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否日子过得太平静就容易懈怠,听闻草木逃走的消息时,我的内心并未起什么涟漪。首先感到的是一丝欣慰——可能潜意识中我早就想让她离开视线了——但转念一想,还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关键就在于她在木叶已经是个麻烦,如果离开木叶恰好被别的势力抓走,只会是更大的麻烦。
唯一值得松口气的是,这次不是我的责任。
“怎么逃走的?”我打量一脸惨白的暗部小哥,暗猜他应该在厕所吐了有一会了。
“下毒……下毒。”
“下毒?”她从哪里来的毒?
推门而入的静音给出了答案:“火影大人,已经查明了。是夹竹桃的根部,混进了抹茶粉当中,因此暗部的人并未发觉味道有异。”
“哪来的抹茶粉?”面朝窗户站了许久,纲手总算开口说话了。
我心思一动,清咳了声:“我那里有。”见纲手顺势转过身来,我又解释到:“大名身边的一位幕僚和我有些书信来往,偶尔还有礼物相送。”
影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下,又转开。“你还在公寓里养了夹竹桃?”
“没有。我时常不在,没时间伺候,这种植株又全身有毒,太危险。”
静音也复合:“小夹的公寓没有养任何盆栽。”
“那她是从哪里找来的夹竹桃!”纲手的声音愈加急了,不耐烦之意显露出来。“我们是这么办事的么?要你们给我结果,这半天过去了,查出什么来了!”
“除非——”有个想法忽然跳进了我脑中,越想越有道理,“除非草木此前每次出门都会有意收集这些。在公寓楼下去便当店的路上就有两株夹竹桃。不仅是夹竹桃……”还有别的天然毒药。
如果事实真如我所想的这样,那所有人都低估草木了,尤其是我!
“你是什么意思?说清楚。”纲手转而逼近,眼里闪烁的怀疑仿佛无法落地的流星。
突然出现的猜测和一早想好的胡扯在瞬间汇总成一段话,我张嘴便来:“火影大人,我觉得草木原本的意识还在,或许她真的只是失忆了,‘藤’只是她自己给自己取的一个代号,但这些植物毒理的知识说明原有的记忆还在。而且我很确定这些知识不是来自于外界,我的公寓里任何一本书上都不会出现。因为有她在,我从不在住所里工作。”
顿了顿,我又忍不住提醒她:“与其现在追究根源,不如先将人追回来再一点点理清。”
火影的叹息声清晰可闻,或许她此前真的对全新的草木抱有了过大的期望。或许纲手也在思索她先前的决定是否真的正确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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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停在这里,我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不远前“失而复得”的女生身上,进行下一段思考。
当着火影和其他火影麾下的面,我用那样的说辞去暗示大家草木还是那个“草木”,躯壳下面的灵魂与神思从未发生过任何改变,没有所谓的“藤”,藤只是她为了隐藏自己编撰出来的保护色。
但我几乎肯定发生在草木躯壳里的是一出魂灵附体的闹剧。或许草木生前已经烂熟于心的药理知识也少部分地被藤继承了。草木无疑已经死了,或许粉饰地说她的灵魂已经自由了。藤被困在这里,要么依稀料到、要么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我干脆就直接叫她藤吧。
算上暗部推测她离开木叶的时间,短短一共三四天过去,藤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直观地来看,她更漂亮了,仿佛属于原主的躯壳已经无法压抑她的美。不必说肤色和发型,还有眼神与脸上散发出来的光泽——这是真正的少女——我甚至有点嫉妒她,因为我很确定当我在她这样的年纪时,我没有她的光芒。
但这种变化是什么带来的呢?甚至于在无乡和小玲这两个孩子的家里,她仍有精力精心梳洗打扮自己,这可不像是一个仓皇逃出木叶忍村的人(又或许只有像她这样富有精力,才能做到从忍者村落逃出来)。
哦对,差点忘了交代,她现在“恰好”逃到了无乡的家里,“恰好”暂时躲在这里。
无乡和小玲还是数月之前我恰好遇到的两个孩子。
我当然没那样的精力将藤藏在这里。虽然我也盘算过该如何将藤送出木叶、藏起来,但无乡绝对不是我想到的第一个帮手。这个男孩光是照顾自己和年幼的妹妹,就已经够勉强了。
大约肯管这种事,又有能力管这种事的人,我原先只想到了两位,且未能付诸实践前就先排除了其中一位。这被排除的一位“恰好”就站在门口等着。
于是我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移向门口。
门口的人还是一副“白月光”的模样,且我猜他现在已经成为了藤真正的白月光。(我相信女生不会没来由地变漂亮,也不会没来由地散发光芒,总需要一些事的刺激,若不是一般的喜悦或野心,那便是男人。)
藤可不是一般的女生,她有绝对的傲气和高标准。宇智波鼬恰恰够得上标准,甚至不吹捧地讲,他于标准而言绰绰有余。
再打量一眼藤,她还在被无乡兄妹俩围着学做饭,浑身洋溢着志在必行的气场。见她不大像再次落跑的模样,我也磊落地从榻上起身,随手理了理可能在昏迷中变得凌乱的发,走出房间,走向正在等我的人——假如不是我自作多情的话。
夜幕下的年轻人不知从何时起注视我走出来,墨似的眼瞳和他的表情一样静如止水,若不是两眼时不时地眨动,我几乎以为他已凝固成雕像了,仿佛以后都会永远嵌在黑夜里,如果那样的话两副眼白大约会像黑夜里遥远的星星。
在我的印象里,宇智波鼬还是会说话的——这是句废话——只不过他给人留下的还是沉默的形象。就像现在一样,我都走到跟前的,也没听见一声招呼。
也对,如果他是那么多话的人,我大约也不会在寻找藤的途中被突然出现的写轮眼放晕,一点前兆都没有。
于是眼下我只能像以往的每次一样,主动地望向那对“星星”,启唇:“去哪里?你带路吧。”
他又眨了一下眼睛,发出极微的吐息声,说:“随我来。”这也是一句废话,我都说了让他带路了。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我知道宇智波鼬一定是确认周遭没有其他人,才敢带着我慢慢地走。
但我也不知道为何他总是穿着晓的袍子,明明这件衣服的图案也不算低调。我原以为这是身份所致,但现在我依稀觉得,大约就像他的眼线在木叶无处不在一样,他或许也认为盯着他目光也无处不在。
“我知道。”他这么说,我也就默认不再细纹。虽然我不确定他已了解到什么程度,反正他无论如何已经认为自己知道了。宇智波鼬的固执,和宇智波佐助是同根同源的。
我真是最不擅长应对这种固执的人了!
“那我也不问你是如何得知的了。”眼瞅就要走进田园外的密林,且以我们的行走速度,分明也不像有目的地的行走,约么并没有真正该停下的时候,我便直接停在了当下。“说说你计划怎么做吧。”
宇智波鼬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她不能留下。”
“你敢?”我亦咄咄逼人,说出自不量力的话。
身藏精神分裂的后遗症,脊梁上背着火影的封印,曾在暗部的基地里冒失明的风险做不为人知的实验——如果要死,这具躯壳早该死了起码四五回,这么想想,不过是和S级叛忍抗衡而已,死便死了。
只不过我颇知道宇智波鼬不会为了这点忤逆而怒下杀手。
果然,棱角分明的眸子闪动了一下,仿佛吃惊,但并无戾气。
年轻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虑。他方才的意思百分百是要杀了藤,但现在应该不至于了那么大的概率了。
“你想怎样?”他倒反过来问我。
我顿了顿,原本是要将他排除在我的计划之外,但现在如果他真能帮忙,应该有益无害。于是我也照实告诉他:“我要让她离开木叶村,最好还能离开忍界。具体要怎么实施,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说。”
好奇心却在鼬的脸上浮现出来,“你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离开忍界?”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试探地回答他:“我认识一个人,恰好也是把给你这块石头的人。”我从胸口取出“天网坠”,恰有两块,一块来自鼬,一块由暗部从鱼莲身上没收而来。
石头因为贴身保存,还带着体温,摸起来比我的手还暖。石头落在鼬的手掌中,于是我看见他的眼睛又再次眨了眨。
“你不可能认识他。”他露出犹豫的样子,转而又改成了:“我不认得你说的这个人。”
我大约能确定鼬说的这两句话都是真的,而且大约明白了天网坠是通过别人的手从初孚那里买来、又交到了鼬的手里,这中间可能经过了多人。
那么鼬大概确实不认得初孚。
于是我又只好将两块石头从鼬的手中拿了回来。虽然将它称作石头,但我心里有别的计划,这两件东西对我有大用。脱手的时候,我碰到了他的手指,显然晓的外袍只负责身份辨认不负责保温,他的体温有些低。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虽然已经不是他的医生,我收起天网坠时还是顺带问起。也算换了话题。
“还好。”他静了一会,“从风之国与你分别后,麻药的药力虽然已经结束了,但身体有好转的迹象。”
“不错,说明麻药和药效没有抵消的作用。”仍是句废话,这件事我早在制药的时候就清楚了。“也就是说你还留着另一支注射剂没用?”
“是。”
“哦。”我了然,也不知道是否多嘴,还是说了:“那支里面没有添加别的东西,没有奇怪的别的药。”
气氛静默了下来,好像在等一阵雨。但在雨丝来临之前,首先扑面的是一阵风。
这阵风不算小,将叛忍的衣袍也鼓动了起来。看来会是一场大雨。风里有淡淡的说不上来的味道,恰恰和年轻人很像。刚巧他挪了半步想替我挡挡风,我就更确定那是他衣服上的熏香。
大约是为了躲避风口,我没有抬头,于是瞥见了叛忍的衣袍如何被风吹到我的腿边。看着风里飞舞的黑发,我忽然懂了为何无乡曾在来信中猜到“大哥哥”会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一样的黑发,虽然长不及我,但不正像是我的“弟弟”?
若不是宇智波鼬开口说话,我也不会发现自己竟然低着头笑了。
“你若往前走,我就告诉你我是如何得知的。”
我听完先是一愣,随后明白他大约指的是我本不打算问他是怎么知道草木身份的,因为我本以为他会继续保密。
我抬头想了想,继续猜他说的“往前走”是什么意思。用目光丈量了一下我们相对而站的距离,下意识就否决的要往前走的意愿。可他却在这时一转身,走向了密林深处。
外袍上的红色祥云拂过枝枝叶叶,那不是一条好走的路,但我想了想,这可是个能知晓他情报来源的时机,到底没有放弃地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