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彪其实没什么好主意。
银行账户冻结,靠山也想弄死他,没钱没势的,他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老于还有杀手锏。
比如靠山的黑材料、这些年趴在他身上吸血的那些水蛭的黑材料、邻居矿主的黑材料……总之,他想让谁进来谁就得进来。
不想进也行,拿钱买命!
所以他才向警方提出要求,以提供靠山的犯罪证据为条件、换取和女儿面谈的机会,暗地里借机将一些黑材料告诉于蓓。
“多亏你爹留了一手。”
老秦放下瘫软如泥的姑娘,笑道:“伍哥那边我再打声过招呼,今晚请他把人码齐,明后天带你回家,咱的计划,全了!”
“这么快?”闻言,于蓓本就急促的呼吸又快了几分,“不是说还缺官面儿上的支持吗?”
“傻丫头,那是以前。”他摇了摇头,“黑材料这东西咱们没法查,就算查到了也不归京城刑警管,只能向当地派出所报案。
可当地派出所要是有用,黑材料也就不是黑材料了。所以咱们才需要官面儿上的支持——其实也不算支持,顶多是狐假虎威。”
“你是说……吓唬人?”于蓓似有不信,从没听说数以十亿计的生意是靠虚张声势谈成的。
“差不多吧,但是必须满足五个条件。”
“啊?”
姑娘头晕,干脆将脑袋往他腿上一枕,再抖开他的外套往身上一披,最后用满是崇拜的眼神看着他,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你可长点儿心吧。”
老秦哭笑不得,如此泼天的财富都懒得动脑,这心也太大了,当下耐心解释道:“第一,你得有让人害怕的东西,也就是黑材料。
第二,你得让对方知道他的保护伞不好使,否则人家根本不搭理你。
第三,你得打消对方下黑手的心思。
第四,你的要价不能太狠,否则对方说不定会找几个亡命之徒来个鱼死网破。”
见她还是似懂非懂,老秦只好掰开了嚼碎了给她分析:“黑材料刚才说了,咱们不好查,查出来也没用,所以关键是第二点。”
“可咱们不是没找到官面儿上的人吗?”
“听我说完。”他按住于蓓的小脑袋,这丫头听都不好好听,偷摸往他腿上吹气,都说了下午还要比赛,大冷天儿的撩啥撩。
“找官面儿上的人是为了让对方知道他的保护伞罩不住,现在不用了,你爹在天子脚下,他一张口京城警方就能直接抓人。”
于蓓不闹了,神情又复黯然。
老秦没再安慰,直言道:“但只有黑材料还不够,搞矿的都心狠手辣,单凭咱俩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我再能打也躲不过子弹。”
“所以你请伍哥一起?”
“对,不止伍哥,还有一堆二世祖,咱们大张旗鼓的杀过去,各大衙门口都走一遍,最后找家酒楼,光明正大的请对方赴宴。”
于蓓点头,又在他腿上蹭了蹭。
这是感谢,如果没有老秦忙前跑后,她要面对的第一个觊觎者就是伍哥,而没有伍哥站台,她爹给的黑材料越多她就越危险。
“这是第三。”
老秦捏了捏她的耳垂,继续分析:“第四,你爹没判,所以采矿权还是他的,而且他手里还有黑材料,地方上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一来,在他判决之前就会出现空当,你可以利用这个空当把矿卖掉,而不是单纯的拿黑材料敲诈,买家也不会狗急跳墙。”
于蓓垂泪。
她包里有老于亲笔写的转让书,手机里还有老于的转让视频,不仅如此,老于还明言将继承权全部转让给她,儿媳妇没份儿。
于鑫领证了,所以理论上于鑫的老婆也有继承权,但法律允许被继承人指定继承人,也就是说,老于有权不给儿媳妇留遗产。
“还有第五呢?”
于蓓抹去眼泪,言语中终于多出一丝刚强,父亲的死是咎由自取,她不怪任何人,但这是父亲留给她的遗产,她有责任守住。
“要快!”
老秦沉声道:“你爹的靠山跟其他矿主的靠山很可能是同一个人,现在他在拖时间,所以你要在他的靠山倒台之前完成交易。”
“那我现在回酒店收拾东西。”
“不差这一会儿。”他拦住想要起身的姑娘,“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伍哥那帮人好面儿,今晚我得把场面撑起来,明天出发。”
“哥!”于蓓大哭。
老实说,见到父亲的那一刻她挺恨老秦的,与对错无关,纯属血脉天性,可冷静之后再想,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因祸得福。
说到底,她爹落网的根本原因是靠山出了问题,就算于鑫没惹老秦,于彪该落网还得落网,只是这话题太敏感,不可详述。
但如果于彪落马,而且把他拉下马的导火索不是老秦,那她即使不被斩草除根也会受到牵连,身陷囹圄或终生不敢回国。
——说不定还会上演一出微博云带孝?
然而事实没有如果。
她被于鑫堵在厕所里的时候是老秦打电话报的警,为此甚至不惜编瞎话说听到了枪响,但若非如此,她也等不到及时救援。
于彪倒了之后是老秦保护她不受牵连,小伍觊觎财产时也是老秦耗费人情请出了关如月,如今帮她夺回财产的,还是老秦!
这样的人,她还能说什么?
“哥,我给你当情人好不好?”哭够了,于蓓旧话重提,并且语气坚定:“我不要名分,只要你不嫌弃,我永远都是你的。”
“傻丫头,都快成富婆了怎么还说傻话。”老秦失笑,于蓓却是大喜过望,愿意接茬就说明有门儿,之前他都避而不谈呢。
“我就傻,那你要不要我?”
“你就踏踏实实的当富婆吧,我还能省份儿嫁妆。”他有些招架不住,这丫头以前喜欢玩儿暧昧,现在却一次比一次直接。
“我不要嫁妆,就要你!”
“可我心里已经没地儿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我就飘着,你让我歇歇脚就行。”
于蓓开始撒泼打滚,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往他身上蹭,老秦越发头疼,眼瞅着要回洛杉矶,不想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摊牌了。
可是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还有的选吗?
“要要要,我要还不行吗?”
“真的?”
“真的真的,你别蹭了,我这衣服八百多买的,京泰龙洗一次五十呢!”这货心疼的直咧嘴,琢磨着回头买块肥皂自己搓。
“嘢!”
于蓓跟打了胜仗似的挥舞拳头,继而搂着他脑袋就是一通乱啃,可眼泪刚才已经擦干了,于是鼻涕不可避免的蹭了那厮一脸。
“哎哎哎!”
“嘻嘻,早知道你怕脏,我在洛杉矶靶场就蹭了。”
“我不是怕脏,我是心疼衣服。”
老秦掏出两张湿巾,没好气的训她:“败家娘们儿,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再说八字才刚写了一撇,万一计划失败了咋办?”
“你养我呗。”
于蓓接过一张给他擦脸,回答的理直气壮,老秦被怼的没话讲,只好臭着狗脸给她擦拭,结果擦着擦着俩人就啃成了一团。
四野寂静,阳光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铃声乍起。老秦一惊,暗道幸亏电话来的及时,再晚一会儿他就该破戒了,于蓓亦是呼吸急促,蹙眉接听。
“吴姐。”
“我们没事,你放心吧。”
“嗯,知道了。”
三句话打发了吴姐,再想继续,却发现那厮已经起身躲了,于蓓恨恨的咬着嘴唇,过了几秒又在草堆上滚来滚去的傻乐。
书说言长。
实际上老秦早晨七点多出发,到看守所的时候刚好八点半,折腾到现在也不过上午十一点,也就是洛杉矶时间的晚十点。
他来这儿可不是为了看风景,安慰佳人也只是顺带,眼见时间差不多,一道电波便跨越太平洋,落到了李老三的手机上。
“三哥,在哪潇洒呢?”
“我靠!你和张师姐都发展到一起看电影的地步了?啧啧啧,老天无眼啊,好好的一朵鲜花偏偏喜欢牛粪,这上哪说理去?”
“嘿嘿,我有事儿找师姐。”
这货的嘴贱程度堪比死侍,李老三信他才怪,当下拢住话筒、低声回了一个「滚」字,冷不防腰间一凉,张素素声音冷幽:
“牛粪,师弟找的是我。”
三哥败退,乖乖交出手机,耳朵支棱的比兔子还长,于是刚刚离开的小手再度降临,拈起一小撮腰肉就转了一百八十多度。
“嘶——!”
他疼的嘴角直抽抽,赶忙装作认真看电影的样子,用眼角余光打量,却见张素素脸色一变,边起身边问:“师弟此话当真?”
我去!什么情况?
李老三肾经未通、耳力不够,只能懵头懵脑的跟在身后,等走出放映厅,张素素已经挂断电话,转又掏出了她自己的手机。
“师父,扰您清修了。”
“刚刚接到消息,有人发现了一处风水阵,我怀疑是骊龙大阵!”
“不是暗堂,那人叫秦战,是咏春堂掌门的关门弟子。”
“好,我这就订票。”
电话挂断,张素素发现男朋友脸色难看,于是歉然一笑,又打给了老秦——他们交换过号码,那厮为了避嫌才找的三哥。
“师弟,是我。”
“是这样,我怀疑你遇到的风水局是骊龙大阵,但又不敢确认,一时情急,就将你那边的情况告诉了我师父,实在对不起。”
听她道歉,三哥脸色稍缓。
张素素乖觉的递上小手,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不觉得遵从师命有错,但某人还是不惹为妙,毕竟大管事反复强调过。
大洋彼岸,老秦略有恼火。
懂风水的又不止一个,由梁掌门出面一样能请到武当山的正统传人,找张素素是信得过她,没想到她一转眼就把消息卖了。
不过有三哥在,他也不好计较,只是眯了眯眼,淡淡的道:“不敢当,师姐客气了,敢问师姐,这骊龙阵是吉阵还是凶阵?
我是说破阵会不会对其他人造成影响?这里已经死了十六个人,周围还有居民区,我担心……哦,多谢师姐,我这就录。”
说罢,他挂断电话,开始拍摄四周景象。
影院门前,李老三面目阴沉、眉头紧锁,以他对老秦的了解,那厮若是心中没有芥蒂早都该耍贱卖萌了,绝不可能如此客气。
“怎么了?”
“这是秦师弟的事。你应该先问问他,等他同意了再诉你师父。”
“哦。”
张素素张了张嘴,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李老三正欲再说,老秦的录像到了,于是她扬起手机做了个鬼脸,又飞快的跑到一旁。
这次,她没发给她师父。
约莫过了五分钟,老秦的手机再度响起:“师弟,这应该就是骊龙阵,破败后大吉转大凶,其他的恕我才疏学浅,不敢妄言。”
“师姐过谦了。”他想了想,又问:“那依师姐看,这里会不会封印了什么妖魔鬼怪?”
“这肯定不会。骊龙阵是龙脉之阵,养……”张素素忽然顿了一下,临时改换说辞:“总之不是镇压的阵法,师弟无需多虑。”
李老三心里「咯噔」一声,不由分说的抢过电话,沉声道:“素素她师父想要亲自看看,你跟哥说实话,方便吗?别考虑我。”
“方便,这有啥不方便的?”
老秦笑嘻嘻的道:“三哥,你带素素姐一起来呗,就当度蜜月了,我师父……嗯,梁师父,还说让你去咏春堂交流交流呢。”
“没钱。”
李老三心说这才是印象中的师弟嘛,转念一想才察觉到其中的隐藏含义,忙问:“真的假的?你不是梁掌门的关门弟子吗?”
“我哪敢拿师父开玩笑,真的,他请你爹我师父去佛山住一阵子,你就是个赠品,挂在HongKong的师叔门下当记名弟子。”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在佛山?”
“没,京城呢。”这厮露出了贱人嘴脸:“牛粪,快把手机还给素素姐,我得叮嘱她看完电影赶紧回家,千万别去小旅馆。”
“艹!坏我好事,你丫等着!哎呦……”
三哥捂着腰连连求饶,倒是彻底放下了担心,殊不知他刚挂电话,老秦便翻出了另一个号码:“戚阿姨,打扰您休息了,我是秦战。”
……
于蓓远远的看着。
她知道什么时候能撒娇、什么时候该避讳,一直等到他回身招手才欢快的小跑上前,抖了抖外套上的草枝,又温柔的给他穿上。
——就像她妈妈伺候土豪一样。
“饿了吧?”
老秦笑着拍打她的后背和腰部以下,在草堆里躺了这么久,难免会沾上满身的草枝,于蓓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口中嗯嗯有声。
“走,找地儿吃饭去。”
“那这里……”
“归我了。”
他拿大拇指冲自己点了点,笑的分外得意。既然张素素藏着掖着,那就别怪他先下手为强,甭管那个什么阵里养的是啥,它都得姓秦!
“哥,京城限购,你有纳税记录吗?”
“有人帮忙,这山、这湖、前面那房子,还有周边的那圈儿地垄沟,最多再过一个小时就跟我姓了,别人想买都买不走。”
“哥你真棒。”
“嘿嘿,那必须滴。”
“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背我啊!”
“哦,哦,上来。今儿双喜临门,中午请你吃顿好的。”
“双喜?”
“对啊,买房子是一喜,讨了个小老婆又是一喜,双喜。”
“嘻嘻,那中午吃什么?”
“饺子!肉馅儿的!”
“呜呜,我后悔了,哥你好抠啊!”
“晚了!”
“啊啊啊,你慢点儿!”
老秦背着于蓓疯跑,留下一路惊叫,而此时的看守所里,于蓓她爹还在跳着脚的叫骂,阚队面带同情,甚至都不忍心喝止。
老丈人骂你几句,至于这么记仇嘛?
当时那厮竖起了三根手指、但却只说了两点,大家都以为他忘了,不想临走时他居然把于蓓支开,笑眯眯的竖起了食指:
“走的时候把家里人带上,别影响小蓓继承。你骂我的那些话我都记下了,改天买俩复读机,一个烧给你,一个放你坟头上。”
“小王八羔子!”
于彪越想越来气,怒吼道:“姓秦的,老子跟你没完!警官!我还有重要信息,你把他叫回来让我骂两句行不?我什么都招!”
阚队大乐,还有意外惊喜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