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你知道可以随时来找我吧?”面前的上忍单手叉着腰,似乎对于现状无力改变却又想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另一手拎着一串钥匙链放在我手心里。
我不禁弯了弯嘴角:卡卡西这么容易放下伪装的时候还真不多见,难不成是我跟在他旁边时间久了,也难免愈发懂得观察他的情绪了么。
“好,”看他一副别扭的样子,我不免想起了某位已不知在哪里的昔日的小少爷——其实佐助也和年轻时候的卡卡西很像吧,至少后者是这么说的——不由得语气又软了很多,我抬眼笑着看看他,看到他半垂的右眼似乎仍有几分丧气,便伸手向公寓门口的矮橱:“我这边的钥匙你也留一把,以后天冷了我没法再留着窗户,而且火影大人已经要求我加紧戒备……”虽然我也不明白纲手为什么会有这种命令,而且说话的时候明显很严肃,“总之,以后出任务回来晚了,饿了又不想烧饭,就过来吧。”
说着,我握着新公寓的备用钥匙在卡卡西面前摊开手心。
眼前的人似乎有一瞬的愣神,抬眼看看我,又看看我手里的钥匙,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手摸了摸高挺的鼻梁。
太幽默了,在一起这么久也没见他有过“不知所措”这种神态,什么事都干过了还……
“怎么……”我正不解地要开口问,目光扫过他面罩下似乎抿成一条线的唇,不禁想到:“你已经留了一把对不对。”问出来之后更觉得自己猜对了,干脆连语句都变成了陈述句。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锁是我去挑的……”他食指轻抚着鼻梁,视线有要躲闪的意思。
我短暂地阖眼,感到一阵无奈和可笑,只好闭嘴把钥匙扔回矮橱上的托盘里,转到一半时又回头对着双手插兜一副小孩子模样的家伙笑道:“卡卡西,我没想到……你知道你可以仅仅平静地把钥匙接过去吧?”我对所谓的真相从来都没有追问的习惯,他何必这次这么坦诚了呢?
……然而我并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有哪里出现了漏洞,会引发他接下来的反应。
他像是受惊那样眨了一下眼,沉思之后带着了然的表情说:“夹夹,过去有些事……”
我眉头一跳,“喂喂,我说错了什么?”过去我们从来都闭口不谈,我对于自己已经知道的一些事始终缄默当作不知,对于不知道的更是不会提,也假设他从来不知道我知道什么。
“没有。”他像是回答我的疑问一样,接下来又补充了一句仿佛看透了我的想法:“而且我也不知道夹夹你知道了什么。”
嘿,这段对话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令人费解。像绕口令,又像对暗号,没想到这种默契会突然出现在原本应该很日常的生活中。
“我什么都不知道,卡卡西,”我摇着头又摆了摆手,“两个月以前我甚至不是木叶忍者。”说着我对他微微一笑,无论他的情绪如何,我都希望能安抚他,就像初见时那一天我所做的事情一样。
“不,夹夹,你可能有些误会。”他忽然伸出一手握住我正在摇摆的手掌,“我从来都没有假设你不够聪明。尤其是——”停顿出现得有些突然,但他还是继续:“尤其是我开始意识到你一出现我就会发现你之后……”
可能现在笑不大合适,可我还是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嘴角,小声提醒:“最后这句话有点肉麻卡卡西。”
“……我知道。”头顶传来他轻轻的笑声,我忽然想起了多年前那个近秋的午后,我跑会体检室他已经不在,而我正要离开却撞在了他胸前,然后我慌不择言地夸赞他胸肌不错,然后我和他面对面傻笑。有点够了,这片段略言情。
或者那时其实只有我在傻笑?我怎么有点记不清了。
“所以这些也俗套了。”我还是感到难为情。虽然我们在一起会时常互相调侃,亲热之后也有温存,但还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冷静的情况下说些柔软的话语。
但是话说到这里我也有些好奇,卡卡西是什么时候看上我的?看上我什么了?
难不成又是那些小说里写到滥的监视与被监视,结果前者在这过程中被后者身上某些闪光点,比如爱心、比如宽容的品质所吸引的桥段……老实说这听起来有点像逆过来进行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不不,卡卡西,你千万别告诉我我的故事就像书里那些预设好的爱情一样是被养成出来的。
他接下来说的话好像是在回答:“其实很多事的发生都极其相似,只不过有些是人为的安排,有些是自然发酵上演。相似情结发生,可能是这背后存在某种规律。”
“等等,你能读心吗?”我退后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看他,最终视线集中在他木叶护额盖住的地方:写轮眼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洞悉旁人的心理,“对了写轮眼,我见过它。”我几乎猜想不到我现在指着他左眼得动作有多傻。
他却忽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摘下了护额,就像我第一次在医院前台看到的暗部装的他,“你果然看到了。”现在的对话已经进入了只有我俩听得懂的阶段——我想他指的是多年前我在医院被他和另外两个木叶忍者袭击的事。
“……我记得。”我又退了半步,下半身已经抵在矮橱上。
“夹夹。”他放下双手,异色的双眼闭上了其中血红的一只。多情漂亮的灰眸里似乎有倾吐不出来的言语。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环抱双臂,大概从来没在卡卡西面前如此防备过他。的确,以往我从来没有任何需要设防的顾虑,我总是一无所有。
我只好松开手,退无可退地站好,“我什么都不会要求的。”顿了顿,“而且我真的是14岁那年头一次到忍者大陆,怎么过来的,我自己都不清楚。那之前的事情就不要再问我了,我也说不出什么特别的东西来。”我重复着十年前刚能开口和养父交流时的说法,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要再重述一遍,我似乎还能记起双手被养父握着时如何克制自己发颤,那时我的愿望仅仅是面前拥有奇特超人能力的长者不要伤害我。
此刻背后冰凉坚硬的触感使我明白:时隔多年,即便我也熟悉了这“奇特”能力(查克拉)之后,弱小的我的性命依然能被人轻松拿捏。
——对不起,卡卡西,对不起。虽然我口口声声说着愿意为你去死,但当我的命握在你手中的时候,我还是很害怕、很害怕。
“夹夹,你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哭过。”一只除去手套的手掌轻轻抚在我脸庞,提醒我自己脸上有多凉,“阿斯玛见过,但我没有……”
过于烫的掌心让我没来得及紧抿的双唇忍不住颤抖,眼泪居然说下来就下来了,简直莫名其妙。“卡卡西,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不信任你,或者说我可以闭着眼相信你不做任何质疑。只是脑子里那些理智的声音、那些敏感地神经——它们只是不听话,只是自动地就在思维里形成了想法。而事实上我从来不愿意怀疑你说的、做的所有事情,即便本能地怀疑了,我也会强制自己执行的。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只能慌乱中握住他的手掌,好像他下一刻就会抽出手离开。抑制抽噎,我尽可能表达清晰,“你不明白。你没法体会忽然进入一个全然无法理解的世界,很多存在的都在攻击过去已形成的认知,如果我不能笃信什么的话就太可怜了。必须要有这么一个标准出现,必须要有一个不被怀疑的存在作为仰靠——从前是生存,后来是无辜的生命,之后你来了……卡卡西,你来了——”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生硬地闭上嘴。
咽了一口唾沫,在巨大的焦虑和压力之下,我似乎又快速整理起了一些脑子里存在的理性的片段,于是趁卡卡西还没抽开手之前立即开口:“我一直都明白,从小就早早明白,这世上的一切准则遵循着平衡定律。我明白任何人任何关系不能只是寻求荫蔽,所以我会拿出所有的自己。我没什么可隐瞒的,也没学过怎么减少成本地占尽便宜,只是从小家里只告诉我只有不撒谎才能得到信任。我也意识不到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你不是总说我对所有工作不懂拒绝一概接下——我只知道这件事如果我不做,以后就都会找别人。有时候确实很抓狂,不不,其实也不是很累……”真是的,我说这些干什么。
话说的越多越显得我的弱小罢了。已经无颜面对卡卡西。一直以来不肯在他面前露出任何脆弱的情绪不就是为了遮掩自己的弱小……
张了张嘴又闭上,我不敢抬头,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失控成这样。我松开双手,感觉头颅以下的躯体都不过是毫无实质的影子。别开脸,主动离开他温暖的手掌,思考下一步该去哪……我的存款现在有多少了,可以去查查看,算一算能兑现多少,够不够我找到下一个容身的地方……最近的港口在哪?那里有可以去南方大陆的航船吗……
拦在腹前的力气有些莫名地难以撼动,更不要说接下来包围了我的胸膛传出的心跳声有多坚定,耳旁颈侧的吐息又是多么生动和温柔。
我暗暗咬了咬牙:“卡卡西,别怜悯……”我知道我刚刚一不小心把自己弄得像个可怜虫,但任何人都不要再来提醒我刚刚有多衰了,卡卡西也不行。
“我知道。”围在肩膀上和肚子上的手臂稍稍收紧,银发近到仿佛我略一睁眼就能看见,仿佛就长在我身上。他开口说:“有件事你说的对,这世上的一切都遵循平衡。如果我怜悯夹夹,无非只能说明我也在试图索要夹夹的怜悯,要么是对过去,要么是对未来预支。”
“……对。”我无法不同意他的话。
贴在耳后的唇线似乎翘了起来,身后的他松开我的腰转而举起了我的右手,穿过肩膀吻了吻。
“夹夹,我很抱歉曾经那样对你。”
“你在履行职责。”我又怎么会爱上一个对责任不忠诚的人?
“我知道你已经原谅了我。”他一遍又一遍地亲吻我的手背。
我当然不再责怪他,“你不需要更多的负担了。”何况我那时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成为他的负担。
“夹夹,眼睛……有点累。”他握着我的手轻轻搭在有道伤疤的眼眶上,磁性的嗓音像一首叹息的乐曲。
“写轮眼我还是不太懂……”我轻声呢喃,“但是火影大人给我的那些材料里,我刚学会了一些新的东西,可以改良一下原本的手法……”
他笑了,握着我的手,吻却已经蔓延到了身体:脸颊、眼角、耳廓、后颈……
“夹夹,你这么聪明。”
“夹夹,这样你会被五代火影盘剥地死死的。”
“夹夹,不要表现得太优秀,否则你在那个女人身边会过的比在医院时更加辛苦……”
在还没有整理完的新家具间,在甚至没来得及铺好的他亲自挑选的床垫上,强壮却有着柔软眼神的忍者辗转在我耳边留下一声声提示。忠诚的下属告诫自己的女人提防他所效忠的上司,这种情节让人难以形容。
“我明白……咝……嗯……火影大人从来都不肯吃亏……她不会对我有半点客气……啊,进来轻些……啊。”我咽了咽干哑的嗓子,动情地举高手臂揽住他的脖颈,五指伸入银发。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血红的左眼倒映自己迷、乱的样子。落下来的吻温柔又有些烫,靠近时比我宽阔的臂膀胸怀几乎盖住了全部视线,我更是贪恋依赖地伸手搂住比我更温暖的人,摩、挲每一块扩张的肌肉。不禁抬头仰望着窗外的阳光,试图压抑某种将要咏叹出来的渴、望。
“夹夹,喊出来……乖,不要忍……”耳边的喘、息偶有几声呻、吟,该死的性、感。
“好,好。”我轻呼着深一些,把能拿走的都拿走吧,也把能留下的都给我,带我一起走。
我想我有些知道最愉悦时眼前那片白光中间的是什么,那是另一个幻术空间,也由我操控着、影响着,帮我抛开一切,只需要我仅仅抓住紧贴在身边的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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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还有——
“以后都从前面进,我不喜欢你抱我的时候我看不见人。”那样让我觉得像仅仅被欲望支配的动物。
“好,都听夹夹的。”埋在胸前的银发人抬头笑笑,“像刚刚那样可以吗?不满意的话可以重新来哦。”
我不由得笑,“别闹。万一有访客怎么办。我是新搬过来的。”
“哦,那没关系。先前玄间有来过,敲门之前我已经给他预支了今年的新年贺礼。”
“……苦无还是手里剑?”顿了顿又觉得问题不对,“什么时候?”
“都不重要。另外我好像听见了加藤的声音。”
“……什么?阿丽也住在这楼里?”
玄间和阿丽也在这所公寓见面了。