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点,酒尽人散。
酒店大厅,一道身影翘首而立,她个子不高,斜肩细颈,面相柔弱,一对剪水秋瞳波光潋滟、欲语还休,惹人生怜。
“娉娉!”
穆雨婷两条长腿倒腾的飞快,话音未落,来人便被她拥进怀里,用力香了一口之后笑道:“想我了没?我想死你了!”
噫!
身后众人齐齐咧嘴,惋惜之情溢于言表,唯独舒卫彬面露惊喜,时而目不转睛的仔细打量,时而对着手机反复对比。
“呔!休得无礼!”
老秦对来人的身份早有猜测,当即戟指大叫:“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敢强抢民女?速速放开那个姑娘,让我来!”
“滚犊子!”
穆雨婷头也不回的竖起中指,对怀里的姑娘道:“小心啊,这家伙是色鬼,昨晚盯着我屁股的就是他,超变态的。”
“嗯~”
姑娘音色软糯,仿佛一块入口即化的青草蛋糕,不甜不腻,沁人心脾,接着一双雾气弥漫的杏眼也随之看向老秦。
这能怪我吗?
色胚大窘,心说就你趴在光轮摩托上那形状,是个长眼睛的都忍不住好吧?不信你平躺试试,看我还稀不稀得瞅?
“妹子,别听她乱讲。”他赶紧澄清:“偷偷摸摸才叫变态,我那是欣赏,欣赏懂吗?就是从艺术角度批判性的瞅。”
“哦。”
姑娘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轻轻柔柔的应了一声便将臻首重新搁在穆雨婷的飞机场上,貌似还蹭了蹭,很舒服的样子。
这年头说实话咋都没人信呢?
老秦急了,正想再掰扯两句,舒卫彬悄摸的从背后捅他:“正事要紧。”
说完瞥了一眼损友,小伍心领神会,笑嘻嘻的一挥手:“都别看了,有主的家花咱不采,哥带你们去摘路边的野花!”
“伍哥万岁!”
纨绔们乱七八糟的应和,一边走一边讨论哪家夜店美女质量高,听的那厮心里发痒。
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这边的夜店有没有二楼包厢,若是有漂亮小姐姐或者风情美少妇愿意请他上去做做当然更好。
“穆小姐,打扰了。”
众人散去,舒老板微微行了个绅士礼,待方娉娉转身后温声道:“想必这位就是方姑娘吧?初次见面,我是舒卫彬。”
“你好。”
姑娘似乎不喜欢说话,蕾丝边笑着接过话茬:“乖,不怕,他就是我说的那个老板。舒老板,人叫来了,你看咋样?”
“穆小姐有心了。”舒卫彬按住老秦,温声道:“方姑娘气质温婉,我见犹怜,与陈朵再配不过,只是不知……”
他欲言又止。
在场几人或多或少也有察觉,现代社会,二十多岁的姑娘主动找帅哥要微信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哪有怕生的?
偏这个方娉娉黏穆雨婷黏的紧,别人看一眼都要抖两抖,这性子有没有心理疾病先不说,做演员是肯定不行。
众目睽睽下,穆雨婷顾左右而言他:“那啥,姓秦的,我的妞儿咋样?”
“没说的。”老秦语气真诚:“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
五分钟后,交友咖骂骂咧咧的洗茶壶,没办法,于蓓不敢出门,穆雨婷不想去舒卫彬房间,舒卫彬又非得拽着他。
“没大没小,哪有长辈给晚辈泡茶的?”这货边拿茶叶边挑理。
穆雨婷翘着二郎腿正得意,见他一勺茶颠了又颠、满脸不舍,当即反怼道:“少来!我可没这么抠的长辈。”
“你懂个屁,我这是领事馆送的好东西!”他咬了咬牙,拿指甲从竹勺里又挑出一点,疼的就跟挑在心尖上似的。
舒卫彬眉头微动。
不多时,龙眼翻腾、滚水入壶,一股说不出的茶香枭枭升起,嗅之似空谷幽兰,品之如清泉涤尘,直叫人心旷神怡。
“是挺好喝的。”
穆雨婷难得服软,她向来不喜饮茶,即便喝也只喝奶茶,但此时却拈着瓷杯轻嗅慢品,余光有意无意的看向茶几。
茶几上有竹筒,竹筒里有好茶。
老秦嗖的一下就给收走了,慢了半拍的穆雨婷只捞着一道残影,纤细修长、未着豆蔻的素手还本能的攥了攥。
“抠门儿!”
她剜了那厮一眼,鄙视之情溢于言表。
舒卫彬笑着摇头:“穆小姐,我多句嘴,这回你真误会了。”说着,他看向老秦:“这茶……不是领事馆的吧?”
“彬哥识货!”老秦竖起大拇指,“茶叶确实是领事馆送的,不过比月姐给的味道更好,来源嘛,我不好多问。”
“应该就是那几株母树上的。”舒卫彬解释道:“我家也有一包,老爷子锁柜里了,重客上门才舍得挑一勺。”
“听见没,重客上门才一勺,我都放两勺了你还不知足?”炫富成功,老秦心情大好,得意洋洋的数落死对头。
穆雨婷没吱声。
她听懂了,舒卫彬其实是说自己家也就只趁一包,而且还轮不到他喝,所以舍得给她放两勺的家伙真心不算抠门。
俩冤家不斗嘴,场面就有些尴尬。
舒卫彬想跟老秦谈谈下一步的拍摄计划,但不想让人旁听,穆雨婷也一样,于是大眼瞪小眼,目光闪烁,尬聊尬笑。
等了一会儿,见穆雨婷没有挪窝的意思,舒卫彬便主动告辞,只是临出门时轻声说了一句:“她俩走了给我打电话。”
老秦应下,扭头就撵穆雨婷:“我说,你该干啥干啥去呗,天儿也不早了,这一男三女的凑一屋,好说不好听啊。”
“呸!”
穆雨婷啐他,可扭扭捏捏的就是不动弹,于是老秦开始心跳加速:“那个……交换什么的,原则上我是反对的……”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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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情况?”
没过多久,舒卫彬故地重游,他知道穆雨婷避着他的原因必然跟方娉娉有关,也相信老秦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
“走后门呗。”
老秦简单总结:“方娉娉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PTSD,蕾丝边想借拍戏的机会让她多跟人接触,怕你不同意。”
舒卫彬了然,PTSD的并发症包括抑郁症、焦虑症等等,方娉娉应该属于抑郁症,胆小,怕生,不敢跟外人交流。
“然后呢?”他隐隐猜到了结果。
“我答应了。”老秦耸耸肩,超自信的解释:“放心,这病好治,要不是蕾丝边有勇无谋,那丫头早都好了。”
我信你个鬼!
舒卫彬心说老子活了二十七年,头次听到这么能吹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加抑郁症还好治,你咋不说你能治艾滋呢?
“程仙儿,彬哥认识吧?”见他不信,老秦笑眯眯的拿出成功案例。
“认识。”舒卫彬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么说也不算错,毕竟问的是他认不认识程仙儿,又没问程仙儿认不认识他。
“她的病就是我治好的。”
“……”
舒卫彬不吱声了,程家公主那病御医都没辙,否则也用不着去国外念书,这厮能治好公主,没道理治不好方娉娉。
转念又一想,我去!
难怪关如月为他撑腰,不说程家必然的回报,单凭精神疾病易反复的特点,唯一有过治愈经历的家伙就没人敢惹。
这朋友我交定了!
诶?这话好像在哪听过?
舒老板哑然失笑,顿了顿,问:“有空见见导演?”
“再说吧。”学渣哀叹:“我得尽快回洛杉矶,老师说我要是再不回去,他保证我的期末成绩是F(fail,不及格)。”
“哈哈,我都忘了你还在念书。”
舒卫彬大笑,印象里对方起初是网红,后来是关如月的白手套,再后来是优秀的商业伙伴,唯独忘了他还是个学生。
现在?现在是亲爸爸!
有后台,能担事儿,重义轻利,还有网监帮忙找演员,他不是亲爸爸谁是?亲爹没办法保证哪部戏必火,亲爸爸能!
“哪天回?我给你订票。”他瞬间找准位置。
“还没定呢。”亲爸爸愁的直薅头发,“明晚有位长辈回国,我得去接机,可伍哥这些朋友也不能撂下,事儿都赶一起了。”
“开俩包厢呗。”舒卫彬不以为然。
“真这么简单就好了。”老秦苦笑:“那长辈我自己都没见过,也不知道对方啥脾性,再看吧,走一步算一步。”
什么乱七八糟的?
舒卫彬一脸问号,不过也没多问,毕竟两人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只好大包大揽道:“你接你的,这边交给我,方便就回来喝几杯,不方便也没关系,反正没少那帮孙子的好处,谁敢挑理就让小伍大嘴巴抽丫。”
“……也行,多谢了。”
“不说这个,明晚你那边要是结束的早就给我打电话,争取在走之前先把导演定下。”
“这么急?”
老秦有些奇怪,在他看来漫改应该以原著为主,剧情能不变就不变,导演什么的就是个工具人,干嘛心急火燎的?
转念一想,明白了!找导演只是小事,投资人和制作人到底谁说了算才是大事,舒卫彬这是借机向他表态呢!
“彬哥,你定吧。”
搞清因果后他摇了摇头:“我这点道行哪有资格面试导演?只要尊重原著,别拿我的剧玩儿什么艺术创作就行。”
“没问题。”
“另外,咱们办个培训班吧。”
“嗯?”
舒卫彬一愣,心说演艺圈向来是演员自己研究剧本,哪有片方做事前培训的?明星也没这待遇啊!你当这是红楼梦呐?
老秦早猜到他会反对,当下解释道:“咱这戏和别人不一样,你也知道,我找人只看像不像,不管有没有表演基础。
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请人给他们好好讲讲,要不然就穆雨婷那样的,不培训几个月你敢让她上镜?她这还算好的,起码动作戏不用太费心,胆子也大,换成方娉娉,镜头没开呢人先跑了,这戏还咋拍?”
“有道理……”
舒卫彬点了点头,要说全凭一张脸的镰刀剧他也不是没投过,但所有演员都靠脸还真没遇见过,一时难免转不过弯。
不过爸爸说的对,影视剧是系统工程,哪个镜头都得一帮人跟着,演员演技不到位的话,一个镜头拍几天都有可能,剧组多数成员都是按天算钱,场地和部分设备也要租赁,这样算下来,花的钱未必就比培训少。
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想到这里,舒老板打开手机计算器:“你打算培训多久?”
“三四个月吧。”老秦扳着手指算计:“从十二月到明年三月,中间还要刨去春节,四月开拍,正好春天取景方便。”
舒老板沉默片刻,关掉手机:“……你给夏禾多少片酬?”。
“月薪一万,从培训开始算。”
我靠!
舒老板瞬间不困了,论戏份,夏禾可是女三!要是不开单章,陈朵的出镜率都没她高,女三才一万月薪,那其他演员……
“球妹呢?”
他又点开手机,既然演员薪酬少,那三四个月的培训也不是不能接受,花俩小钱儿请一堆有演技的小鲜肉,这买卖做得!
“我给她相好的治病都没收钱,她还敢要钱?”
忘了,这俩是冤家……舒老板换了个目标:“那宝儿姐你打算给多少?”
“呃,到时候再说吧。”老秦避重就轻,“这会儿还不知道她是干嘛的,万一也是个家里有矿的,咱总不能给一个亿吧。”
“也是。”
舒卫彬发现自己心急了,缓了缓神,问:“对了,现在是十月中旬,十二月开始培训,中间那一个半月干嘛?等剧本?”
“对,时间不够,先弄个开头吧,剩下的边培训边填充,顺便让导演和编剧多交流交流,明年四月怎么也磨出来了。”
舒卫彬再次无语。
他算看明白了,这货是真拿漫改剧当红楼梦了,也对,新人嘛,精益求精很正常,他第一次投拍也想做到最好来着。
当下噼里啪啦一顿计算,边算边嘟囔:
“配音得请动画版的,要不观众容易出戏……服装得重新定制,不过花不了多少,都是常服……道具比较麻烦……”
“哎?”
念叨了一会儿,舒卫彬扭头问金主:“特效你想做到什么程度?这玩意儿一分钱一分货,五毛是它,阿凡达也是它。”
“阿凡达!”老秦毫不犹豫:“一人之下特效不多,我扔进去一个多亿,总不能在斗气化马上栽跟头吧。”
“……也是。”计算完毕,舒卫彬一拍手:“不算演员片酬和培训费,大概六千左右吧,上下浮动不超过百分之十。”
“啊?”老秦大惊:“你算错了吧?我预算一亿五来着,是不是漏了哪项?”
“没漏,是我改主意了。”舒卫彬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我要入股!”
入股?
老秦一愣,当初这家伙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拿两成干股,要么走关系的花销翻倍,他没把握盈利,所以选择了后者。
这是……觉得有钱景了?
“不是干股。”舒卫彬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拍胸脯,朗声道:“剧组我攒,道具器材我供,总之只要我有就不用你出!”
“怎么样?带哥哥耍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