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端坐在桌对面的人一字一顿地告诉我,“宇智波一族的写轮眼,或许通过直接移植或细胞移植可以得到,除此之外的方法永远也别想得到写轮眼。”
“或许你说的对……”鼬的话不知为何总是很有说服力,我不禁开始思考是否在历次的实验里使用过什么提取细胞,“我这一下子也想不起来,那段日子昏天暗地的,我只记得自己还曾短暂失明过,但至于有没有……我看我还是等回去之后再翻翻实验记录吧。”
不过由于很多是私自开发,为了严防暗部和根的搜查,记录也只是小心地记了些数据,只怕我自己回溯也很难找到蛛丝马迹。
“可否再向我展示一下写轮眼?”他的请求并不过分,其实就算他打算将我这双眼睛取走的可能性,我也不是没预想过。只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那么情绪化的人。
“可以。”我摘下了已经被我改造过的镜框,“老实说在木叶的同伴面前,我还很担心会暴露这双眼招致不必的麻烦,所以镜框里已经嵌入了你给我的‘天网坠’。”
脱离眼部笼罩的约束力后,我先短暂适应了一下,然后催动眼周的查克拉。
忽然间凑近的另一双写轮眼令我心头一跳,“已经是第二阶段了。”鼬的三颗勾玉清晰可见,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下来。
“嗯?为什么是第二阶段?”我竟然已经有两勾玉了。“我除了对小喵的那一次之后,再也没使用过它……”冰凉的指尖停落在下颌上,我立即就消声了。
我为什么会如此怕这赤色的眼睛?卡卡西的三勾玉,鼬的三勾玉,只要他们露出写轮眼我就感觉像被豹子盯上的羊。还是说写轮眼就会让人有这样的压力。
近处的眼眶中弥漫着血红,我呆呆地被他托着脸,接受审视。而很可能已拥有当世最顶尖写轮眼力量的人启唇:“不奇怪,虽然说生长期的写轮眼需要实战锤炼才能升级,但本质也是体现本人的实力等级。作为成年忍者,你会本能地促使眼睛与身体素质同步,很快应该能到三勾玉才对。”
“哦,好。”
“夫人想不想要万花筒的力量?”此时朱唇所吐的言语就如同蛊惑了。
我的后脑勺一紧,“鼬君,你确定?”一是我有没有那个天赋达到万花筒写轮眼,我这双眼本来就“来路不明”;二是写轮眼的强大力量落到外姓手里,他难道不会感觉被冒犯吗?我原先还以为他很瞧不惯卡卡西的那只左眼呢。
“我也很好奇你的万花筒会是什么样子。”近处的他似乎笑了起来,“其实话说回来,你的样貌特征和宇智波族人还真有些相像。”
难得听到鼬的玩笑话,我也从刚刚压抑的气氛抽离,感到轻松不少。“鼬君就不要取笑我了啊……”
“怎么说,我也很多年没有见到这样无瑕的新生写轮眼了。”
按住下颌的手总算松开,他坐下去,眼睛恢复为正常的黑瞳。我也刚好能重新戴回眼镜。
“在开眼状态下的视力有所恢复,对吗?”应该是察觉到了我戴上镜框后的不适,他又问到。
“是有一些。很奇妙。”明明写轮眼使用过度的人会视力下降,但我这高度近视却在开眼后有所好转。“但应该也只是暂时的吧。”
“如果是这样,建议夫人还是用医术先恢复视力吧。不然战斗中要运用写轮眼的时候,也很不便。”他这么说难不成是默许我这名外人使用写轮眼的力量了?
“嗯,你说的对。”适应了眼前的变化之后,对方又一派自然地吃点心的模样重回眼前。“那个板栗口味的鲷鱼烧不大好吃,很抱歉,决策失误。”
白白净净的脸盘鼓囊着,虽然成年,却还如少年一样清秀的男生兴致勃勃地品尝着甜点,让人觉得这才是他应有的生活。
“是吗?我觉得还不错。”哦,那就是口味不同了。
其实宇智波大公子所喜欢的三色丸子,我尝后感觉也就一般般。
“鼬君不讨厌就行。”我中肯地评价。不过对比之后,我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奶油蛋糕什么的。“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说不清原因,我总有一种预感,在藤也远离忍者大陆后,我恐怕这辈子真地不会再见到眼前这位大男生了。又或许他原本就若即若离,来时毫无预兆,去时无迹可寻。
更何况木叶已经对晓组织展开全面调查,日后我应该不再有机会像这样和他面对面了,即便佐助一时还无法实现复仇计划,这个人应该也会永远地从我视野里失踪。
所以我不想在我们之间再遗留什么未解的问题。
“还有,”他仿佛犹豫再三,才端坐着看向我:“我亏欠你的……”
我就知道,“鼬君,你不欠我的,我只是故意那么说想逼你来帮我。”最近我真是接连使用这种低劣手段来获取帮助。“真的,你千万不要多想,我那时抓住小喵所说的一番话,大多不必当真。我也只是豪赌一把,寄希望于你来带走藤,其实我一点也不觉得你欠我什么。”
神色复杂的年轻战忍摇了摇头,好像是否认我的回答。
于是我只能一掌拍在额头上,这才明白我对小喵的这一尝试竟真地击中了鼬的心思。
我早该清楚的,不是吗?看似身世背景复杂的叛忍,却有着无比单纯的心思。就像阿斯玛相信是藤的预言和卡卡西挺身而出救了他一命,鼬也真地相信自己对我有所亏欠。是因为什么呢?因为樱桃的死吗——数月之前在砂忍村的重逢,那应该是我对他最苛刻的一次——还是因为我以医者的身份多次给予他善意呢?
无论怎样都不重要了,宇智波鼬的确给我惹过一些麻烦,但我已决定不再给他留任何无意义的心理负担。
“如果非要说的话,应该是我欠鼬君的吧?”
我的话自然引发了他的惊讶。
但我还是信誓旦旦地讲,一如曾经在火之国大名府大言不惭地发誓要治好他的病。“我欠你的。当然我说的不是这两次为了藤的事情一再使唤你,反正我想你也希望她离开忍界嘛。但我欠你的却是未能实现的诺言。
“——莫非你已经忘了吗?我可是曾经胸有成竹地说请你放心、我会治愈你还你健康的。
“但是很抱歉,我现在要放弃了。我不是反悔当初的决定,我也从不认为治疗鼬君是件错误决定。当然,也不是因为你牵涉到我的女儿的事情,我对你没有恨意,鼬君。我将你当作我的一位友人那样珍视。”
只不过他这位友人随时要远行,而且很可能了无音讯。
“夫人……”我捕捉到了不平稳的吐息,但他出色的理性很快掌控的局面,他说:“我都已经快记不得了。”
“但是我会记得呀。”我会记得他,宇智波鼬,记住他永远都如雪水一样宁静的眉眼,记住他对木叶村深深的眷恋。沧海桑田可能都无法改变他的年少心境,还有俊秀的模样。“可即便如此,我现在也已经无法实现承诺了。”我辜负的何止是他,大概还有远方的藤的希望吧。
藤说过,他会绝症身亡,会死在佐助手里。一直不肯迷信预言的我也不禁感到了畏惧。
该改口吗?要反悔我刚刚才说的话吗?
“对不起。”我坚持自己的决定,就算这世上有这样一个人能救他,那也一定不是我,“很抱歉曾经将镜花水月的希望塞给你,但如今我也只有承认救不了你。只是好在——
“我早早也说过,不让鼬君你在我彻底找到治愈方法前就对我说感谢的话,所以只要没听到你说谢谢,我的内心也就好受一些。
“否则我会觉得欠你的就更多了……”
然后茶室里良久地沉默着。屋内只有烧水的冒泡声是如此生动。
他也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什么,大约是被我说服了,不在觉得欠我的;又或者是既然大家都是你欠我的、我欠你的,各有各的亏欠,那就这样两两相抵,互不亏欠吧。
大概又过了一会,就在我猜想水壶里是否已经快要烧干时,鼬忽然开口:“夫人需要万花筒写轮眼吗?我倒是有能让你尽快锻炼到万花筒的办法。”
“我真地可以提升到万花筒么?”以我的实力?
“只要你有这样的天赋。”他答到,“反正我也不知道你是否真能提升到万花筒的境界,那就干脆,也像你曾经试着治疗我却不止最后能否痊愈一样,试试就好了。”我听了也是哑口无言。
“而且,”他还在说,“我也很想知道,夫人这双‘意料之外’的写轮眼会有何种能力。”
我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写轮眼的所有者天赋往往不同,因此万花筒的能力也不尽相同,好比方说鼬的天照和月读,卡卡西是使用不了的。而卡卡西所持有的带土左眼对于空间的特殊利用,我猜鼬未必也能具备。
我有些被动摇了,其实我也一直希望自己能强大一点,至少能让我即将失去对局面的掌控前,能挣扎一下。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自己所具备的能力和天赋的?”我忍不住向他询问。
“只要能力觉醒,某一天自然就领悟到了。”
呃,好吧……原来竟是悟到的。难不成卡卡西的神威也是如此,我还以为他是自己起的名字,原来竟是和查族谱一样、冥冥之中已经记载好了用名规则。
“不过我也要提醒你,开眼之后万不可过于依赖写轮眼。夫人你无论是否有宇智波的血统,长时间使用都会对造成失明,除非能拥有‘永恒万花筒写轮眼’。但很可惜,夫人这双写轮眼应该是孤品,没有能与之匹配的眼睛,因此‘永恒万花筒’应该是无法实现了。”
永恒万花筒?这个字眼我仿佛在大蛇丸据点的文献里见到过……啊,可惜,那时候满心考虑怎么逃出去,没有认认真真多收集写轮眼的情报呀。
“不过我记得你在火之国大名府对我说的另一番话。我肯认定夫人不是盲目追求力量的人。”他的这一番话倒让我接不上了。
就在这时,他转过头,朝门外看了一下。方便掌握外界的情况,我们起初就没有关门。我本以为他的动作意味着有人来了,可过了一会才想到,他大概是要走了。
“走之前再喝一杯茶吧,反正壶里的热水也只有最后一点了。”我起身将炉子上的水壶拎起来晃了晃,果然,因为一直烧着水,所剩不多了。
房间中另一人无声地配合着,我将他的茶杯接过来,给两个杯子里分别续了一些。
壶已空,我将他的杯子推向对面,却不妨手在这时被他攥住,一如冬天在大名府时,我曾为了拿回药钵不慎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只是这次鼬也是不小心吗?
“……鼬君?”我试着抬起头询问,可看见他的表情后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对面的年轻男人则缓缓地将视线落在手上,仿佛故意为之,又如毫不经意似的。淡薄的声音响起:“夫人的手,大约总是这么温暖吧。”
之后就在我也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放手起身走出茶室。外面潮湿咸腥的海风吹进来时,我才恢复思考,忙忙追赶到门口,可以没能拽住他,便只能大声叫他名字。
“鼬君!试着活下来吧。”
有个想法又在脑中浮现,假使他可以回到木叶,我或许也会努力上谏小椿长老,“原谅”这位叛忍的罪行——毕竟他还知道晓的秘密,这是个筹码——然后等到那时,我自然可以真正为治好他的病而想尽一切办法。那时就连纲手也会法外开恩吧?
已经走到台阶下的人肯定是听到了,我这声音似乎已经惊扰了寺院的宁静。
而他也给了我反馈,回过头来,竟微微一笑,好像许多、许多年前带着弟弟到医院处理伤口时那样,他答到:“一定。”
声音不大,但是我听到了。
虽然不能说完全相信鼬的话,但我还是当即决定回到室内,也没有去确认他是何时离开、又是如何离开的。
我只是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再发出有扰清静的噪音,跪着默默等待火影封印发作的痛楚结束:是,如今的我又有什么资格救他呢?藤还是信错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