人跨马下山,折行西向,便朝着钦阳城行去,钦阳城地处中原与西北交接之处,想来是因为补天门横祸便是在西北一地发生,故而这英雄大会也是择近而处,然而重桓山则是雄踞中原之心,二者相距千里,二人虽皆备了快马,但朝行夜宿,原也需月余光景方可到达。

二人半日间纵马疾驰,行了数十里道路,墨止是镖局出身,自幼跟随镖队远行,御马之道原已熟练,可徐浣尘虽懂得骑马之术,却几乎只得理论,自幼在山间参禅习武,极少得下山机会,如此一来奔驰不休,即便马匹尚未疲累,他便已双腿发痛,只不过他向来性子内敛,即便不适,竟也不言不语,兀自忍耐了这半日光景。

墨止见徐浣尘一路脸色隐忍,还以为他离了宗门,反生出难舍难离之心,故而开口与之谈天,可徐浣尘却并不回话,他性子冷淡倒放在一边,浑身颠簸几欲散架才是真的,墨止连开了几个话头,却见徐浣尘只是微微点头,嗯了几声算作回应,便也没话可说,两位少年俱是风光年华,如此纵马驰行平野,竟不出一语。

二人半日纵马,来到一处小镇,此刻徐浣尘双腿已是几乎麻木,脸色也不甚好,于是勒住缰绳,说道:“墨师弟,我们不如在此休息片刻。”

墨止横着眼睛瞥了瞥,见徐浣尘脸色发白,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不善御马之术,于是便笑了笑,说道:“我看马匹也疲累了,不如找个客栈休息一下。”

二人随即牵马寻觅,徐浣尘脚踏大地,骤然间觉出一阵舒适,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一处酒楼,店小二殷勤上前结果缰绳,二人寻了一处靠窗位置坐下。

徐浣尘幼年时便身居深山,练得一手内敛情绪的功夫,多年来从未曾动过下山之念,于山下世界,也全无憧憬,可如今半日一过,所见皆是山中不曾得见的新奇景致,可能旁人只道重桓山乃人间仙境,但对于他这般自幼生长白云深山中的人来说,这世间景致更是瑰丽非凡,鳞次栉比的街巷,车马繁杂的集镇,可谓步步皆景。

与他不同,墨止却是自世俗而来,在徐浣尘当初接他上山时得见,确是一身俗气,连爬山都靠着手脚并用,实是无理之至,但也正是如此,墨止早看遍寻常景物,此刻眼前小镇,也是再平常不过,他接过小二递上的菜折,略略点了两三个菜肴,便坐定了身子,这才望见徐浣尘此刻眼神却是四下里转悠,神色极是好奇,而身子又秉持不动。

“怎么,下山之前,那些老头子告诉你端坐不可妄动”

墨止突然出言笑问,是看徐浣尘这般样子十分矛盾,明明心里想着观看四周,却又守着心中一丝清规,果然徐浣尘听他话中带着戏谑,连忙收敛心神,双目微闭,不再打眼观看,同时心中更是一愧,没想到自己心智如此不坚,何以见了几处人烟,便忍不住看寻

可是墨止却是大大咧咧惯了,他在山中本也并不怎么循规蹈矩,此刻下了山,没有师长监督,更是落拓无忌,反而翘起二郎腿,随口说道:“其实嘛,我们好不容易下山,你又何必这么拘谨,你难道还怕师傅们长了天眼不成”

徐浣尘睁眼正色道:“世俗万般变,道心恒似一。师弟你就是这般时刻不消停,我们修道之人,若是不能静心守一,如何稳持道心”

墨止一听他这般话语,只觉得连素日里陈厚古板的方泊远此刻都显得尤为可亲,连忙说道:“得得得,你便守你的一,一会饭菜上来了,你也别动好吧,午后没了体力,我看看你在马背上颠似筛糠,还持哪门子道心。”

徐浣尘也不与他争辩,只是自顾自地端坐闭目。

不多时饭菜上桌,皆是些寻常菜肴,无甚特殊,二人正自享用,忽然间楼梯处传来几声呼喝。

“掌柜的,好酒好菜都给侠士们端上来”

墨止听了只是皱眉,还是头一次听别人自称“侠士”的,当下心中先存了几分成见,随即见楼梯处转上三人,皆身披粗麻衣裳,身量各异,容貌生得粗犷,一身打扮虽看着粗旧,却三人同一制式,也不知是如何打算,竟能统一缝制一般的麻衣。

掌柜的一见三人落座,连忙一溜烟地跑上来,先递了三杯热茶,笑道:“三位大侠忙了半日,先喝被热茶解解渴。”

而那为首一人竟是抬手一扬,说道:“我们要好酒好菜,这苦哈哈的茶水你孝敬给谁”

这一抬手,险些将茶杯掀翻,但即便如此,滚烫的茶水也是洒出许多,那掌柜的双手被滚水刺激,却也不敢多语,径自咬牙强忍着招呼小二赶忙上菜。

墨止瞅了瞅徐浣尘,只见他仍自闭目养神,浑如不听外物,便再朝着那三人望去。

只见店小二忙不迭地从后厨端出饭食,墨止见这三人虽不曾点菜,可饭食之中却有冷盘五碟,素菜五碟,肉食五碟,还配着三坛美酒,极是丰盛,看得墨止一阵食指大动,可那三个汉子才尝了一口,便又大呼小叫,喊来掌柜,喝道:“你家菜肴寡淡,以后每餐再添个肘子”

掌柜的却是满脸堆笑,弯腰低声笑道:“大侠明鉴呐,咱们此前商定好的菜折里,可没有肘子这道菜啊”

为首的汉子一听,便大声说道:“怎的,俺们兄弟替你们诛杀魔道,连个肘子也吃不得了”这话语声色俱厉,一对眼睛瞪得溜圆,好似要爆出来一般。

听得“魔道”二字,徐浣尘这才睁开双眼,朝着那三人方位看了去,心中暗暗想着:“此地离重桓山虽不近,却也不过几十里路途,如何便能有魔道作祟”

却见那掌柜的仍是赔笑说道:“大侠呀,咱们这里还算太平,并不曾见什么魔道,当然啦,咱们店家也知侠义盟的麻衣群侠护卫周边辛苦,故而自愿奉上餐食犒劳,当初那红衣侠客与我们商定的便是这每餐十五道菜肴,小店客稀利薄,每日三餐供上这十几道菜已是尽了全力,若还要加上每餐一个肘子,这实在是哦呦呦”

话未说完,掌柜的却是已被人揪着衣领提了起来,墨止一见那领头的汉子单凭一手气力,便可将他人提在半空,这力道也是不弱,为首的汉子怒道:“好啊,如今给老子讲起价款来了你去问问旁边几个镇子,我们麻衣侠士的餐食,早比你家高了多少,我们今日只要加个肘子,反倒便宜了你”

说罢,单手一撇,便将掌柜的隔空掷了出去,他这一掷力道颇大,掌柜的一下摔出去丈余,撞翻一张桌子,方才停下,已是鼻青脸肿。

“还不快去把肘子拿来”

掌柜的站起身,浑身疼痛,可脸上却是一片有苦难言,只是点了点头,便悻悻地朝着后厨走去。

墨止看在眼中,心中怒火斗起,低声说道:“这人如此蛮横,你待如何”

徐浣尘点了点头,说道:“此人既然说是在此诛灭魔道,看来是好人,若是魔道猖獗已到了此处,那么我们便更不能”

“你先打住。”墨止开口止住他话头,问道:“谁问你魔道了”

徐浣尘略略一奇,反问道:“不问魔道,又问的什么”

墨止撇了撇嘴,极是无奈,说道:“这人如此霸蛮,你竟看得过去”

徐浣尘说道:“他霸蛮与否,与咱们何干咱们此行是去往钦阳打探英雄大会的消息,天下蛮横之人何其多,莫非你还要个个惩治不成”

墨止见他眼眸澄澈,所说的却也有些道理,人家这买卖终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方才所听,店老板与他们也早有商定,人家自行纠葛,原也不关自己的事,墨止点了点头,便也低头不再听不再看,只顾大嚼饭菜,但那几个汉子言语之声极大,此刻除却骂骂咧咧埋怨老板抠门,仍是兀自商讨着什么。

“依我看,那姓韩的也实在刻薄,不就是穿了身红衣,高我们一筹,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整日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呐”

“大哥说得极是,我看那姓韩的也是忒不知好歹,大哥加入这鸟盟之前,也是人称摧峰手的,这侠义盟以武定品原也算了,怎的将我们兄弟三人定成麻衣品级那姓韩的怎就比我们强了真是可恶如此一来,我们连钦阳都去不得,早知如此,不如不进这鸟盟,来得逍遥快活”

“说得正是我们三人可是亏了”

那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美酒,越说越是气恼,连连拍桌击柱,砰砰作响,旁人哪里知道他们所说的是些什么,早都各自远远避开,只有墨止与徐浣尘两人听得他们说出“侠义盟”三个字,这才用心倾听,想从其中再探听些消息。

不多时,掌柜的便从后厨急匆匆地跑了出来,手中端的正是新炖好的肘子,方才送上跟前,可那三人喝骂正在兴头上,猛地大挥一拳,竟是正好击打在盘子上,这一拳力道甚大,竟将那瓷盘直接打得粉碎,肘子和着汤水一齐涌了下来,黏糊糊地挂了左首那汉子一身,滚烫汁水直将那人烫的惨嚎连连。

“你他娘”为首的汉子此刻已是连喝了十几盏,早有醉意,此刻借着醉劲,又是一把抓在掌柜腰间,霎时间巨力翻涌,竟将人体横着提了起来,两只手举过头顶,作势便要摔下, 他一身蛮力,寻常不习武的人若是被他这般一掷,哪里还有命在

墨止一见如此,站起身子便要向前,可徐浣尘却是更快,一个闪身已到了那醉汉身侧,拦掌轻轻在他巨骨穴上一拿,那醉汉登时只觉左臂一阵酸麻,撤臂后退,那掌柜的便也就此落在地面,虽也摔了个七荤八素,但总好过被那醉汉凭空掷出丢了性命要强。

“你是何人你可知道我们是侠义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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