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别,你连师承都没搞明白,当不起。”
“那我该叫你什么?”
“秦战、秦,都行。”
“好吧,秦师兄。”
“靠!”
老秦彻底没辙了,换别人他还能威胁两句、揍一顿啥的,可小雕瘦的皮包骨,来阵风都能刮跑,他怕一不小心捶死对方。
脸皮倒是挺厚,半点儿输掉比赛的沮丧都没有,下了擂台就缠着老秦,说啥也要攀个亲戚,而且态度特好,咋说都不生气。
小雕本名约里斯.克莱恩,头发浅黄、眼珠淡绿,自称太爷爷是罗马尼亚人,祖宗可能是罗马人,到他这血统早就不纯了。
用老郭的话讲,京巴博美藏獒的串儿。
家里是开音像制品店的,据说规模挺大,从他爷爷那辈开始崇拜布鲁斯.李,别人家孩子看猫和老鼠的时候,他看《唐山大兄》。
于是就把自己折腾成了今天这幅模样。
“雅各.布凯恩,绰号「狼人」;拉卡沙.拉塞尔,你可以叫他拉卡。”老秦充当介绍人,“他是约里斯.克莱恩,中文名李小雕。”
三人打过招呼,凯恩皱着眉头问:“你是拳击手?”
“不,我是截拳斗士!”小雕很在乎这点,再次展露他的蝙蝠背,“看到了吗?我来这里是想证明截拳道是世界上最棒的格斗术!”
“结果呢?”
“我输了。”这家伙扬起脑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但我输给了师兄,所以这并不代表截拳道的失败,只是我练习的还不够努力。”
“我没学过截拳道,还有,不许叫我师兄。”
“咏春拳是李祖师创造的,你用的也是咏……”
“你等会儿!”老秦厉声打断,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阴沉:“谁告诉你咏春拳是布鲁斯.李创造的?想好了再说,这很重要。”
“我师父啊。”
小雕好像脑袋缺根弦儿,振振有词的道:“我的名字也是他给起的,大师兄叫李小豹、二师兄叫李小狼、三师兄叫……”
“所以你师父叫李小虎是吧?”
“咦?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师父?”
老秦哭笑不得,别说他还没拜入咏春堂,就算嫡传小师兄在这儿估计也不会跟傻子计较,这家人莫不是串种串的脑子有问题?
要不然怎么会祖孙三代都被骗?
“记住,咏春拳的创始人叫严咏春,布鲁斯.李是她的第五代传人,不过他还学过很多其他格斗技巧,总结归纳后创立了截拳道。”
事实上咏春拳的源头众说纷纭。
严咏春师从五枚师太,而五枚师太是南少林五老之一,咏春拳究竟是她传的、还是严咏春综合其他武术创立的一直没有确切说法。
第几代什么的也不好说。
梁博俦是严咏春的丈夫,夫妻一体,所以不能算第一代咏春弟子,按梁二娣、梁赞、陈华顺、叶问的顺序排,布鲁斯.李刚好第五代。
小雕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谎言说过一千遍也就成了真相,他认为自己的偶像和祖师爷遭到了羞辱,偏偏又打不过对方,只能在舍生取义和十年不晚间徘徊不定。
“不信是吧?”
“嗯!”
“这样,你带我去找你师父,或许我的理解错了呢?”这货表情诚恳,暗地里却打定主意带小师兄去会会那个叫李小虎的大骗子。
“好!但我有个条件。”
“说说看。”
“你要向我道歉、还要承认你是我师兄,以后也要像我一样,努力证明截拳道是世界上最棒的格斗术。”小雕一脸认真,自信满满。
“成交。”
老阴货跟他击掌为盟,不远处詹妮弗眨了眨眼,更开心了——秦不是跟所有人都用勾尾指的契约,说不定自己还是唯一的一个呢!
……
“小龙功夫馆?”
梁兴皱着眉头打量招牌,小雕不懂汉语,但对「小龙」、「小虎」什么的并不陌生,「功夫」二字在英语中也是音译,闻言兴奋道:
“没错,这里的截拳道最正宗。”
小师兄不好跟傻子计较,冷哼了一声便要推门下车,老秦怕他进门就打,笑嘻嘻的拦住:“等等,我先找个停车位,咱一起开开眼。”
“什么东西!”
“嗨,在老外眼里,布鲁斯.李的电影就是华夏功夫。”
“师弟,我能踢馆吗?”
“不踢馆咱俩来干啥?”这货反问一句,又连忙提醒:“不过你可别见人就打啊,牌匾什么的也不能踢,小心人家报警。”
“不打架、不拆匾,还叫踢馆?”
“打归打、拆归拆,但得走程序。”老秦笑的不怀好意,“我是正儿八经的业余拳击运动员,来这儿交流学习、顺便打个赌而已。”
梁兴一肚子火,愣是被他逗乐了。
“欢迎……”三人进门,一位身穿黄色连体服的胖子迎上,看到小雕后问道:“克莱恩,你不是参加拳击比赛了吗?他们是谁?”
“交流经验的。”
老秦抢先开口,说话的同时肘尖在小雕肋部轻轻一顶,疼倒是不疼,但刚好选在小雕吸气的当口,把他想说的话又撞回肚子里。
“都是华人,混口饭吃,没必要吧?”
胖子脸色难看,改用汉语小声服软,什么交流经验,说白了不就是踢馆吗?再看看一脸迷糊的小雕,前因后果不用问都能猜到。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叫你们馆主出来!”
小师兄怒火中烧,老秦的话全被他忘在脑后,原以为是老外不懂装懂,没想到「布鲁斯.李创立了咏春拳」居然出自华人之口。
“你算干嘛的?馆主不在!”
“咏春拳第七代弟子,佛山咏春堂嫡传,梁兴!”
“什么嫡传不嫡传的,赶紧走,再不走我报警了。”
胖子赶苍蝇似的一手输入911、一手往出撵人,小师兄攥紧了拳头、却被推的连连倒退,这才想起老秦的叮嘱,心里后悔不迭。
“师兄,你们在说什么?”
小雕总算缓过气儿来,可惜在场众人谁都不理他,老秦笑眯眯的掏出手机,问胖子:“报吧,你找警察、我找媒体,要不要试试?”
“兄弟,做人留一线,日……”
“别,我不好这口,带咱们见见李小虎,OK?”
胖子想了半天才明白他才开车,当即把脸一板:“我还是那句话,馆主不在!克莱恩,请你的朋友出去,这里不欢迎他们。”
“师兄,发生了什么?”
小雕依旧满头雾水,老秦和梁兴却对视一眼,这回小师兄老实了,在嘴上比划着拉拉锁的手势,老秦笑着摆摆手,高声道:
“墙后头那位,影子漏外头啦!”
“啪!”
“咚!”
“哎呦!”
一句话激起了连锁反应,胖子急忙冲进里间,只见水桶翻倒,一位身穿唐装、头顶锃亮、一把大胡子的中年人正捂着腰叫唤。
“爹你没事吧!”
大胡子身材魁梧,此时却疼的满头大汗,地板上水洒的到处都是,他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只好求助:“扶、扶我起来,腰扭了。”
“呦呵!小虎大师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没人拦着,老秦晃晃悠悠的走进里间——事实上大胡子压根儿没露影子,是他和小师兄听到了对方的呼吸、随口诈了一句而已。
“小兄弟,你认错人了。”
“师父!你怎么样?”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大胡子脸色一沉、冷眼看着小雕:“你是谁?”
“师父,我是李小雕啊!”
“住口!谁是你师父!我……”
“停!装不认识有意思吗?”老秦不耐烦的打断,“明人不说暗话,看在你受伤的份儿上,匾拆了、我们走人,行不行一句话。”
说着,他随手敲了敲墙壁,发现是石棉瓦的,于是手臂微收,在距离墙面不到五厘米的位置出拳,轰出个前后透亮的窟窿。
“咚!”
胖子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将即将出口的狠话吞回肚子里,骗子也要做功课,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大的威力,不是寸拳又是哪个?
“小兄弟,你非要赶尽杀绝?”大胡子不再装模作样,眯起眼睛冷声道:“不怕告诉你,我这里是洪门的场子,你确定要踩场?”
“啧啧啧,这年月不怕死的还真多。”老秦摇了摇头,掏手机、拨号、开免提:“喂?三哥,又遇上一个打着洪门旗号骗钱的。”
“艹!哪儿呢?”
这货路痴,而且从来不记什么街、哪条路,闻言就想打开地图,不料大胡子竟主动开口:“老夫洪健强,对面是洪门哪位兄弟?”
“……黑旗管事李家齐。”
“执堂梁堂主最近可好?”
“劳您挂记,梁师叔一切安好。”
三哥跟换了个人似的,言语间恭敬有加、连口头禅都不敢说,老秦和梁兴面面相觑,直到大胡子揉着腰离开、胖子冷笑着伸手撵人。
“出去说。”
老秦心知这里肯定有情况,拉着面色复杂的梁兴走出武馆,小雕正犹豫呢,冷不防被胖子推了个趔趄:“滚!下次再看见打断你腿!”
“师兄……”
“吃里扒外的东西,滚!”
胖子从挂钩上摘下双节棍,挥舞起来还挺唬人,小雕被吓的连连后退,直至退出武馆正门仍旧一脸迷茫,不明白自己为啥被赶走。
“三哥,什么情况?”
老秦招招手、示意小雕过来,这孩子傻的可爱,骗他都让人有负罪感,电话里李老三长叹一声:“功臣之后,师弟,算了吧。”
……
1882年5月6日,米国国会通过了米粒家历史上唯一的、限禁外来移民的法案——《关于执行有关华人条约诸规定的法律》。
也就是所谓的排华法案。
其核心内容是:绝对禁止华工入境十年;其他居美华人如果没有适当证件一律驱逐出境;今后各地均不得准许华人加入米国国籍。
到了1884年,排华法案的修正案进一步明确「该法适用于一切华人而无论他们的国籍为何」、「允许先前到来的入境移民离开回国」。
1888年,斯科特法案再次扩展排华法案,禁止华人离开米国后再次返回。
1892年,基瑞法案将斯科特法案再次延长十年。
1902年,第26任总统西奥多.罗斯福甚至直接取消了排华法案的时限,直到他的侄子、第32任总统在1943年取消该法案。
足足六十二年!
洪门是社团,难听点儿说是帮派,在全国反华的浪潮下,无数帮派打着政治正确的旗号向洪门发起进攻,要么反抗,要么死。
洪门选择了反抗。
彼时的洪门帮派性质更重,实事求是的讲,彼时的反抗不是了为全体华人的生存,但洪门内部却不能忘记为帮派丧命的前辈。
他们的遗孤由洪门供养,改姓为洪。
这些遗孤从小在洪门长大,对社团可谓忠心耿耿,成年后更是为社团开疆扩土,其间死伤无数,洪健强的祖辈便是其中之一。
……
“所以他就打着洪门的招牌骗人?”梁兴不悦道:“他骗老外我不管,但他污蔑我咏春,说咏春拳由布鲁斯.李所创,你怎么说?”
“哥!你是我亲哥还不行吗?”李老三连声劝慰:“消消气儿,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没触犯门规坑害同胞,洪门也不好出头不是?”
梁兴正想再说,被老秦伸手拦住。
“三哥,周围没别人,就一个老外还听不懂汉语,你给句实话,洪门不能罚他,我和梁哥出手呢?不打人,拆了他的匾就算完活。”
“嘿嘿,就知道瞒不过你。”李老三笑的特阴险:“别人不敢说,你俩肯定没问题,让梁兴上,你出手我和我爹面子上不好看。”
“得嘞!”
老秦收起手机,按住扭头就想往里走的梁兴,没好气的道:“急啥急,我媳妇儿在家等着我都没你这么急,咱得先把首尾收拾了。”
“什么首尾?”
老秦收起手机,按住扭头就想往里走的梁兴,没好气的道:“急啥急,我媳妇儿在家等着我都没你这么急,咱得先把首尾收拾了。”老秦收起手机,按住扭头就想往里走的梁兴,没好气的道:“急啥急,我媳妇儿在家等着我都没你这么急,咱得先把首尾收拾了。”老秦收起手机,按住扭头就想往里走的梁兴,没好气的道:“急啥急,我媳妇儿在家等着我都没你这么急,咱得先把首尾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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